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百兽归宗

　　卸甲峰垂暮百年，如今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再也不是往日暮像；峰顶凤梧桐灵气充盈流转，整个卸甲峰云蒸雾罩飘渺如画，一派仙家景象。

　　齐慕云负手立于凤梧桐下，神色不悲不喜。

　　前方不远处，一处处洞府居所正在拔地而起，伏地龙大展神通开山裂石忙的不可开交；卸甲峰如今只有师徒二人，但是既然重开卸甲，将来自然少不了新进弟子门人，齐慕云修为尽丧，无法帮助弟子修行，却不想苏定为了这些俗事分心。

　　可是，苏定竟然死了！

　　龙域默然无语，哪怕他一贯冷傲，此时却低头不敢去看齐慕云的神情，苏定身陷莽山，不管是为了他门下袁惊天的断臂之事，还是夏侯石身为大师兄之责；都让他无法直视齐慕云。

　　原本龙域准备等浮尘界之事过去，再亲上卸甲峰请罪，不管是师兄如何责罚，龙域都不会有任何怨言；没想到卫青木一番话语，竟然真的获得了宗主的同意。

　　方虚中接受了卫青木的建议，铁昆仑、四堂堂主都赞同卫青木所说；严雪思索良久最终黯然点头，事关宗门道统兴事，龙域把眼一闭跟随众人一起上了卸甲峰。

　　“苏定死了，卸甲一脉传承断绝。”齐慕云终于转身，得知苏定身陷莽山，他就一直默然而立，此时开口说话也仿佛在讲述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面容平静如水神色无喜无悲。

　　“苏定维护宗门手足，理当如此！他学艺不精强自出头，死不足惜……

　　龙域闭目垂首，无颜以对。

　　“凤梧桐本就是飞凤峰所赠，何时想要收回，无需和我商量……”

　　严雪扭头，神情哀伤。

　　“至于卸甲峰灵脉，各位既然商议已定，分了就是。”齐慕云语气淡淡面如平湖；随着他的话语，卸甲重开后原本整齐束起的发髻，无风自动缓缓散开，终于“啪”的一声束带断裂，一头长发散开遮住齐慕云的面容。

　　“卸甲一脉终是断在我手！”披发人仰面长嘶！厉声高呼：“齐慕云无颜见诸位先祖！”

　　卸甲峰顶，凤梧桐下，齐慕云终于不再平静，仰首悲声长啸；正在忙碌的伏地龙和主人心意相通，感觉到他的悲痛欲绝，身形如电飞驰而来，盘旋在老主人的身侧对方虚中等人怒声高吼！

　　“师兄，苏定一事还请节哀。”方虚中身为宗主，无法一直沉默，和声说道：“宗门道统垂危，实在不得已出此下策，等宗门来日兴盛，必然将灵脉还给卸甲峰，到时再重开卸甲一脉。”

　　铁昆仑也讪笑一声说道：“是啊，师兄！卸甲峰终归只是宗门一脉，只要宗门道统不绝，卸甲一脉总有兴盛的一日，宗门上下必然不敢忘卸甲一脉所献。”

　　方虚中环视众人一眼，一揖到底沉声说道：“宗门必然不敢忘卸甲一脉！”

　　诸位峰主堂主也随方虚中一起，向齐慕云长揖行礼，恭声说道：“卸甲一脉恩义，必不敢忘！”龙域脸色如铁，垂首长揖并没有说话，严雪神情躲闪声如蚁鸣；唯独卫青木，神色快慰无比，必不敢忘四字不但喊得声如响雷，更是一字一字说得清晰历历。

　　“必不敢忘！？”齐慕云止住悲声，扭头冷视铁昆仑，乱发之后目光清幽有如鬼火，寒声说道：“当初我入莽山七次，费时三年助你猎本命兽，你就是如此说的！”…,

　　齐慕云冷冷的目光扫视众人，冷笑说道：“三百年前，我入浮尘界得虚石九颗，诸位得以筑基有成，也是如此说的。”

　　“一百年前，前宗主冲击金丹中期，走火入魔；白眉杀上离山，我卸甲一脉拼死血战！弟子死绝峰兽尽丧，齐慕云从此成为废人！当时你们也是如此说的。”

　　“如今我卸甲一脉，最后一名弟子为你等门下遇难；诸位逼上门来，要夺我卸甲灵脉，断我传承……”齐慕云初时声音高亢，逐渐却慢慢平静下来，摇头长叹一声说道：“呵呵……你们竟然还是这四个字，好！好一个必不敢忘！”

　　卸甲峰上，诸人无言以对。

　　当年，齐慕云天资纵横，在同代弟子之中修为第一，平时仗义疏财，同辈师兄弟无人不受过他的恩惠。他此时所说，不过往日点滴而已。可惜，百年前一站，齐慕云灵脉断绝修为尽丧，往日那个天资绝伦的大师兄，宗主传承的不二人选，从此如同废人。

　　纵有万般恩义，又怎么敌得过百年时光的消磨……

　　更何况灵脉对于修士而言，还在功法、法器之上；当年玄武真人开创百兽宗，以大神通引来地心灵脉，一分为五四峰和宗主一脉各占其一；如今不说无人有当年玄武真人的神通手段，天地变幻之后灵气淡薄，哪怕玄武真人复生，也无法在离山再开出一条灵脉。

　　百兽宗各峰各堂，其实早就对卸甲峰的灵脉动了心思，如今有卫青木出头提起，众人包括严雪也都默认了此事。众人上卸甲峰之前，早有默契；卸甲峰灵脉一分为三归神龙、飞凤四堂平分，那株凤梧桐归虎啸峰所有。

　　卸甲峰灵脉一旦被夺，那就真正是断了传承，再无起复可能。夺人灵脉传承终究是理亏，被齐慕云寒声一问，除了卫青木之外，众人都不由露出惭愧之色。

　　“师兄！我错了！”龙域退后一步，满面愧色垂首不语。严雪微叹一声，虽不言语也后撤一步。器、兽、卫三位堂主对视一眼，也都面露愧色……

　　“齐慕云！”卫青木见众人有退却之意，大喊一声越众而出，高声说道：“我当年筑基，没用你的虚石。我卫青木不欠你的人情！此事关乎宗门道统传承，你怎能以个人私恩来相要挟！”

　　“私恩？”齐慕云微嘲一笑，看着卫青木涨红的脸说道：“当年我入浮尘界九死一声，带出九颗虚石，宗门方得如今诸位筑基修为；百年前若不是卸甲一脉血战白眉，宗门道统早就被白眉灭了，这怎能说是私恩！？”

　　“更何况，你当年筑基所用的虚石，确实不是从我这里所得，而是白师姐给你的；只是你不知道，白师姐那颗虚石，也是我给她的。”齐慕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说道：“你既然要提私恩，我就和你说一说，当年你不过是个杂役弟子，莫不是我见你有草木天赋，这才荐你入丹堂。卫师弟，要说当年你对我最是亲近，说起私情你我最多……”

　　“你住口！”卫青木神色狰狞，怒声喝道：“你还有脸面提起白师姐！齐慕云！是你害死了我白师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齐慕云并没有和卫青木争辩，而是微叹一声，神情复杂的看着神情激动无比的卫青木，怜悯的目光中带有一丝赞赏之意。…,

　　在场诸人，都是同一辈的师兄弟，自然都知道卫青木口中的白师姐；想起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众人都是一阵神思恍惚……

　　“闭嘴！”宗主方虚中一直面带微笑，旁观不语；此时却突然暴怒，厉声大喝说道：“卫青木！此事当年早有定论，你胡搅蛮缠什么？还不退下！”

　　宗主发怒，卫青木神色一楞，终究是含恨瞪了齐慕云一眼，退到方虚中身后。

　　“师兄！”方虚中看着负手而立的齐慕云，半响之后突然一撩衣衫，跪倒在地沉声说道：“五行门步步紧逼，师弟无能，深感宗门道统垂危，唯有集中资源培养弟子，宗门才有一线生机；还望师兄成全！”

　　“宗主！……”

　　龙域、严雪等人见方虚中竟然向齐慕云跪下，无不大惊，就要上前来搀扶。

　　“退下！”方虚中厉声喝道。

　　“请师兄成全！”方虚中双膝跪倒，以头伏地一动不动。

　　齐慕云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方虚中，终于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你终究是没让我失望！百兽宗有你不知是福是祸，卸甲峰有我，终是……罢了……”

　　齐慕云万念俱灰，挥手招呼伏地龙转身欲走。

　　突然！齐慕云浑身一震！抬头向山门方向看去！

　　百兽宗山门，背靠宗主一脉所在的兽魂殿，面迎三千里离山，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直通远处的山脉；仙家山门所在，自有庄严气度清净悠然，此时却烟尘大起！

　　一只凶兽大军，气势汹汹直奔百兽宗山门而来！

　　守山弟子目瞪口呆！百兽宗竟然被凶兽群攻击？这传出去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惊醒过来的守山弟子如临大敌，长啸示警！

　　百兽宗内，神龙、飞凤、虎啸三峰之上，剑光大作兽吼震天，四堂弟子也仗剑直奔山门而去。

　　卸甲峰顶，齐慕云却神色惊喜，哈哈大笑！

　　方虚中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齐慕云，站起身大声喝道：“惊慌什么！宗门弟子御兽回山。众弟子各归居所，不得喧闹！”

　　卸甲峰上众人神色一愣，各自凝神几股神识往山门而去，龙域神情一震随即大喜，铁昆仑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卫青木目瞪口呆。

　　山门外远来的凶兽大军，虎豹蟒蛟并不多见，九成以上都是些刀螂、暴蚁、穿山鳞甲兽、铁背麒麟龟之类；领先一只硕大的八足蜘蛛，率领众凶兽转眼就来到百兽宗山门之外。

　　苏定脚踏八臂苍甲，朗声喝道：“弟子苏定！收服八臂苍甲，携莽山群兽，回归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