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蔚蓝风暴 第四十二苏拉 灵能之源

    这里的天空是血红色的，飘着黑褐色的云朵。但那云朵明显不是水气组成的，它散发着厄运，毁灭以及不详的气息。虽然悬浮在空中，但它却显得有万钧之重。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水和汗液的味道。许多长得像蝙蝠一样的生物在天边乱糟糟的飞舞，追逐。

    地面上传来的温度，让人感到脚底一股灼烧。这片破碎的荒地寸土不剩，土壤是夹杂了暗红杂质的黑色，有一股腐烂的臭气。岩石随处可见，有些是叫不出名字的，有锐利边缘的巨型水晶，有些不过是自魔鬼或恶魔尸体上的碎骨或被撕下的断角。

    大地龟裂，每一块平地边缘，都有裂缝和其他平地隔开。熔岩和火焰可以从裂缝中隐隐约约的看到。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如果细看的话，那些飞舞的火焰都是一个个扭曲痛苦的人脸形状。

    穆哈迪极目眺望，发现有些地方，大地上会突然出现圆形的深坑。坑道的内壁是蠕动的血肉，长牙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内壁上，时刻准备吞噬掉入其中的猎物。数不清的白色蠕虫在深坑内部蠕动不休，明显的腐化与邪恶气息从坑道里散发出来。

    远处那条好像由鲜血汇成的河流缓缓流淌，污秽而油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与腐朽之恶臭。它不停的翻滚，冒泡，任何人只要碰触它，就可能会完全丧失自己的记忆。

    这里的风景是巴托地狱，这不容置疑。这会是幻象么？还是说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巴托？

    “我一直觉得印记城不是个好地方，太杂乱，太拥挤。来自无数位面的各族生物在那里比邻而居，矛盾不断。”穆哈迪看着眼前的景物说道。“但我得承认，即使是印记城，也比这里的风光好得多。”

    “至少这里看不到亡灵了。”阿伊莎指出。“这里是巴托九重狱。”

    “看起来像是。”心灵术士点点头。“但巴托九重狱有九层，我们到底在哪一层呢？”

    “哪一层都不在，我们在巫王尼本耐制造出来的幻象中。”女心灵术士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不然怎么解释我们突然从印记城，就来到了这里？现在我能肯定这一点了，这肯定是幻象。”

    “也有可能是我们无意之中通过了一扇传送门。”穆哈迪俯下身，用手触摸地面那发热的腐臭的土壤，心跳一样的震动随着大地传导到他的手心。他抓起一把土壤站起身，然后任由它从指间漏掉，随风散落，如此真实。“印记城，万门之城，谁也不知道它有多少传送门。谁也不知道这些这些传送门是怎么开启的。也许在逃生的情况下从一座满是亡灵的堡垒里逃出，恰好就是启动一扇通向巴托的传送门的钥匙。”

    “想想看，如果我们在幻象中的话，那么尼本耐为什么要制造这个我们来到了巴托的场景？”心灵术士怀疑的说道。“制造更多场景，不是明显提高了幻术魔法的负担了么？而且还容易让我们起疑。”

    “如果我们不是在幻象中，那莎蒂丽就是真的死了。”阿伊莎说。“你觉得这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她的反驳让心灵术士沉默了片刻，当他再开口时，语调降低了几分。“无关感情，我觉得珊瑚女巫会死确实很难接受。但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幻术欺骗的如此彻底，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现实中。”

    “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位巫王。”阿伊莎轻声警告心灵术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天才，特别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卡拉克的预言系魔法，阿贝尔拉赤莉的塑能系魔法，德莱戈斯的死灵系魔法，马利克的附魔系魔法……尼本耐时幻术系魔法的大师，他被称为影王不是没有理由的。”

    “许多部落里都流传着关于影王的传说，有些故事里甚至说道，尼本耐城之所以和巫王尼本耐同名，并不是因为巫王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城市。而是尼本耐城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巫王用他的幻术魔法制造出来巨大城市和居民的幻影，如同海市蜃楼一样。任何去尼本耐城的人，

    穆哈迪耸耸肩，”当务之急。”他说，“是我们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用我之前提到的方法，检验我们是不是中了幻术。”

    “你的灵能回复了吗？”阿伊莎关心道。

    穆哈迪集中精神，试图展现异能。可是无论他怎么尝试，还是没有任何效果发生。这种感觉很怪，明明感觉一切都对，但异能就是不起作用。

    “还是不行。”心灵术士诚实的承认。

    “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女心灵术士的语气透露出几分坚定。“让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吧，如果我们真是通过了一道无形的传送门来了巴托，那么其他人没准也可以。如果那些亡灵追来了，这里就不安全。”

    “没错。”穆哈迪承认。“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你对巴托九域的地理熟悉么？”

    “不，法师们也许学习过诸位面的知识。但我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天琴似乎很少谈论诸界的逸闻。她教给我的东西并不比教给你的更多。”阿伊莎说道。“看起来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心灵术士点点头，他打量四周，见西面似乎没有多少火球落下，也没有血河阻拦，就说：“我们往那个方向走吧。”

    在巴托跋涉，可不是一趟让人心情放松的旅行。在这里，脚下的石头似乎都会自己移动，绊倒没有防备的旅行者。心灵术士和同伴朝着一座锯齿状的，冒着浓烟的山脉前进。这些山脉有好些不自然的烟囱一样的高峰，浓烟就从峰顶涌出。那些有点像蝙蝠的古怪生物就住在山脉的阴影处，它们的巢穴闻起来有多可怕，凡人的语言都没法描述。

    有些小怪物试图袭击两人，它们是劣魔，贱魔，针刺魔；还是收割魔，苦痛魔；又或者是骨魔，链魔，心灵术士完全认不出来。总之不是欲魔，穆哈迪想，因为这些家伙也太丑了点。

    阿伊莎尽职尽责的消灭了一切来犯的敌人，而穆哈迪在战斗中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处。虽然女心灵术士对此毫无怨言，但穆哈迪还是觉得有点不好受，渴盼着能取回自己的力量。

    不过幸好两个人的精神都不错，虽然经历了亡灵堡垒中的混乱和漫长的跋涉，却并不觉得疲惫。穆哈迪听说这些外层位面都有自己的特性，而且会压制和榨取相反特性的人的精神。比如代表混乱邪恶的无底深渊会让一个守序善良的生物乏力虚弱，天堂山会让恶徒们头疼失神等等。巴托九狱是代表秩序和邪恶的位面，自己在这里却精神奕奕全然没有感受到不适，这倒是有趣。

    走了好长时间，心灵术士回头，还能看到那条血河在流淌。这就是传说中的冥河，他突然意识到，它流经无数位面，从无底深渊到巴托九狱，它的支流遍布修罗场,焦炎地狱,灰色废墟,卡瑟利和喧嚣空隧这些位面的顶层。冥河并非一条主物质位面意义上的河流，它其实相当于一条跨位面的路径。无数年来，无底深渊的塔纳厘恶魔们和巴托九狱的巴特兹魔鬼们就利用它运送大军，持续那场永不终结的血战。

    沾染到冥河水的人，会被夺走一切记忆。这种效果不是魔法的作用，很多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仔细感受，穆哈迪可以感到，有微弱的灵能波动从冥河散发出来。

    “你感觉到没有，这条冥河散发着灵能的波动。”穆哈迪停下脚步，对阿伊莎说道。

    女心灵术士感到非常奇怪，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是吗？可我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可能我的感觉比你的更敏锐。”心灵术士说，似乎想证明自己不是完全依靠别人一样。“来，握着我的手。让我借用你的力量，引导你完成阅读过去的异能。”

    阿伊莎握住穆哈迪的手，她的手娇小，干燥，没流一滴汗。

    阅读过去不是什么复杂强大的异能，但在这里施展，却好像受到什么极大的阻力一样。心灵术士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突然阻力消失了，远古巴托的情景出现在两人眼前。

    ……无数凡人被从诸位面掠夺来巴托九狱，巴特兹魔鬼们利用他们繁衍半魔鬼血统的混血儿——也就是提夫林种族。他们用这些混血魔鬼来平衡无底深渊的恶魔们巨大的数量优势。有那么一段时间，地狱中提夫林的数量甚至超过了纯血魔鬼的数量……

    ……但这些混血儿，这些提夫林，也越来越频繁的表现出让巴特兹魔鬼们鄙视的品质来。个人主义，对秩序和纪律的不尊重，同情心，甚至善良……

    ……对于巴特兹魔鬼们来说，这些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一次，巴特兹魔鬼们在消除他们的错误时更加严厉谨慎。他们挖掘了无数的死亡深坑并制造了规模巨大的灭绝，受害者灵魂层面的尖叫几乎响彻诸位面……

    ……邪恶者们确实咆哮着，咬着牙切着齿，并且他们确实也发誓千千年后也决不和那些软皮肤的背叛者打交道，他们把生命、心脏、灵魂和脑子从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的身上撕裂出来，焚烧、挥砍、穿刺他们直到死去……

    ……这恶行是如此恐怖，以至于巴托位面本身也对之不太习惯。杀戮场的骸骨填满了迪斯和弥瑙洛斯——巴托九狱的第二层和第三层。焚尸的柴堆与熔炉下沉形成了弗莱格索斯——九狱的第四层，而那千千万万个巨大的坟场成为了黑暗的奈瑟斯——最终狱，九狱的第九层……

    “我们在迪斯。”穆哈迪认出了异能中展示的情景和眼前之景的相似之处。“巴托九重狱的第二层。这些土壤……它们是死物的血肉腐化而成的。”

    阿伊莎点点头表示同意，阅读过去的异能接下来展示了更令人震惊的场景。

    ……为了充分从他们的“投资”中获益，巴特兹魔鬼们从上百万上百万的提夫林的尸体上剥夺了任何能找到的有价值的东西。灵能展现的异象中，所有的尸体都没有眼睛和心脏，颅骨也都被撬开了，以方便取出脑子。有些器官被卖给尤格罗斯魔或者诸位面的法师，作为法术原料使用……

    ……魔鬼们还把从他们孩子身体上剥离下来的大脑汇聚在一起，倾倒在卡尼亚（巴托九重狱的第八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智能湖。那是一个灰色的充满髓浆的巨池，比混沌海还要巨大。其中沸腾着智能与怨恨，远比过去与未来的任何事物要强大得多……

    ……魔鬼们利用这个意识海洋，继续和他们亘古以来的仇敌恶魔们交战。但这个意识海，虽然被数不清的魔法束缚着，却依然阴谋反叛。最终，狡诈的魔鬼领主们意识到了这个意识海要将巴托地狱撕裂成碎片的阴谋。在无比巨大的愤怒中，巴特兹魔鬼们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塑能系魔法来粉碎那意识。意识海洋以难以置信的力量予以还击，将奈瑟斯刨削出深沟无数，其引发的地震让整个下层位面都为之发抖……

    ……巴特兹魔鬼们残忍的报复持续了许多日夜，意识海的灵浆被排干，从而形成了忘川和冥河。直到如今，这些污染的水还能抽掉其饮用者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意识海的残存的念渣依然渴求着思维。魔鬼们把酸和油浇到残留下来的东西，然后放火燃烧了整整一千零一天。然而，意识海的一小部分凭着从卡尼亚吸取来的能量，抵消了火焰的伤害才最终逃脱了。这也造成了巴托九狱的第八层无与伦比的寒冷……

    ……最终，巨大意识海洋中的一瓢从巴特兹魔鬼们的报复中逃脱并躲了起来。它干枯而虚弱，但依然有着足以和一位神明匹敌的力量。后来，它果然成了一位神，以及第一座脑池。它创造了灵吸怪种族，后者一度建立起了强大的跨位面帝国。正是灵吸怪造访阿塔斯与远古半身人接触，才让阿塔斯上出现了灵能与灵能的使用者……

    “倒真是堂不错的历史课。”穆哈迪中断了异能，说道。“原来阿塔斯上的灵能源头在这里，而且现在我们明白了冥河为何能让人失忆了。”

    “但这对我们的现状没有多少帮助。”阿伊莎指出。“如果尼本耐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擅长幻术的话，我们刚才看到的一切可能也是虚假的。”

    “也许吧。”穆哈迪说。“天气似乎发生变化了。”

    空中的黑云此刻已经聚集到了一起，而且发生了变化。此刻它们看上去不再都是一个颜色的了，变得色彩各异，油从灰蓝色一直到**的靛青色。腻污浊的雨点开始落下，很快地面变得更难行走了。

    “我们找个洞穴躲起来，这里那些亡灵应该是找不到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尝试互相读心了。”心灵术士说道。

    穆哈迪和同伴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怪物巢穴，这里面臭气熏天，不过和外面比起来还算干燥。

    心灵术士盘腿坐下，阿伊莎则开始布置一些灵能陷阱，以免在两个人都晕过去的时候，会有什么敌人来打扰。

    “你想过这一点没有。”阿伊莎一边布置灵能陷阱，一边对穆哈迪说道。“我虽然不太懂幻术和魔法的知识，但是……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如果特别熟悉另一个人的心理特点，他所能制造的幻术也就会更有效果。”

    “你的意思是？”穆哈迪问道。

    “比如说恐惧术吧，直接制造恐惧这种原始情感，难度相对比较大。但如果施法者事先知道一个人害怕死尸，那么他制造些尸体的幻象来诱发恐惧，这样做简单多了，效果也更好。尼本耐在巫王中算不上特别强大的一个，但如果他特别熟悉你的话，也许他真的能制造出某种特别有效的幻术，连你都识破不了。”

    “这绝不可能，他对我一无所知！”心灵术士肯定的说道。阿伊莎见他如此确定，就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阿伊莎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穿越者，所以才会这么想。穆哈迪对自己说，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的，之前根本不存在，她就不会怀疑尼本耐对自己特别熟悉。

    等等！心灵术士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我是个穿越者，这没错。穆哈迪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但我这具身体可不是穿越来的啊！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是一个年轻的法师，出于不明原因来到提尔附近的荒凉沙漠里探险，结果被占据的。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前往那里探险，穆哈迪现在还不清楚。

    但他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就是来自尼本耐城的。更确切的说，他在尼本耐城学习法师，是巫王尼本耐的一个徒弟。

    突然间，穆哈迪不敢确定巫王尼本耐对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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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蒂丽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舒展她纤细柔软的身段。光线在她身旁都暗淡了几分，好像因为她的美而退避三舍。从头到脚，全无瑕疵，金发柔顺的垂在雪白的肩头。

    虽然百般努力，珊瑚女巫还是没能成功的将自己的同伴们复活，这个能力比她想象的要更困难。

    自己居然如此大意，没能提前识破巫王的陷阱。正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这么多人毫无价值的死去。自己必须弥补这一过错。

    沉默王依然沉默不语，虽然珊瑚女巫从他留下来的笔记中找到了诸多有用的线索，但还是不足以还原沉默王拥有的复活能力。

    那些亡灵们也帮不上忙，即使自己能制服它们，它们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这些家伙连阿塔斯古代半身人语都看不懂，知道的还未必有自己多。

    如果让沉默王本人来施展这项能力，肯定能将自己的同伴们都复活，莎蒂丽想到。但是沉默王自己也陷入了沉睡，怎么做才能先唤醒他呢？

    奇迹术和许愿术大概不会有什么效果，唤醒亡灵也是。这些法术那些半巫妖们肯定都用过了，但是显然没起作用。

    也许自己该试试别的法子？如果自己最终真的成功唤醒了沉默王的话，那么未来的自己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莎蒂丽想到。通过一个自己新发明的强**术，自己应该可以和未来的自己沟通。然后问一问应该就可以了。

    珊瑚女巫开始念颂咒语，魔法的力量通过光线被吸收入她体内，然后被塑造成形。自从成为太阳法师以后，她再也不用抽取生命力了，也无需记忆和准备法术了。所有在她手下施展出来的法术，都自然而然发挥出极效。

    咒语很长，当它被念诵完成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奇怪？法术没起效果？莎蒂丽疑惑到，可是自己明明觉得一切都正常啊？也没有失去引导的魔法能量不受控制的造成随机的效果。

    珊瑚女巫略微歪歪脑袋，思考着这一奇怪的现象。突然，她睁大了那双诱人的美目，略带惊慌的打量四周。

    在法术完成后稍纵即逝的一个瞬间内，世界似乎突然露出了一个破绽，暴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那是幻术魔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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