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报之以李
骚动的乡村 | 作者:复读生 | 更新时间:2015-10-09 20: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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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得水到县局前,在袁野办公室门口晃悠,袁野瞧见恁是不吱声,明摆着,新同志第一次去县局汇报,对同样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局长发毛,但每一个年轻民警必须经过这一关,自己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余得水转悠一会,又去动员胡进明,老干部长,老干部短的,胡进*一软,便出来和袁野召唤一声,说他从县局回来,不回所了。
他们一行开车走了,下午余得水从县局回来一脸喜悦,说人不但关进去,他们还蹭了预审科一顿饭,袁野笑着说:“跑跑就熟了。”
快过年,袁野忙着自己的婚事,吴凌云放寒假回来,也三头两头到派出所来,家在乡镇,哪怕程序简化一点,场还是要过的,提亲、送聘礼、定日子,马梅成了双方的红人,她这红人当的轻松,大权在握,她说啥就是啥,不争不吵。
腊月二十早上,刘晓强将袁野喊道廖书记办公室,他委屈地说:“你怎么回事?结婚忙昏了头,钱也不要,还让我们主动研究,还没娶媳妇,就忘了你的弟兄。”
袁野环顾乡里党、政一把手,强词夺理地说:“由廖书记和你在乡里执政,**那个心不属于多此一举吗?”
廖书记咧嘴笑道:“嗬!话歪理正,你不提,我们不能不研究,我们党政联席会议定下来,联防队员和驾驶员工资由我们发,另外拨给你们两万块钱,乡里家底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等形势好转,我们多拨点,也不为异样,反正肉烂在锅里。”
“那就太谢谢啦。”袁野一副懂事模样,忧国忧民地说,“乡里这么吃紧,还考虑我们。”
“甭和我们说漂亮话,我不拨钱,你不叫唤,乡里穷也不靠你这块。”廖书记笑意难消地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空帐挂在那儿,我们只能保吃饭,我和刘乡长有一身肉,真卖真不值钱,哪有钱还账,年底花的这点钱,还是我和刘乡长在县里化缘来的,人穷就要穷出名,我和他往那儿一站,不用开口,人家领导就明白啥意思,没有多就有少,他们看到我们想躲也躲不掉,山花乡也不是我们私人开的,有难同当。”
“你可知道县财政局人看到我们喊什么?一见到我们,说丐帮两个帮主来了。”刘晓强也忍不住得笑。
“不散扯了,你去把票开来,联防队工资做了工资表,在汪所长那儿签个字就能拿钱,乡里二十六就准备放,留点人值班,在这儿耗着,等来的都是要账的,磨牙不管经。”廖书记催促道。
袁野兴冲冲地走了,有这两万块垫底,心里踏实多了,甩一万块钱给老债主徐经理,剩下的结饭账,从其他单位收的治安费发点加班费和福利,便皆大欢喜了。
袁野回到所里,和胡进明说了乡里的两万块,胡进明挺知足地说:“今年乡里能给这么大支持,也算天大的面子。”
“这就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明年乡里安排的工作,我们不能含糊。”
“都是聪明人,还用说吗?”
“所长,姜局长刚才来电话,我说你不在,他让你回个电话到他办公室。”余得水上来传话。
“可说什么事啦?”袁野心有余悸地问。
“他没说,我也没敢问。”余得水说。
“要是通知开会和有事,他直接说了,快过年,我们没去看看他,他不是有想法吧?”胡进明猜疑道,“按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袁野对余得水说:“你通知联防队员到财政所领工资。”
“好来!” 余得水欢快地跑下去,袁野知道联防队员不敢和自己说,背下在他面前没少嘀咕。
“我看看领导有啥话要讲?”袁野当着胡进明的面拨电话,免得他起疑心。
电话通了,袁野调整好脸上表情,说:“姜局长,刚才乡里领导找我有事,我不在所里,听讲你找我。”
“小袁,你和乡里主要领导关系怎样?”姜副局长问得有点突兀。
“经常在一块,关系还好。”袁野当然不能说关系不行,人家大小也是一级政府,派出所管理虽说是以条为主,还讲究个条块结合。
“不是工作事情,我有个私事,你看可能和他们说说。”姜副局长直截了当地说。
私事,领导的私事往往比公事更重要,袁野忐忑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局长,你说。”
“我有个侄子,做蚕茧生意,从山花乡蚕桑办调蚕茧,前两年打了一笔钱过去,还剩五万块钱在乡里,一直要不到,你和他们说说。”
袁野一听说钱,头皮发麻,他怎能和廖书记、刘乡长开这个口,只好嗫嚅地说:“乡里经济困难得很。”
“你不要为难,山花乡情况我了解,你去问问,看可有其他变通方式将钱拿出来。”
“好,局长,我去问问。”
“不行就算了,不能带蛮,影响你们关系,你还在那儿工作。”
“好!好!我问过给你回话。”
胡进明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叫道:“让乡里还钱,不要他们命吗?”
“领导说了,我不去讲,胡也胡不掉。”
袁野开过财政据,盖上章,赶到乡政府,刘晓强在他乡长办公室里,袁野将财政据递给他,他龙飞凤舞签上字:同意支付,刘晓强。
他撂下笔抬头问:“所里可划转?”
“怕我划不转,你多给点。”袁野半真半假地说。
“乡里虽然穷,多给你们点,倒不是大事,关键是摆不平,乡里欠这些账都没钱还,包括乡里干部私人经手的钱都没还,拨多了,摆不上桌面,也说不过去。”
“欠的钱不准备还,你们耳根能清静?”袁野看他主动提到还钱的话题,便探探口气和行情。
“不还,能交代掉吗?谁没有三朋四友、七大姨、八大叔,我们敢说不还吗?还,行!借鸡生蛋,啥叫借鸡生蛋,现在国、地税分家,各乡镇地税归乡镇使用,不是欠你钱吗?你拉地税交到我们乡来,实额开票,扣除返还地税局那一小部分,我们乡里一文不取,全用于还你的帐,反正税票全国通用,上面不允许拉税,我们不拉,都是自己送上门的,县里要是知道了,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我们也是为了稳定大局,山花乡农业乡,一千万的债务,在县里也不是小数字,单靠我们几个,我们拿什么还。”刘晓强说得理直气壮,杨白劳变成黄世仁。
“高,高家庄的高。”袁野顿开茅塞,不由得不赞叹,“反客为主,举债主之力,托亲拜友帮你们拉税,拿自己钱还自己帐,还要感谢你,真是高人!也只有你这样的高人,才能打出这样的鬼主意。”
刘晓强眼瞪得溜圆,急赤白脸说:“啥叫鬼主意,这叫急中生智,小平同志不是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到我这里,能拉到税的就是好猫,你认为我这个代乡长好当,要债的谁不急眼,这些人合起心对付我,我有十个脑袋也架不住他们揉,你要让他们从黑暗中看到光明,从逆境中看到希望,我一碗水端平,你拉来多少,我还多少;再说了,能借钱给政府,谁没有几把刷子,光蛋只有欠政府的,不是先把他们套进来,你让他们义务拉税,门也没有。”
“难怪年关你们这么安稳,债主们自己想点子去了。”袁野恍然大悟,“本来一件事我还犯踌躇,不好说,现在看样子,也要走这途径解决,我们姜局长一个亲戚有五万块钱在乡里,他打电话让我帮忙。”
“你家局长还能找不到税源吗?”刘晓强说,“拉六万块税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你们公安局不在盖大楼吗?”
“我就这样和他回话。”袁野拿过据,急匆匆赶到财政所,从汪所长拿了现金,返回派出所,便给姜副局长回了电话,他先是说了一大堆苦难,说得姜副局长信心全无,他调转话头,吞吞吐吐地说:“姜局长,乡里真没有来源,考虑到和公安局的关系,他们提出一个办法,别可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姜副局长在那头似乎有了盼头。
“拉一笔地税到乡里,由乡地税所开票,扣除地税局收的一部分,返还乡里的那部分用于还款。”袁野又卖着人情说,“你要看不行,年过后,我再跟他们沟通。”
“只要乡里能这么操作,我看行,我侄子也是做生意的,一年几万块钱税是要交的,让他到乡里开票,帐就还了,他来时我让他找你。”姜副局长爽快地答应了。
袁野立马表态:“你放心,这事我肯定办好。”
姜副局长没有挂电话,关切地问:“乡里这么困难,你们日子也难过吧?”
袁野不敢说乡里拨钱的事,支吾道:“我们想办法对付,感谢领导关心。”
“我分管的这片,就你们最困难,我给方局长汇报过,局里年底给你们所五千块钱,你们到后勤科把钱领去。”姜副局长体贴地说。
袁野大喜过望,连声说:“感谢局长关心。”
那头电话挂了,袁野放下电话,一时觉得脑筋不够用,愣了一会神,何谓公?何谓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