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非你不可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平时喜怒不言于表的他，现在居然用像是恐吓一般的口吻同我说话。

　　“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别呆愣着！”祈岚忽然捏住我的脸颊往外一扯，“听清楚了没有，嗯哼？”

　　“好痛啊……”我捂着脸不悦地盯着他，“等等，别扯我的脸啊，真是的。”

　　“真是的，你还敢跟我说真是的？我忍你很久了耶？”他扯着我的脸颊不肯放，“你这家伙果真是笨蛋吗？”

　　“每次让人担心！每次都那么乱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不要急于求成，不要擅自行动，不要每次都同情心泛滥去救那些不该救的人，量力而行，量力而行，量力而行！你到底是没有听还是有听没懂还是真的蠢到骨子里了？哈？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天生就蠢啊？”

　　“让我整天提心吊胆，担心那么多次，你就不能乖一点吗？让我放心一点可以吗！不要每次都一个人想东想西，曲解别人的意思，自以为是地各种失落！我跟你说过我不想当族长了吗？我说过了吗！”

　　“我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名伟大的驱魔师，能够当上我族族长是一种光荣！我只是在想，可以吗？我真的能够当上族长吗？我真的比谁都有资格吗？”

　　“你知不知道祈逸清也是族长的候选人啊？他比我要强，他是龙鳞最年轻的祭司，论各种方面，才学，谋略，驱魔术，我现在还比不上他！他本来也是族长的候选人，不过是因为血缘关系不及我的醇厚，才会被剔除资格！而我比他要强的一点就只有血缘而已！这样我怎么甘心啊！”

　　“我只是想超越祈逸清，我想超越他之后，再当上祈氏的族长！只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就算我怎么努力地去追赶，他还是比我强！所以心里稍微感到烦躁而已！我说过不想当了吗？我说过自己很勉强吗？我有说过那种懦弱的话吗？”

　　“拜托不要连你也误解这一点好吗！我承认自己很少会提及这些事，也承认自己是个会把所有问题都埋在心里的人，可是自从你出现后，我感觉自己真的不能保持原有的态度！我会觉得担心，会觉得烦躁，会不经意间就被你的一言一行耍得团团转！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担忧得彻夜未眠，一直去找你！难道我为了你都变成这样子了，你还觉得你的存在是无意义的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祈岚，他似乎没有察觉我的不对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说着说着，便发现我竟低头笑得不可开支。

　　“你笑什么啊？”他又将我的脸往两边扯。“我可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话耶！”

　　“不……不是……哈哈哈……”我揉着发痛的脸颊，“祈岚你好激动，你似乎从来都没有说那么多话耶？哈哈哈……你好像说了很多不符合你形象的话呢？哈哈哈……”

　　眼看他脸一沉就要发作，我赶紧讪笑着求饶，“别别别，我只是觉得很高兴。”

　　高兴得，快要发疯了。

　　我笑着笑着，单手捂着脸，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呐……祈岚，你说出了让我很高兴的话呢，我啊……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事了。”

　　“我一直都在寻找着，存在的意义，如果不是我，就不能做到的事。可是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我在想，一直在想，如果你的使魔不是我，而是其他使魔，会不会做得比我好。可以保护你，不给你添麻烦。”

　　“可是我现在找到了。我能做的事，非我不可的事。我好开心自己是你的使魔，也好开心自己的出现，能够遇见你，遇到大家，也许真的是用光了我一辈子的好运。”

　　“我一定是为了和你，和大家相遇，才会出现的。”

　　“我想保护你，保护身边所有人，并不是因为假仁假义的慈悲，而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们罢了。”

　　“宫旭，赤瞳，澜沧和沧河，他们跟我说过的话，我可能不会懂得。什么妖魔和人类是对立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人魔之间的法则……所有的话，都好，我不想去懂。”

　　“我只想保护你，保护大家，看着你们快乐地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罢了。”

　　“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能够安稳地走过一生。”

　　我放下遮住脸的手，眼中坚定不移的决绝。他盯着我看，忽然大力揉了揉我的头发。

　　“后面那一句完全没有必要，什么‘就算是死’？说得轻巧，我告诉你，不要死在我前面，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种事情了。”

　　“你是知道的吧，宫旭跟你说过我的事。”他慢慢后退，背过身去看那一片花海，“我的娘亲，是在我出生的时候死去的。”

　　我心一颤，迟疑地看向他，“那不是你的错……”

　　他没等我说完，便沉声打断了我的话，“简直就像是，我的出生，害死了她。他们也劝我，这不是我的错。”

　　“三岁那年，我哥哥掉下这个悬崖，我在一旁，看着他掉下去，却怎么也救不了他。明明是我任性要来看日出……对了，我就站在这个位置上，连一步都挪动不了。”

　　他指着他旁边的位置，回头看我，眼中满溢而出的悲伤。

　　“次年冬天，我爹爹去追击一只千年狐妖，结果再也没有回来，他们说他是死了，我却宁愿相信，他活着，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抛下了我。”

　　“我希望他活着，我不想再继续，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我面前，这是我最受不了的事情。”

　　“不要跟我说什么保护我，就算是死之类的话。我不想要，真的不想伤害我，就给我活着，平凡安稳地活着。”

　　他忽然扬起一个浅笑，就如同他身后的月色一样温柔。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去捕捉一只使魔吗？小的时候，我听人说，十八岁生辰的召唤之术可以召唤出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的生辰，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当时还抱着一点希望，会不会见到她，会不会召唤出她。或者，把我哥哥召唤出来。又或者，让我爹爹出来。”

　　“可是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却让我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像是魂牵梦绕了许多岁月，终于找到的那种感觉。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想法……”

　　他眼中的笑意愈深，一步一步朝我走近，微风扬起几片娇小美丽的花瓣。

　　“我的使魔，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