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美好的夜晚

　　有一个人在你累了伤了的时候，给你倚靠。即便他的胸膛并不宽厚，甚至有些单薄，也是那么的美好。

　　可惜这个胸膛并不属于她。贪恋此时一刻的温暖，只会让自己以后堕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渊。

　　颜汐抬起头，推开长安，她冷冷地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反正你是快要死的人了。你现在对我的好，会成为以后我怀念你的理由。可我不想一个死人扰乱我的生活。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们，还是回到当初那个简单的合作关系吧！”

　　颜汐是理性的，她虽然偶尔也有脆弱的一面，可当她一旦认清现实时，她就会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行为。性格里的脆弱会被她很好的隐藏，坦露出来的，便是无与伦比的坚强。

　　这是这些年来，她在血腥的炼狱里所获得的生存哲学。没有人帮助你的时候，你就得帮助自己。没有谁值得依靠的时候，你自己便要成为自己最强有力的依靠。

　　长安并不能对她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在他的人生计划里，本就没有她颜汐的一席之位。

　　“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吧！”他轻柔地说道，像一个长者对晚辈地那种诱哄口吻。

　　“不需要，伤口我已经做了处理。我的医术虽然不及你，但也至于让自己死在这样的小小伤口之下。”颜汐拒绝道。

　　长安无奈，他向来拿她没有办法。她的倔强与坚强，最是让他心疼。

　　他只好从怀里拿出他事先配好的伤药，轻轻地搁在桌子上。和那药膏一起的，还有那枚黑色的玄铁令。

　　“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快死。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的大仇得报。”他缓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接着说，“这冰肌膏，是我专门为你新配的药膏。它不但能够有效的愈合伤口，还可以去除疤痕。你毕竟是女孩子，身上留下那么多伤口还是不妥的。方子我放在了台州秘洞里，就加在那本《千金方》的后面。”

　　“这枚玄铁令是百里越的谋士褚风所赠，这代表百里越的一个承诺。我想，你如果要调查清楚你父亲的所有过往，必定少不了魏国之行。拿着这枚令牌，行事应该会方便许多。”

　　颜汐拿起那块玄铁令正待推拒，长安阻止她说：“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相识一场，便是缘分。小汐，别拒绝长安哥哥的好意，就算是长安哥哥求你了，好不好？”

　　颜汐抬眸看着长安，看着这个容颜已经略显苍老的男子，用他那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目光里有宽容，有宠溺，有年长者对年幼者的呵护。唯独没有的，便是男人对女人的热烈炽爱。

　　“好，我收下了。”颜汐抿了抿唇，把那枚玄铁令揣在了怀里，随手又拿起那瓶冰肌膏，细细把玩。

　　绿色的膏状物，装进透明的琉璃瓶子里，很是好看。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让人顿时便神清气爽。

　　“很好闻。”颜汐抬头对着长安淡淡一笑，说完便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在手指，褪了外衣，把中衣撩开至肩膀以下，眼前便露出一个狰狞的伤口来。

　　那伤口已经结痂，外翻的皮肉鲜红，血丝点点，看了很是让人触目惊心。

　　长安吃了一惊，失声惊问：“为什么会伤得如此之重？”

　　“颜柏用重驽射的，力道强劲，速度太快，我躲闪不及，便被射中了肩膀。若不是凑巧跌进小面馆里。哪还有我活命的机会，颜柏的这一箭之仇，我会记下的，迟早一并还他。”

　　长安蹙紧眉头，替她细细地检查，发现颜汐自己已经把伤口处理的很好，并没有腐肉与炎症，这才放心。一边替她抹冰肌膏，一边问她。

　　“是你父亲给你母亲书信中提到的那个小面馆？”长安与颜汐相识之初便答成了共识，并不过问彼此的事情，只相互合作。所以，长安才会对颜汐的事情知之甚少。

　　“嗯，那是颜家的一对老仆。因为父亲出事前，被派遣出去了，便没有遭到颜家灭门那一劫。听到靖国侯府全家抄斩，他们才匆匆赶回来，找了许多关系才得以见到父亲一面。就是那一次，父亲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要他们好好帮助母亲抚养我们姐弟长大。颜家在上京还有一处秘密房产，是为了以必不时之需的。”颜汐惨然一笑，想想父亲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可惜还是算不过那些阴险狡诈的小人，“父亲要他们在那里开家小面馆，方便母亲与他们联络。这对夫妇也是忠仆，颜家已然遭难，他们却还能不离不弃二十多年。”

　　长安也是一番感慨，为这对夫妇的忠义。

　　“他们是颜家的恩人，也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亲人。他们对颜家的恩情，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长安替她把药抹匀，又把衣服拉好，才说：“应当的。有机会，也引荐我去见见他们。”

　　“好。”药物清凉，很好的缓解了伤口的灼痛，颜汐心情好了许多，脸上也就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等你参加中秋国宴回来，我便带你去。不过，你得准备两份厚礼。因为我已经认他们为义祖父母，你须得执晚辈礼见他们。”

　　“好，这算是一桩大喜事，我一定会备一份大礼以示庆贺的。”听了这个消息，长安由衷的高兴，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得都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颜汐看着他高兴，心头也舒畅起来。

　　“你的伤怎样了？”她关切地问。

　　“无妨。长风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再说，谢大夫的医术还真是很不错。”

　　“哼，他还算有分寸，有分寸就不会捅你一剑了。谢裴的医术与你相比，应该差得多吧？你又不能让司马长空知道你的底细，是不是很是吃了一些苦？”颜汐说完，突然一顿。她发现司马长空这个名字，就这样轻易地被她说出口，心里虽然还有些膈应，却并没有多少伤痛与难受的感觉了。可见，时间真的是治愈伤口的最好的良药。

　　长安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看她如此兴致勃勃，便配合地说：“是啊，谢大夫医术高是高，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他配得那个食骨散，疗效虽然能够跟我的冰肌膏媲美。可是抹上去真的很痛，痛得我都想骂他庸医了。”

　　颜汐无法想象，像长安这样温雅的君子也会有想骂人的时候。自己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便乐得哈哈笑起来。

　　长安被她逗得一乐，也跟着一起笑。

　　夜色很深，也很美好。这笑声融入夜空，惊醒了沉睡的夜晚，那些鸣虫也便跟着一起唱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