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帝都 第七章 新生

　　“画画对我来说只是个爱好。我不喜欢让太多的人知道。”卢瑟含混地答道，他可不想谈得太多引起梅根的怀疑。“你如果还满意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房间去吧，这个样子的确有可能着凉。”

　　“啊。”梅根在卢瑟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样子，急忙走到一边捡起浴巾，将自己裹住，嗔怒地瞪了一眼卢瑟，然后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卢瑟回想起刚才的做法也觉得有些尴尬，赶忙向梅根道别，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天台。因此卢瑟并没有注意到梅根眼神中有些异样的神采……

　　……

　　也许是因为完成了一幅令自己满意的作品的缘故，卢瑟心情很是不错——比那天见到那个精灵少女之后还要好。卢瑟在梵特商会派来送他的马车刚进城不久便下了车，他想徒步走回住处。

　　作为帝国最大的城市，拜伦城的夜晚也繁华得令人迷醉。今天的夜晚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月亮依旧明亮，城区里依旧熙熙攘攘。路旁的酒吧里，无数客人在喝酒聊天，或者和舞女大声地调笑。卢瑟走着走着，心中渐渐有了些暖意。他蓦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关心生活了。

　　卢瑟突然很想喝一点酒——自从戴维离开后，卢瑟已经有三年多时间没有闻过那种有些恼人味道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想喝一点酒，尽管以前卢瑟对这种东西毫无好感……

　　然而独自喝酒总是无聊的，而且对卢瑟来说也不安全——他可不想独自喝醉后说出什么轰动全城的真相。所以卢瑟并没有坐在酒馆里，而是花了几枚银币买了一大桶黑啤酒，然后扛在肩上回到了住处。

　　……

　　“你……你什么时候爱上喝酒了？”当卢瑟将肩上的啤酒桶放在桌子上，然后四处翻箱倒柜地寻找酒杯时，奥古尤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瞪大的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卢瑟想喝我们就陪他喝一点嘛。又不是坏事……”旁边的妮可瞪了一眼奥古尤说道。

　　“是，是，不是坏事。老大想喝多少我都奉陪。”奥古尤马上明白了妮可的意思，兴奋地说道。来到帝都后的这几年，卢瑟的状态很不好。妮可和奥古尤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都在替他担心。今天卢瑟突然想要喝酒，他们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也能感觉出这不是坏事。尤其是妮可，也许是因为女孩在这方面拥有敏锐直觉的缘故，她明显发觉卢瑟身上多了一些生气。

　　“洛克呢？他不在吗？”卢瑟微微一笑，并没有向奥古尤和妮可说什么感谢的话。通过这几年的相处，他知道那是多余的。

　　“他自从作坊开张后已经好几天没回来睡觉了。他真是天生的商人。”奥古尤感叹着。

　　“哼，守财奴。”贵族出身的妮可则对洛克的这种行事风格很不屑。

　　“这不能怪他。我们小时候都被穷怕了……”卢瑟和伙伴们坐到桌子旁，然后小口抿了一点酒，皱着眉头说。显然，他还不习惯这种有些刺激的味道。

　　“我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们一连两天没有吃到一点东西，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趁晚上偷偷溜到一个小贵族家的院子里，偷吃那家看门狗食盒的狗粮。为此洛克还被那只所罗门长毛犬咬伤了腿，没人帮他处理伤口，很快就溃烂了。加上我们又吃不到肉，伤口好起来慢，在此后整整一年多时间里洛克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那一年我七岁，他九岁。”卢瑟虽只喝了一口酒，却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醉意，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和洛克的故事。

　　妮可听完沉默不语，这样的童年是她不能想象的。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有些羞愧。

　　“也就是那一年，安妮和她妈妈从外地搬了过来。有了她们的帮助，我们的生活才稍微好了一点。当时我就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够摆脱贫困的话，我一定要尽我所能地报答她们。可是没想到……”卢瑟有些伤感地说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妮可只好这样安慰他。在这种遭遇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轻佻，真正地感受只有卢瑟自己知道。

　　“对于我们来说，是会好起来。可是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每天都发生着这样那样的悲剧。而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往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像安妮和她母亲。而我们的一切努力只是把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加害者而已。”或许是酒起了作用，卢瑟看起来有些激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世界总是无情的……”妮可黯然地说道。她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全家的亲人一夜之间被处死，她和哥哥甚至没有机会去见父母最后一面。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正如我不相信人心总是黑的。我虽然在贫民窟长大，但依旧遇到了许多善良的人，安妮和她妈妈、卡伦神甫、费尔马大师……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求回报的帮助过我。我想，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就一定有变好的可能……”卢瑟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如此。老大，你为什么不为世界做些什么呢？”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的奥古尤忽然说道。

　　“我能够做什么？支配这个世界的人有数不清的金币、有强大的武力、有监狱和绞首架。我们在他们面前都太弱小了。更可怕的是，似乎连诸神都站在他们一边……”卢瑟失望地说。

　　“我不这样看。你说那些虽然都是事实，但他们并没有你想象的强大——历史上那些被打翻在地的暴君们，哪一个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呢？在我看来，没有一种邪恶不可战胜。”这个时候，奥古尤身上兽人血统带给他的那种勇气和坚毅就体现出来了。他目光熠熠，灿若明星。

　　“而且。我们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渺小，尤其是你。你拥有他们从不懂得的东西——师父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镶满宝石的王冠，而是贫穷洗礼过的良心。”奥古尤接着说。

　　“他真这样说的？”卢瑟有些疑惑地问——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戴维能说出的。

　　“嗯。不过原话不是他说的。据说是带你母亲离开的那个男人的话。”奥古尤答道。

　　卢瑟点了点头。或许就是因为认同这句话，戴维才带着他来到贫民窟居住吧。卢瑟也有些思念戴维，几年过去，当初的怨恨早已淡了。说起来，戴维虽然那样好酒，卢瑟却从未陪他喝过……

　　这一夜三个年轻人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第二天都没有去帝国学院上课。后来他们之间又说了些什么，卢瑟自己都记不清了。但他知道，经过这一晚，卢瑟心中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过于遥远的想法——让我们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情吧……

　　……

　　“这个星期，我们一共卖出去了四十万金币的货物，除去成本和税金，纯利起码有十五万金币。这还不算你卖掉翡翠之梦得到的那两万金币。”今天后的一个中午，洛克兴奋地向卢瑟汇报着自己的业绩。按照这种形势，刨去梵特商会的前期投入，今年一定能够实现盈利。

　　“哦。你干的不错。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卢瑟问道。

　　“我准备用这些钱开创一些真正的事业。具体的计划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准备最近注册一家属于我们的商会。”洛克答道。

　　卢瑟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对洛克雄心勃勃的计划不是太感兴趣，他只要不会为金钱发愁就满意了。

　　“哦，对了。如果有多余的钱，就送到克莱斯那里去，他一定很需要。”卢瑟忽然说道。

　　他们一到帝都，妮可就和哥哥克莱斯取得了联系。这几年通过克莱斯的努力，凤凰武士团的实力大增，在吞并了周围几个小型盗贼团伙之后，已经有近千名成员了。而且在克莱斯的训练下，军纪和成员的个人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看起来已经不是一伙乌合之众了。这都得益于克莱斯的领导——作为一个拥有私军的家族继承人，他专门学习过管理军队的知识。

　　然而，由于克莱斯仍然对强盗的行径难以接受，所以凤凰武士团的“业务额”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增长。金钱已经成为阻碍武士团成长的主要瓶颈。克莱斯为解决财务上的问题，特意在佣兵协会注册了一个凤凰佣兵团，以合法的取得收入。然而一个佣兵团要取得较高的评价和良好的名声需要时间，短期内对武士团的帮助并不大。

　　“噢。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和妮可商量一下。”洛克对自己人并不吝啬，爽快地答应了。

　　“嗯。”卢瑟满意地点点头。

　　“秋先生在这里住吗？”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了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