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迟暮迟暮

　　爷孙二人吃了一顿丰盛大餐，老人还破格饮了些酒，席间夹菜倒酒这类居家儿孙幸事自是不提。收藏*~网Ｉ。ｃＯＭ一切收拾停当后，楚木恭敬站在老人面前。

　　“跪下！”老人坐在椅子上，面向东方肃声道。

　　楚木乖乖跪下聆听受教。

　　“你既知我名端木赐，却不知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号。五百年前，大陆上有个名望世家——端木山庄，便是我的宗族。五三百年前成就人仙境界后，世人皆称我为‘武之金刚神话’。我天资聪慧，得天独厚，很快在百年内就已经达到巅峰人仙境界，在突破即将突破桎梏，成就粉碎虚空的真仙之时，却被歹人抓住机会乘势毁了我的人仙武基。若非最后凭借毕生婴果之力遁逃出了无数层空间，恐怕此刻就没有这幅烂皮囊了。不过虽然逃了出来，婴果却也遭受重创。你所看到的这幅身体，已经是我找寻的第一百零八具身体了。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融合神魂与婴果的办法，无奈，这么多年一直尝试了一百零八次轮回依旧不得法。我的神魂之力已经耗尽，此生再不可能轮回，或许是天意，本想让婴果随我一起长眠地下，却在暮年遇见了你……”

　　楚木目瞪口呆，他知道师父不凡，却不想，曾经既是巅峰人仙？

　　“本来为师是要将那颗婴果传与你，但以你目前的情况却是在害你。你之道，在乎自己。为师能做的，只是将一生武学经验传授于你。天下苍生，不能突破一元，即便是雷劫、人仙之境终是难免一死，真仙、阳神之下皆为蝼蚁，为师自感大限已至，再此就将后事告知与你……”

　　楚木本事听得心惊胆颤，这些年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经历子集，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自然也明白修武和修道的境界。再他看来，那些雷劫高手，人仙传说，莫不是虚无浩渺的。没想到，此刻自己却与传说中的人仙如此贴近？

　　听得师父自言大限将至，楚木不由鼻子一酸，强忍住没有流下泪水。颤声道：“不会的师父，你不会死的。都是徒儿愚笨，到如今才凝聚真气。徒儿就是不要这条命，日后也要每日为师父续送真气，延续师父寿元……”

　　“住嘴！”

　　端木赐一声冷哼打断了他，见楚木实在发自真心，又不忍责骂，叹了一口气道：“为师近千年的寿元，什么人没见过。若要收弟子，强你一百倍、一千倍的人也不是首选。但好在天意难为，其时如斯，其境亦如斯，莫非当初心灰意冷之时得你一件破棉袄施舍，我也不可能接纳你。既然教了你十年武功，自是为你着想，日后莫再要轻言放弃生命这种话。为师这一生憾事无数，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成就破碎虚空的真仙……”

　　说着，他双手引动结成几个玄妙的手印，虚空一捞，将一根黝黑的似剑身又似戒尺的物事捞在手中。

　　做完这一切，老人面色一阵苍白，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更加严重，面上已经现出青白死气，这是人之三魂七魄离体的征兆。楚木赶忙跪伏着爬上前去，帮助他拍拍背部顺气。良久，老者才缓过魂来。

　　“……此尺名‘量天尺’，不知是从何处而生，为师当年也是莫大机缘得到了它，多年来修炼对它的借助颇多。但即使在最巅峰时期，依旧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若是能够完全祭炼它，几可丈量大地长短，探测天地深浅，威力浩大，现传于你。”端木赐将量天尺放在楚木手上。

　　楚木接过一看，入手轻若鸿毛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样式也是丑陋难看。若不经师傅说明，他只会以为是一根烤焦了的烧火棍。

　　如此平凡，这东西便能探测天地么？

　　端木赐好想知道楚木心中所想，笑道：“这正是此尺神奇的地方，若不经过特法祭炼，是使用不了它的，而平时它的气息也丝毫不漏，即便是巅峰人仙也难以察觉它的神奇。为师一生的武学意志都存储其中，现在便告诉你祭炼之法和小千世界开关口诀。待你做到收发由心之后，便可将之藏于我开辟的小千世界中。”

　　端木赐口中吐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心法要诀，楚木听得浑沦吞枣，记得一点又立马忘记。端木赐早知他的天分，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传教给他。不过这一次，楚木突破武者境界，脑袋仿佛也清明了一些，端木赐只传授三遍便已经一字不差的记住了。

　　端木赐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将酒壶中最后一杯酒倒出，从怀里取出一枚黝黑的丹药投入其中。丹药入酒即化，直将整个酒杯浸染的粘稠如血。楚木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他能闻到这杯酒中散发出的连绵清香。

　　“这是一颗定神丸，你喝下它就睡一觉吧。”

　　楚木虽然奇怪，依旧毫不犹豫的将酒喝下。酒水入肚，他立刻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迷迷糊糊就倒在了桌子上。

　　端木赐将楚木的身体抱到床板之上呈老树盘根状，自己坐在对面。冥冥中似乎一股浩瀚的天威笼罩下来，直罩定山谷方圆十里内。端木赐面色苦楚，随着玄奥的手诀，一颗黝黑干枯的果子缓缓从眉心透出。这颗宛若婴儿的枯果类似传说中的人生果方一出现，周围立刻失去了颜色，仿佛这颗“人生果”就是一个无敌的黑洞，不断吞噬所有的光线。

　　只是此刻，“人生果”已经完全没有活力，便似刚刚出生就已夭折的婴儿，只余下积攒多年的精肉气血。端木赐面色愈发痛苦，伸手在婴果上一抹，却是抹掉了与婴果的最后一丝联系。老人面色发青，五官都流出鲜血，其状惨烈。

　　这就是天地间最玄奥的武道婴果，此刻也只能沦为一团补品。端木赐没有犹豫，伸手一送，婴果瞬间变小，从楚木眉心钻入。楚木周身顿时一暗，无穷光线照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已经被吞噬殆尽。随着婴果渗入，楚木周身也越来越亮，黑洞的吞噬之力渐消。最后一丝黑洞消失，屋内重新恢复明亮。

　　楚木鼾声想起，仰天倒在床上。他嘴角挂着微笑，仿佛睡的极香。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更。楚木想起昨天之事，当下，便按照口诀的指引开始祭炼“量天尺”。

　　几天后，楚木聚拢真气，转了一个大周天，精力稍复，方才睁眼，却见天光已敛，暮色晦暗，东方疏疏落落点着数粒寒星。

　　回头看时，发现师傅已经不在床上。这些天师傅的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让楚木颇为担心。但是今日这么晚了也不休息，还依旧是满脸潮红尽退，精神头十分旺盛。

　　“师傅你旧伤复原了？”楚木惊喜的问道。

　　端木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看的出来老人家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楚木揉了揉眼睛，发现师傅并没有摆脱沉沉暮气，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心头一呆，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忍不住悲呛涌上心头。

　　老人起床之后照例四处走动一番，又回屋将书柜上的书籍翻了翻，待到天明吃过早饭以后，便叫楚木从床板下取些钱财，到坊市去买些肘子回来。

　　今日是端禾节，为了祭奠上古圣人屈子而兴起的传统名俗节日。家家户户都吃肘子，连皇城里秦真宗也是大宴群臣一起吃肘子。到了晚上，家家户户还要上香鸣炮，大街上还有热闹的灯市，是个喜庆的日子。

　　楚木从床板下的一本破书中翻出了数十张金叶子，愣了愣，没多问什么，取了其中一张出山去了。他已经近十日没有回相府了，反正在相府也是可有可无，只想在最后时刻陪伴在师傅身边。

　　楚木到当铺去兑换金叶子，在店老板狐疑的目光下将银子收起来。若不是他身上有相府的腰牌，恐怕那尖嘴猴腮的店老板就要报官了。

　　势利小人！楚木也不予他一番见识。

　　走进西京闻名的楼外楼酒店，点了四个出名的菜肴和一个鲜汤，顺便捎上一壶女儿红，让小二尽快打包。楼外楼高达五层，每一层都将不同身份之人区隔开，最高的一层乃雅座，听说光有身份还不行，必须得诗文绝佳者或吟诗或作赋一首方得进入。掌柜的是一位妙人，在西京也小有名气，这一招虽有糊弄风雅之嫌，却也赚的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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