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突然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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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回来那晚,赶上一场滂沱大雨。
“雨季到了!”亦西一边跑一边大声朝我喊。
我俩顶着包各自狂奔回家。
到上海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劈天如注,整个城市瞬间沦陷在水泊。
黑夜盖在头顶,雨水疯狂敲打窗户的哔啵声像一支凌乱的摇滚乐。
刚换下湿透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洗个热水澡,啪得一声停电了。
我摸到手机给亦西打电话。
“亦西,你到了没有?”
“我到啦,你呢?”我正要说话,听到电话那头,“哈哈,哈哈,别挠我,我马上去冲澡,乖,么么哒。”
“我也到了,没事儿,就问问你。”
“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儿给我电话。”
“嗯,早点休息。”
挂掉电话,我瘫坐地上。没有人可以求救,我拿手机最后一点电照明,钻进卫生间洗漱,两分钟后热水变冷,而手机的光也渐渐熄灭,我蹲在冰凉黑暗的空间里抱着双臂,大哭不止。
我的委屈不只是大雨停电,一切都变得那么糟糕,而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处境我的心情你知道吗,我的寻找我的等待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到上海来吗,你知道我也在努力坚持呢?离开北京,离开我们一同走过的北京,我以为我能平静地等到你回来。我以为我已经不伤心了,可是呢,当我看到阿姆,看到你十二岁的照片,看到你向我走来又消失不见,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恨,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我头有点痛,迷迷糊糊爬上床。
口干,眩晕,发烧,好像有一团火在烧我,又像谁在泼我冷水,我把所有衣服扯来盖,蜷成一团,忍不住地哆嗦。我摸到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但手机已经关机。我想下床倒一杯水,但是根本爬不起来。
我摸到身上的汗把被里子浸湿。我摸到我的身体还是冰凉。我摸到房间还是黑,还是黑得伸手也看不到。
我闭着眼睛看到陆青泽拥我入怀,看到我妈整理头发时望着我笑,看到Linda坐在人群中得意地盯着我,看到于跃跃听到我要走时哭了,看到毕周周背着大包把一个空空的背影留给我,看到云海翻涌却如静止一般,看到柳絮漫天漫天地飘……
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巾。
“胡雨,胡雨——”
我听到有人叫我,是我做梦了吗?
我听到敲门的声音。
一定是被烧糊涂了,这么晚怎么可能有人来。
“胡雨,胡雨,在不在?开开门。”
是陆青泽吗,你终于感到我的需要我的渴望,是你来找我了吗,是你吗。
我跌跌撞撞,把门打开。
来不及好好看一眼来人,我就虚脱得像一片叶子落地。
雨还在下吗,我的头好痛。
等我睁开眼睛,四面墙和床的白,一下子将我惊醒。
我正准备做起,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的人,他侧脸向我,头发盖住眼睛,他的双手紧紧攒着我的手,突然哭出来。
是秦凯淳。
我以为陆青泽回来了,我以为我的等待终于有回应了,但是这个人不是他,他还没有回来。
而来的人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我的动静惊醒秦凯淳,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弯弯都是惊喜,“你醒了?”
“嗯。”
“还难受不?昨晚你高烧四十度。”
说着他伸手在我额头又试了试。
“终于好多了,不过还需要休息。”
“谢谢你。”我抬头遇到他的目光。
“客气什么,我刚好出差来上海。”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问了Marc。”
“不是跟他说了不要给别人说的吗。”
“你嘀咕什么?”
“没,没什么,我记得没给他说门牌号?”
“是啊,所以昨晚我把你楼上楼下所有的门都敲了个遍。”
“啊!”
“放心吧,我都道过歉啦。”
“你这也,也太……”我竟一时找不到词。
“要不是打你电话关机,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又是Marc,这个叛徒。”
“哈哈,你确定你都病成这样还要为小事儿生气。”
“我,我当然没有。”
“那就好,我去买饭,想吃什么?”
“想喝鱼汤。”
“外卖的可以吗?”
“不可以。”
“行啊你,有胃口就好,好好躺着,我回去给你做。”秦凯淳轻轻扶我躺下,有一秒他的脸离我很近,我感到他的呼吸落到我脸上,当我抬眼看他的眼睛,他目光迅速闪过,还偷偷脸红了。
“喂,叫你炖个鱼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见过你这么不矜持的。”
“你既然已经不是我顶头上司,而且已经说过做朋友,那就当哥们好了,有什么好矜持的。”
“哥们?拜托,你是女的。”
“那姐妹也行,只要你愿意!”
秦凯淳龇牙咧嘴地走了,边走边回头看,模样好笑极了。
风把白色窗帘吹起,天色又晴开了,天空蓝得单纯美好,一点儿大风雨经过的痕迹都没有,天空真是好博大,也真是好容易遗忘。
可是人却不行,人总是会牢牢惦记着生命中那些爱恨忧喜,好像放弃这些,就失去了支撑余生的力气。所以,人,无论表面上看起来有多强大,本质上都单薄脆弱得令人心痛。
我翻个身又渐渐睡着。
我梦到飘着绿色香菜的鲜鲫鱼汤,砸吧砸吧嘴,味道不错,继续砸吧嘴。
“喂,要不要这么懒,起来吃饭啦。”
“我以为是做梦呢。”
“感谢我让你美梦成真吧。”
抱着饭盒喝光,舔舔嘴,一个饱嗝冲上来。
秦凯淳笑得前仰后伏,我倒很淡定地沉醉在美味中,真是好满足。
“你喜欢的话,每天都有。”
“不用回北京上班吗?”
“如果你想,我可以多呆一阵子。”
我将信将疑望着他,看他那么诚恳,还是信了。
我问了医生,烧已退,可以出院,但回去后要注意,不能淋雨受寒,不能饮食无序。
我脑袋像捣米,只希望能早点回家。
秦凯淳还追着医生问,要不要再住几天。
真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他以为住院舒服?病的人怎么不是他!
终于出来,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上车,秦凯淳问我“回哪里?”
“当然是回住的地方。”
“回谁住的地方?”我这才想起秦凯淳在上海有住处,我第一次跟他到上海出差,住过他那栋别墅。
“回我那里吧,你把我送回去就可以了,我已经全好了。”我才不愿意跟他回去,万一碰到那个家里有她的东西,又老远跑到北京看秦凯淳的sara,叫我情何以堪。
秦凯淳闷不做声,突然启动车子。
“你生气啦?”
不做声。
“喂,我不就要回去吗,这是我的权利和自由!”
“你现在还是个病号,你让我自己回去,简直是把我置于不仁不义!”
“哦,我还以为……”我以为什么呢,我想想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以为什么,跟我回家拿东西,然后去你那。”
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很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