第一百二十五章 妥协

　　呼啸的海风掠过半挂的风帆，配合着汹涌的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让十六岁的王倩心里充满了恐惧。在前往流求的旅途中，她经受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折磨。如果说无休止的颠簸适应几天还算能接受的话，那么流求海船上枯燥的生活，让这个正处在活泼好动年龄的少女实在难以忍受。

　　从高丽开京出发的五日后，高丽王室中相貌最为美丽的青云公主王倩，终于看到了流求基隆港外高耸灯塔。

　　“到流求了，公主，咱们这就到了。”

　　护送王倩出嫁的高丽礼部侍郎金向烈用沙哑的声音向王倩说了这个让她一下轻松起来的消息。他语气满是浓重的无可奈何、萧索之意。

　　“太好了，终于到了，我以后再不坐船了。”

　　王倩的声音里满是欢快。望着一脸兴奋的少女，金向烈心里悲愤之极。

　　基隆港的码头上，张洋被哥哥派来迎接他的未婚妻。他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一本正经的严肃。不过他的神情并没有让王倩感到什么庄重，在少女眼中，张洋那身很怪异的窄袖短衣、紧身长裤、油亮短靴，实在太过滑稽。这种感觉让王倩自看到张洋后，脸上就一直带着少女妩媚的微笑。

　　“看来这个高丽公主眼光还是有的，居然一见面就喜欢上了我；嗯！小姑娘相貌还好，虽然比不上二嫂，但至少比三哥的强。”

　　张洋并不知道是自已一身流求标准正装，让未婚妻露出笑容。这个刚过了十八岁，正和脸上的青春痘做斗争的少年，得意的以为是自己英挺的身姿让王倩一见倾心。

　　高丽青云公主的到来，是萧胡覩接到张笑手令后提出的要求，理由是需要新娘先对流求的风土人情了解适应一番。虽然王徽对这个让他感到屈辱的要求十分不满，但交趾和扶桑的先例又让他找不到理由反对。

　　对于在王宫里被关了十六年的王倩来说，嫁到流求虽然有些离家的伤感，但一想到可以离开向监狱般的王宫，她心里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当王倩来到流求时，刘汝诚也把他的计划做了出来。显然他在流求书院显然没有白学，这个聪明的家伙带着一帮国相府的律法官员们很快就整出一个方案来。这个新机构虽然和宋辽相比显得不伦不类，但职能却是很清晰。

　　当他把自己的计划送给张笑看了后，郡王那个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很是紧张。

　　“你这个先留下吧！我再考虑一下。”

　　张笑没有马上表态，他看了这个计划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刘汝诚的计划是个相当保守的方案，似乎他在这个方案里过多的注重了可操作性。但对于张笑来说建立一个直接隶属于郡王府的执法部门没有太大意义，他现在想着是否到了把司法部门从国相府独立出来的时机。

　　“殿下，议事会的王先生来了，您看什么时候见他？”

　　婉儿虽然成功的成为了张笑身边有名分的女人，但这个变化并没有让她丧失清醒的头脑。在她强烈要求下，张笑同意了她继续以才人的身份充当自己丫鬟秘书的工作。不过，张笑并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小心思。婉儿愿意继续干这个仆役名分的事，是因为她极度缺乏的自信。在她心里，除了高高在上的王妃，其他任何有机会长时间接触张笑的女人都是她潜在的敌人。

　　不能不说环境对人改变的作用很大，当年一副穷酸样的王之浩在流求成为了有物质基础的学者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上学者的儒雅和上位者的威严渐渐显露了出来。这个变化让张笑每次回想起当初那个为了糊口，给他那个航海培训班学员教书识字的邋遢先生模样时，很是感叹那句老掉牙的俗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郡王，您制定的议事会会员资格条例草案，会员们已经通过了。”

　　“先生受累了，呵呵！这个条例出来，不会有人说我张笑过河拆桥吧。”

　　王之浩随手掸了掸身上看不到的灰尘，这个最近几年才养成的，显示他风度的动作，他经常在需要显示他学识气度时拿出来。

　　“郡王的计划，老夫佩服之至，这议事会原本就是当为郡王施政拾遗补漏。可现在会员们的作为…..也难怪郡王要整治一番。”

　　王之浩的这话说的有些踌躇，他虽然对同僚们的贪婪很反感，但多年的交情又让他实在拉不下这个情面。他在这里含糊了一下后接着说道：“这个草案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郡王那个在之前已经想的很周到了。另外老夫还有一事希望郡王明断，这治国以立信为最，既然当初郡王设立议事会的初衷就是广开言路，前一段会长的说法老夫以为并不恰当。”

　　张笑微笑的看着王之浩一脸肃穆的向他说出，这个当时很犯帝王忌讳的话语。他心里暗笑了王之浩的谨慎“嘿嘿！当初你怎么不敢说这话，估计是看风向有了变化，这直言劝谏的胆量也就大了起来。”

　　“嗯！这件事我想以后不会再有了，先生和我相交多年，我的心思先生也应该很明白。儒道治国是天下大势，我流求自然也不会例外。以后国事日重，为了不让我成为孤家寡人，小王还要多多仰仗先生的学识。”

　　“呵呵！这个就让老夫羞愧了，郡王那个天纵英才，眼光之长远，这天下那里有比您强的….”

　　张笑无奈向王之浩连连谦虚了一番，随着流求国力飞速的提高，身边人对他的奉承也是花样翻新，并且有越来越肉麻的倾向。

　　当王之浩带着满意的神情告辞而去时，张笑知道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张海天的威胁似乎深深的伤害了这些胆小鬼，现在需要张笑用行动表示他的善意了。

　　流求议事会会员们现在的日子并不舒心，在郡王纳妾时张海天的威胁；让这些以前自认为执掌流求国事的富商们一下清醒过来，他们权力的来源只是张笑的恩赐，同郡王所拥有的巨大声望和武力相比，议事会孱弱的像个婴儿。

　　当新年即将来临的时候，这些收敛了很多的会员们，很痛快的通过了张笑约束他们行为的条例。但张海天却看到这些老伙伴们越来越多的在眼中流露出隐隐的不满，他敏锐的感到一丝担心。

　　1064年（大宋治平二年）的新年，张笑继续了他收买人心的举动。当然他连着四年的这个亲民行动，也成为了流求官员们一个约定成俗的新年节目。如果光看这一天的情况，流求当之无愧的会成为这个时代官民关系最为亲密的一个地方。

　　把新年的各种秀、各种祭祀活动参加完，张笑终于可以稍稍喘上一口气，可以在父母那里吃上一顿年夜饭。当然张家的年夜饭相比其他家庭的要晚上那么一两天。

　　张家今年的团圆饭因为有了李素心这个新媳妇，又多了个王倩这个准媳妇而变得热闹了许多。张家聚餐的氛围是王倩难以想象的轻松融洽，看到张氏兄弟几人随意的和张海天说着笑话，父王嘴里的一代枭雄流求郡王张笑又是如此的亲和，这中情景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多了丝期待。

　　团圆饭后，张海天把张笑拉到了书房单独聊天。他明确的把自己对议事会的担心向自己的儿子说了出来。

　　“父亲，我当初的确是没有想到议事会到今天会变成这样，但这个机构却不能取消；再说慢慢改变议事会的会员构成后，它还是很有用的。”

　　张笑看着父亲一脸的不以为然，接着又说道：“还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您的年纪也大了，这几年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我这个儿子可不想再让您受累了。您干脆把这个会长辞了，也好颐养天年。”

　　“唉！笑儿，这样的事，你拿主意吧！但一味退让，也不是好事，这次咱们让那些家伙知道了谁才是流求之主，正是该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你….”

　　张海天没有再说下去，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会长是肯定当不下去了。他到不是对这个有名无实的位子有什么留恋，但在这样情况下张笑还是对议事会使用相互妥协的办法，来处理双方的矛盾，他对这个很不以为然。

　　“父亲，您就放心好了，在这里还没有什么力量能让我害怕。呵呵！当然不包括我这个英明神武的天才。好了，咱们爷俩出去看看小洋他们放焰火去。”

　　张笑对父亲开了个小玩笑，拉着他来了到院子里。看着子女们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欢快的表情，张海天也把刚才郁闷的话题抛到了一边。

　　“笑儿，我突然想起个事，似乎只有你的亲事是我定的。你的几个弟弟妹妹，可都是你这小子自作主张的。”

　　“哈哈！您这是嫉妒了，父亲，别的不说，儿子的眼光还是有吧！”

　　父子二人站在院子边上的回廊下，相互开起了玩笑。

　　“嗯！笑儿，红如今年也不小了，这提亲的可不少到我这里来；你有中意的人选吗？”

　　张笑愣了一下，自己这个妹妹当年的初恋被打击了之后，一直以冷口冷面的冷美人形象出现在书院里；而且听老婆说，张红如现在对男子抱有极强的戒心，张笑手下没成家的才俊也有几个，想向林可学习的也不是没有人；但没有一个能入了这位冷艳郡主的法眼，所以她的亲事也就一直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