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玉丹裳

　　妖界的空灵山中，无边无际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蹁跹的梧桐叶子，金黄色夹杂着碧绿，葱葱映入眼帘。

　　凤凰非梧桐不栖，玉丹裳还真是切身证明了这一点。没错，妖界的妖君正是一只凤凰。传说中的凤凰，各个清傲无比，洁身自好，不沾权势。可是玉丹裳却打碎了我对凤凰一族的幻想，他不淡泊名利，做了妖君也便罢了，偏偏还自恋无比，目中无人。

　　有歌声从梧桐林的深处传来，时断时续。歌声悬一线，飘渺不可捉摸，清灵的声，悲寂的调。心随着它飘飘忽忽，有一种哭的冲动。模糊的词，让人不受控制地探寻深入，想听得更清楚。

　　“站住，何人如此大胆擅闯妖君居处？”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我们三人停住脚步，转过身去。一黑衣少年，虎背熊腰，甚是健壮。他冷冷地依靠在一棵梧桐树上，看清君沂的面容，他有一瞬间的愣神，“天帝？”

　　他嗅一嗅鼻子，眉头皱起来，“烂荷花的味道？真难闻。”

　　南芙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这个黑衣少年正是玉丹裳的护卫勾勾，原身是威武雄壮的黑狗。勾勾，狗狗，念起来还真是符合他的身份。我对他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都说狗鼻子灵，也不能把淡雅的香味说成是烂荷花吧？一点都不知道顾忌女孩子的颜面。“狗狗，你鼻子塞住了？那明明是香味好不好，哪里难闻了？”我故意把他的名字念错音调。

　　勾勾将目光从君沂的身上移开，见是我，脸立刻变得和他的狗毛一样的黑。“你来干什么？”他警惕地盯着我，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立了起来。

　　“狗狗，你不乖哦，你家的主人可是说随时欢迎我来玩的。”

　　我对他晃了晃手指，戏谑地笑着，一边向他走去。我走一步，他退一步。勾勾指着我摸向袖子里的手，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拿出几包粉末状的东西，我笑得越加开心，“好久不见，想送狗狗你一些见面礼而已，吓成那样干什么？”

　　他退得更远，“你要是敢将那些胡椒粉、花椒粉的洒出来，我一定……一定会加倍的还回去！”

　　“狗狗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哪有带什么胡椒粉、花椒粉的？”等他松了口气，我一把将手中的几包粉末状的东西全部拆开洒向他，“这次全是辣椒粉，从人间找来的最辣的朝天椒！”

　　“啊！”勾勾大叫一声，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哈哈。”我大笑，却被风带回来的一点辣椒粉呛到，不停地打喷嚏。

　　“小七，你又调皮了。欺负勾勾，我这个主人可是会心疼的。”

　　玉丹裳斜倚在半空中的梧桐枝上，风华无双。他妖娆一笑，火焰般璀璨的头发柔顺地倾洒而下，眼睛中的火焰灿色流转地愈加光华。他扭着腰从树上下来，指尖捏着一尾凤翎，挑起眼角瞟一眼君沂，走到南芙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啧啧有声道，“好一个美人儿，真是便宜了君沂这小子。”

　　“乱说话，小心烂了舌头。”我嘀咕道。

　　“我夸别人，你气什么？”玉丹裳眼睛依然定在南芙蕖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听说你和君沂私奔了，怎么还要带着别人的未婚妻一起？小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不生气，不生气。玉丹裳和千里一样，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这么多年能在他们俩的荼毒下健康成长，也算是我的本事。

　　“当知道你终于抛弃千里的时候，我可是高兴坏了，以为你想通了，要来依靠我了，可谁知……”他垂下眼，泫然欲泣，“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结果，你带着别人私奔到我这来了……”

　　南芙蕖神色一动，不等她说话，君沂出声了，他冷冷淡淡地看着玉丹裳，声音也冷冷淡淡的，“玉丹裳，我是来找你借凤梧桐心的。”

　　“小君沂，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伤心的。”玉丹裳对君沂娇嗔道，见君沂毫无反应，终于恢复他一贯的模样，凤翎敲打着手掌，“是借给南芙蕖的吧？好好的美人儿，却脸色苍白，失了美人的颜色。”

　　“是。”君沂并不隐瞒。

　　“不借。”玉丹裳说道，“若是借给小七，我倒没有意见，但借给小七的情敌，我可是怕小七吃了我。”

　　他这话说得好像是多希望我伤了心神。

　　“如果你借给了我，她便没了情敌呢？”君沂眸色深沉地望着玉丹裳。

　　南芙蕖一听此言，脸色雪白，眼中隐有泪光浮现。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南芙蕖可是鬼界的公主，被天帝抛弃，颜面上无光不说，她爱慕了君沂许多万年，心里的伤痛更是不言而喻。我却盼着君沂早些拿到凤梧桐心好与南芙蕖解除婚约，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不残忍吗？

　　玉丹裳眼神转了一圈，想明白了君沂的话中之意，他干脆地答道：“肯定借。”他拍拍我的头，力道一点也不温柔，“傻小七，你别感到愧疚，南芙蕖和君沂的婚约来得也不是光明正大，用卑鄙无耻来说也不为过。是吧，芙蕖公主？”

　　南芙蕖的脸从白色中泛出一丝似是羞愧的红润，她紧抿着唇角，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掉落。

　　我摸着被玉丹裳拍痛的头，疑问地看着玉丹裳，他说南芙蕖和君沂的婚约来得卑鄙无耻，到底是哪一种卑鄙无耻？逼婚？还是未婚生子？我心惊地瞪大眼，目光在南芙蕖和君沂之间不停地移动。

　　“呵呵。”玉丹裳笑起来，妩媚动人，“我说小七，目光别那么猥琐，别人没你想得那般……不堪。”

　　“你胡说什么呢？我目光哪里猥琐了？我那是探究！还有，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还能想什么？逼婚还是未婚生子？”

　　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脸红了，低下头不敢去看君沂。

　　“凤梧桐心，拿来。”君沂揉一揉太阳穴，无限伤神。

　　“不在我身上。”玉丹裳不负责任地答道。

　　“那在哪儿？”我问道，生怕凤梧桐心也像寒玉婵娟一般，被玉丹裳无意间扔到什么洞里去了。

　　“还记得阿木吗？”玉丹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转向君沂问道。

　　“那个一头绿发的护卫吗？”君沂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是……消逝在了天魔大战中了吗？”

　　玉丹裳叹了一口气，提起天魔大战，他和君沂的心情都不太好，“他还剩了一缕残魂，我用凤梧桐心给他护着那缕残魂，为了早点将他的魂魄养好，便送了他去人间轮回。如今，算来他的魂魄应该早已养全了。你们若是不来，我也要去人间一趟，将他的魂魄唤醒。这下正好，一起去吧，唤醒了他，凤梧桐心你便拿去。”

　　“他还是幸运的，别人便没有他幸运。”君沂低语，侧脸在切碎的阳光下投射出浓厚的阴影。

　　“是啊，不幸地太多，牺牲地也太多，可是天道却……”玉丹裳亦神情落寞。

　　“阿木都能醒来，它也能的……”

　　君沂和玉丹裳一同缄默，仰望天空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慎重。我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肩负责任的重量和撑起一界生死的力量。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听得懵懂，南芙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意思就是明天我要带你去人间玩一趟。”玉丹裳仍是一贯的表情，微扬着下巴，斜挑起眼尾。

　　明显的假话。我期待的目光转向君沂，君沂只安静地笑笑，什么也不说。

　　“勾勾，将小七带去她以前住的茅草屋，再给芙蕖公主搭间茅屋，当然，规格不要比小七的好。”玉丹裳大声地对梧桐林深处喊道，然后对君沂挥手道，“许多万年不见，咱俩喝酒去？”

　　“好。”君沂竟然答应了，只摸摸我的头，便不再管我，随着玉丹裳进入了梧桐林里去了。

　　我望望一直不说话的南芙蕖，诧异无比。妖界和天界不是对头吗？那为什么天帝和妖君可以非常平常的对话，然后还相邀一起喝酒？丝毫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任何的虚伪做作，那般自然。

　　果然是一界之主，与常人不同。

　　勾勾一脸不爽地出现在我和南芙蕖面前，他说，“你住的地方你自己认识，芙蕖公主且等一等，我这就搭建你的住处。”

　　说完，他便就地取材，准备搭建玉丹裳所说的茅草屋。

　　我耸耸肩，向梧桐林里走去。虽说整个梧桐林宽大无边，每棵梧桐树也都长得一样，但是我却不会迷路。你想，我的住处是这片梧桐林中唯一的茅草屋，那么显眼和突出，我能认不得吗？

　　踢踢茅草屋左右摇晃的门，四万年过去了，它竟然还能健在，真是不容易。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览无遗。用手指摸一下桌面，很干净，看样子勾勾有打扫过。

　　三万岁偷鸣金果那次，我被老鸣金树打落在妖界和魔界交界处的群山深处，因不认识路，我在群山深处不停地转悠，后来得到一个蒙面的少年指点，终于找对了回魔界的方向。可惜那个蒙面少年太过于相信我的识路本事，在无数个左拐右拐之后，我跑到了妖界。

　　被千里委托来寻我的勾勾，在一个山窝里将我拎出来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唠叨，说我身为一个女孩子，身上竟然连一点明显的香味都没有，害得他什么也闻不到，使得找到我的时间大大超过玉丹裳对他的要求。

　　我被他说得急了，也气了。自那以以后，每次见面，我都是胡椒粉和辣椒粉得伺候他。

　　千里生气，不许我回魔界，将我留给玉丹裳差遣。勾勾非常不满地为我搭建了一间茅草屋，建好的时候，他一脚将原本结实的屋门给踹得摇摇晃晃。于是，这扇门便摇摇晃晃到如今。

　　玉丹裳喜欢看美女，也喜欢和美女聊天。于是，每天我都要跟着他，听他和各种各样的美女说肉麻的情话。等他一转身，又说要娶我，因为他遇见的美女都没有我美。幸好，他觉得自己打不过千里，才改说，若是我嫁不出去，可以随时找他。

　　想想那一年过得凄惨生活，我觉得这一切都该归算到君沂的头上，若不是他和柠儿偷人家鸣金果，我也不会被老鸣金树追杀，更不会落到玉丹裳的手里，还要受勾勾的气。

　　对，我应该去找君沂赔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