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同行是冤家（下）

　　从对方的嘴里了解到他们是离开大部队，独自在山里打猎后，他的心思已经动了。只是以他多疑的性格，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自是不会轻举妄动。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诈诈唬唬的叫得响亮，暗地里却早让人回寨搬兵，想依靠人多把这支队伍歼灭，或收为已有。

　　他虽然不敢主动发动攻击，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却也不愿把王守德等人放跑，隐约中已经对他们形成了松散的包围。要是王守德等人转身就走，他就能立刻让人阻拦。战斗一触即发。

　　可惜王守德等人的经验太少，没想到“曹操”和他们打的是一样的主意，那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后援。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先发动攻击，想办法突围出去。

　　“曹操”的山寨离此只有两三里路，背靠葫芦河，翻过一座山就是。看看时间，自己的大队人马也应该到了。看着对面暴跳如雷的关士龙等人，他在心里得意地想道，让你们骂吧，骂得越响亮，我就越高兴，等我的大部队来了，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哈哈，到时候，你们就只能乖乖地听我的话了！

　　就在他得意的时候，背后的树林一阵“哗啦啦”一响动，回头一看，二寨主“射塌天”李万庆和他手下的得力大将“东山虎”已经带着兄弟们赶到了。喽啰们一阵欢呼，纷纷喊道：“投降免死！”

　　李万庆绰号“射塌天”，顾名思义，他的箭术非常的高明，连天都可以射得下来。和罗汝才的农民身份不同，他也是出身于军人世家。此人看上去一表人才，而且颇工心计，和“曹操”搭配起来，倒还有模有样。如在山外或城镇遇到，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个反贼、土匪。

　　“东山虎”的真名没人知道，据说是罗汝才一次路过东山，在山上见其空手打虎，才把他招收过来的。此人神情有些痴傻，但力大如牛，寻常十来个大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李万庆一到，立刻跑过来见过罗汝才，叫道：“大寨主，我把人都带来了，就是这些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么？”

　　罗汝才大喜，“哈哈”大笑道：“二寨主来得正好，这些也是道上的兄弟，可就是不听咱哥俩的话，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这些兄弟始终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哈哈……”

　　笑过之后，忽然低声对李万庆道：“二寨主，这些人不是等闲之辈，如能招降，我军实力将会大增，等会尽量不要杀人，能生擒回寨更好！”

　　李万庆一愣，心想原来大寨主看中了这些人手，怪不得要带这么多人来。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凝神看了对面的人马一会，果然察觉到了不同，点点头说道：“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久经训练的精兵悍卒，好在人少，要不然要把他们拿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真能把他们收伏了，山寨的实力确实要增强不少。”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李万庆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以前投到罗汝才手下是出于无奈，现在眼看天下就要大乱，早就想拉起一票人手，跑出去自己单干了。这样的精兵，谁不想自己拥有呢？只可惜现在自己寄人篱下，又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罗汝才哪里知道李万庆的花花心肠，还以为他一心为了山寨着想，得意洋洋地道：“不错，我也是看中了这些人，要不然哪会和他们磨到现在？二寨主，你带一半人从左边包抄过去，断了他们的后路，听我号令，东山虎兄弟从前面进攻，二寨主从后面进攻，前后同时向中间挤压，我就不信，我们六七百人还没办法让这一百多人投降！”

　　李万庆应声“是”，带着人马向王守德等人的后面包抄而去。

　　东山虎随在罗汝才身边，一声不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带兵，反正罗汝才叫他怎么打，他就怎么打。

　　罗汝才拔出腰间长刀，用力一挥，示意全体安静。

　　树林里很快静了下来，如同一群正在尖叫的鸭子，突然被人卡住了脖子，气氛变得异常诡异。罗汝才走前两步，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手指着王守德等人，得意地道：“这几位兄弟，我说的话考虑得如何？刚才让你们留下一半猎物，你们不从，现在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

　　曲曲折折的山道上，一支数千人的明军正在有气无力的向前搬动着脚步。五、六天的山路走下来，加上路上基本上找不到半点油水，所有人都被弄得有气无力。只盼着这条路快到尽头，好让他们得以解脱。至于那些该死的贼人，唉，还真没放在他们心上，不就是一群活不下去了的刁民吗？

　　他们自己，也快要活不下去了。

　　洪承畴和其他武将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这支半死不活地军队，心中很是不屑。要不是用人之际，真的很想饿两天不给他们饭吃，看他们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装给谁看！可惜，他到底不是武将，也还没有权力领兵，只能咬紧牙关忍着这群大爷的脾气。

　　不过，这种也不会很久了，最多明天就能走上官道，沿途有驿站补给，大概速度要快上些吧？虽然不想这么快把那支该死的贼寇追上，但能早一天逼他们落入自己设计的圈套，谁也不想多拖一天。

　　与鄜州联络的快马已经回报，只要他们的人马到了鄜州地界，他们会全力配合把贼匪驱逐过洛水去。只是希望这些贼匪，千万不要半途改变主意。

　　看着延绵不绝的队伍，洪承畴似乎看到，远大的前程已在向他招手。权力、金钱、美女，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而他，或许不久以后，就能拥有这些梦幻中才能拥有的东西。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谢这些贼寇闹得这么凶狠，要不能，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只是世事很难如意。

　　正当他不停地祈祷贼寇不要出什么乱子时，一个前去打探消息的探子飞马出现在他的面前。探子左肩处中了一支长箭，鲜血把他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幸好没有命中要害，跑的路途也不远，伤势却也不重。

　　“报！大人，贼寇突然分兵，一部约五六百人，已经翻过大山，消失在山岭之中，不知其目的何在！几位兄弟想去查探，不想贼寇狡猾，都被射死了，小人怕没人报信，才逃了回来！”

　　“突然分兵？这些贼寇怎么会突然变聪明了？难道是起了内讧？”洪承畴皱起眉头，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探子问道，“你确定他们真是分兵？这几百人状况如何？”

　　“回大人！小人看得清清楚楚，贼寇确是分成了两部，一部先走了，另一部突然上了山，好象是发生了什么事。”探子单膝跪地，洪承畴没有让他起来，他就只能一直跪着。

　　洪承畴点了点头，手腕虚抬，示意探子起来回话。忽然转身对张庆功道：“张将军，此地情况你可熟悉？”

　　张庆功在马上抱了下拳，道：“末将前些年追贼曾来过这一带，大概的地形还记得一些。”

　　“哦？此地情况如何？有没有其他的势力，你且说说！”洪承畴有些急切地问道。

　　张庆功眯着眼睛想了想，回道：“此地离鄜州不足百里，是属于鄜州的辖区。翻过山应该就是官道，北边离此约二十里有直罗巡检司，居于鄜州至合水的官道上。此城依靠葫芦河而筑，西安至庆阳的来往客商多从此过，倒也繁华。难道……贼人不会有如此大胆吧？”

　　洪承畴缓缓摇头，说道：“贼寇行踪不定，无据可判，竟也懂得虚虚实实地道理。不知是有高人指点，还是意外的变故。确是件麻烦事。”想了想，又向那探子问道，“贼寇分兵，由何人统率？那上山的五六百人，是精壮还是老弱，可曾看清？”

　　探子双拳一抱，毫不犹豫地道：“小人没有打听到统兵者为谁，但那几百人都是精壮，就在前面几里处突然拐进了山，山里面有什么情况，小人也不清楚。”

　　“莫非，贼寇还真敢去进攻巡检司？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张庆功似乎不相信洪承畴的判断，当面质疑道。

　　洪承畴看了他一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贼寇粮草已尽，也不可排除其会挺而走险。鄜州他们肯定不敢去攻打，却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攻打沿途的小城镇。艾将军……”

　　“末将在！”艾万年早在探子到时，就已策马来到了洪承畴的身边，闻听呼唤，立即答道。

　　洪承畴在几位将军的脸上都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艾万年身上，道：“命你带步军五百，马军一百，追踪已入山的贼寇，准你便宜行事，务必把这股贼寇消灭于山中！”

　　“末将遵命！”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艾万年二话不说，立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