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相信你

　　我走进屋里，用崇拜的眼神仰视着蓝熹。

　　凉美人站起身，她抬眼望着君沂，不卑不亢，“你便是天帝君沂？”

　　君沂点头，面上对凉美人很是敬重。

　　“小七在感情上很傻，伤了自己也要笑着，她不是没心没肺，只是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表现她的悲伤。”凉美人认真地说道，眼光却没有看向君沂，“若是你真不喜欢小七，定要早些告诉她，莫要让她如我这般……你是天帝，我本没有资格对你如此要求，但小七唤我一声‘师父’。”

　　君沂眸光变幻，满脸的欲言又止，最后低不可闻地说道，“我是这个世上最怕她受伤的人，可是，我又不能……太宠她……”

　　“你说什么？”我离他最近，却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你确实很傻。”他笑。

　　我瞪了他一眼。

　　蓝熹嘴巴张得大大的，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也可以塞下他做的酥饼。我从盘子里捡了一块最大的酥饼，塞到他的嘴里，又托着他的下巴，将他张着的嘴合上。他下意识地咀嚼，很快就吐出来，“什么东西，太甜了！”

　　“你做的酥饼啊。”我捂着嘴偷笑。

　　“坏小七！”蓝熹也不和我计较，他围着君沂转了一圈，“你真是天帝？”见君沂承认，他无限唏嘘，失望地说道，“哎，还以为是老乡呢，竟然不是……”

　　原来在蓝熹的心中，高高在上的天帝也是不如他一个平凡老乡的。

　　“寒玉婵娟找到了？”凉美人问。

　　“没有。”我摇摇头，“师父，你可知那个深洞通往何处？”

　　“不知。”她示意我回答。

　　“魔山深处。”

　　凉美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慌张地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没遇到危险吧？”

　　我被她紧张的模样逗笑了，“师父糊涂了，我若是遇到危险了，怎会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

　　“是师父糊涂了，若是早知那里通向魔山深处，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去找寒玉婵娟了。”她松了口气，谆谆嘱咐，“你要听千里的话，离魔山远些，等过完七万岁，你若想去，谁都不会拦着你。”

　　“千里……魔君是如何说的？”君沂□□来说。

　　凉美人也不瞒他，“千里也无法为小七化过这个劫，只能尽量躲着。佛祖说得大机缘，想来……”她停下来，秀眉微蹙。

　　“也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危险，都说是大机缘了，只是我比较懒和怕倒霉罢了。”我摆摆手，不想凉美人如此为我担心。

　　“小七，你还是和我待在这里吧，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为难起来，看着凉美人期待的眼神，我期期艾艾地说道，“可是，君沂就要走了，我想跟他一块……待会就走……”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强求，“徒弟大了不中留。”

　　“这就要走了？”蓝熹从伤感中回神，嚷嚷道，“我做的酥饼你们还没尝尝呢。”

　　“这个，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我忙拒绝，拉着君沂就准备夺门而逃。

　　“等一下，”凉美人喊道，“小七，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

　　她施了一个结界，将我和她与君沂、蓝熹隔绝，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听见我们的谈话。凉美人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古旧的狭长木匣，打开，里面是一个梨花木的簪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很是精致。

　　她将簪子簪在我的发上，细细为我理了理垂落的发，“这个簪子是我阿娘和阿爹定情的信物，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师父希望你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

　　我要将簪子拿下来，她拉住我，“就算是师父送给你的七万岁生辰的礼物吧，你别嫌弃它。”

　　“师父，你知道我不是嫌弃，它毕竟是你阿娘和阿爹的定情信物……”

　　“正因为是，所以希望它可以让你和你爱的人如同阿娘和阿爹一样相濡以沫。”

　　她唇角轻扬，笑得洗尽铅华般脱俗淡雅。

　　“我会的。”我保证道。

　　“跟在千里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她不自然地拂一拂衣袖，“她是……”

　　“哦，羽衣啊，就是灵狐一族的长公主，她以前也叫小七的。”

　　“小七？就是那只经常跟着千里的小白狐么？”她低下头，小声念叨着，“都长成那般艳丽的女子了？……”

　　“师父……”她回来时的异常，难道是因为看见羽衣和千里在一起么？

　　凉美人很快就摆脱了低落的情绪，她撤掉结界，对君沂行了一个常礼，“小七，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会的。”他郑重回答。

　　我和君沂刚出府邸，还没来得及招来云，就听见蓝熹在身后大叫，“等一等！”

　　他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我，说，“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一些点心，你带着留解馋吧。”

　　我不太想接，但又怕伤了蓝熹的心。一时，蓝熹的拿着包裹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

　　他看出我的犹疑，一把将包裹塞进我怀里，“这是隔壁阿婆做的，你以前不是经常溜进她家厨房偷吃的么？”

　　我喜笑颜开地将包裹收好，“你也不早说。”

　　蓝熹脸黑了。

　　又一次见到魔山，我的心不禁跳了一跳。“我们还是赶紧去鬼界吧。”

　　君沂却没有动，他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魔山，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

　　从和凉美人他们告别以后，他一直都板着一张脸，似乎在生气。难道是没有借到寒玉婵娟怕南芙蕖不高兴？我觉得我真是对不起他，对南芙蕖也是嫉妒地很，“我知道没有找到寒玉婵娟是我不对，你若是生气尽管对我发脾气，虽然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发脾气，但是因为是你，我也可以……勉强忍一忍的。”

　　“生气？”他挑一挑眉，“我没有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不然，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我才不信呢，看他的样子就是生气了。

　　“我就算是生气了，你也是不必忍着的。”他叹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借寒玉婵娟给南芙蕖？”

　　“你说过了，是给她滋养心神，让她养好伤的。”是柠儿弄伤她的嘛。

　　“那你可知等她伤养好后，我会怎么做？”

　　“娶她？”我感觉快无法呼吸了，他要娶她干嘛要这么早告诉我，难道不知道我会伤心吗？是了，他的心里只有南芙蕖，没有我小七。

　　“不是，我要和她解除婚约。”他又叹一口气。

　　“真的？”我高兴起来，眼里积聚的水雾快速散去。又感觉不对，立刻敛去笑意，“别人都要被解除婚约了，我却这般开心，是不是很坏？”

　　“只要那个别人不是你就好。”君沂将我头上斜落的木簪扶正。

　　“所以，你需要寒玉婵娟才能和她解除婚约？”

　　见他点头，我转身就走。他拉住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回去找寒玉婵娟啊，不然你怎么和她解除婚约？”

　　他被我逗笑了，“那个深洞你是不能再去了，我打算去找玉丹裳借凤梧桐心一用，当年他曾欠我一个人情，这次就讨来罢。”

　　“好吧。”我想一想只能这样，寒玉婵娟找到的可能性太小了。

　　“你还是这般率真，什么都不藏着。”他眸光幽深，“我打听了一下，说灵狐一族的长公主从小便喜欢跟在魔君千里的身边，千里现在还是你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吗？”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从羽衣喜欢跟在千里身边，一下子又说到我身上来，这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些发愣，一发愣，也就忘了回答他。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了，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我太迟遇见你了。不过这样，以后我不在了，你也可以……”

　　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不对劲，忙说，“不迟不迟，你怎么会不在呢？”

　　“也许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那时你和千里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够……”

　　“君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陷入爱情的女子会经常流泪，像凉美人那样。是因为心痛。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他伸手欲帮我擦泪，我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颤了颤，“我一直都在犹豫，我想爱你、宠你，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我又不能太爱你、宠你，我怕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舍不得。我只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开开心心地笑着就行了。我很矛盾，既想你能记住我，又想你忘记我，有时，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话说得我稀里糊涂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并没有说不喜欢我。我抽抽鼻子，没有拒绝他给我擦眼泪，“我不管你怎样，你只要让我跟着你，让我喜欢你就行了。”讲话的时候还抽噎了几下，“当然，你不能再喜欢南芙蕖，也不能喜欢别的女子。”想了想，又说，“柠儿除外，都说先来后到，你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每一次爱情都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不奢求自己在君沂心中的位置超过柠儿，只希望在他的心中有一个独特的位置就足矣。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南芙蕖。”他温柔地用指腹拭去我眼角的泪痕。

　　“那你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和她解除婚约？”我才不信呢，柠儿失踪也有六万年了，可是他都没有和南芙蕖解除婚约，一定对她余情未了。

　　“一直都没有时间，也就拖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现在就想起来了呢？你现在也不闲啊。”我追根究底，“对啊，天界不是很忙的吗？你这么久不回去，没事吗？”

　　“没事。”他答得自然，“天帝也需要休息，偶尔偷偷懒也是应该的。”

　　“哦，不对，我刚问你怎么‘现在’才要和南芙蕖解除婚约呢？”按说我不该如此使小性子，但是已经使了一次就不差第二次了，何况，这件事不问清楚，我也不心安。

　　“这件事你以后会明白的，你要相信我。”他注视着我，不肯多说。

　　从他的目光里，我竟感受到了忧伤，缠绵地将我淹没。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