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40 决 裂

　　天机阁

　　空悠高阔的长廊上，幽暗宛转，雕木扶栏。

　　翌日清晨，站在冷傲雨的房门外，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彷徨，有些矛盾，甚至于隐隐有些绝望。

　　罢了罢了，也许事情没有我预想的那样糟糕，也许冷傲风会选择相信我也说不定，虽然，虽然这个可能性小到几乎渺茫。

　　可是，他不是说过么－－

　　“我答应我的心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她，都一如既往的保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耳边似乎还轻轻的传来那天晚上他深情的话语，是的，他明明说过的，所以，我应该给自己一点信心。

　　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的推开了房门。

　　在天机阁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可冷傲雨的房间我却是第一次来。

　　屋子不大不小，粉白色的墙，挂着一幅风景图，天花板是木板镶成的，窗前有张雕花条案，上面摆着一盆仙人掌。床古色古香，有门罩和床围，都是粉色系的，做工细致，四周挂着浅黄轻纱质底的帐子。

　　此时，冷傲雨就静静地躺在，而冷傲风，则是凝视着冷傲雨，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看得出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应该是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吧。

　　听到响动，冷傲风转过头来，我才得以看见他的脸，只见他的衣衫有些褶皱散松，面容颓废惨白，一几丝凌乱的黑发垂在额前，嘴唇严抿，苍白到几近病态却又凌厉地透着一股冽人沉郁。

　　沉默，我静静的看着他，他也望向我。

　　似乎两军开战，棋逢对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半响，冷傲风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我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冷傲风站起来走向我，阴幽清邃的眼瞳直直凝望着我，沉潜着一种诡然的深沉。

　　“为什么要去找墨一凡？为什么昨天晚上，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你和墨一凡该死的要干嘛就干嘛，为什么你要出手打伤雨儿？她还是个孩子啊，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掌已经伤到了雨儿的心脉，若不是我及时回来，雨儿可能就，可能就……”

　　越说越激动，讲到这里，冷傲风的声音都已经变调，几乎哽咽，凝视我的眼神中有痛苦、有无奈、有悲伤、有矛盾，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常的冷傲风，看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毕竟是不能和冷傲雨相比啊！

　　是啊，几个月的相处又怎能和数十年的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相提并论呢？

　　而这样的结果，我早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我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冷傲风，如果我说我没有，我昨天晚上和墨一凡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没有打伤冷傲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傲雨自编自演的一场戏，你相信么？”

　　冷傲风的身体有明显的一震，下一秒，他便将刚才所有的外露情绪收拾妥帖，静静地凝视着我，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缓缓的，他的嘴酱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呵呵，雨儿为什么要这样做？心妍，你倒是告诉我，雨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自嘲的笑笑，却是坚定的说道：“因为她爱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够了，水心妍！”冷傲风近乎粗暴的打断我的话，大怒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胡说八道，我不想听……”

　　怎么？仅仅是这样就接受不了么？

　　不过也对，谁会想到冷傲雨会爱上他的亲生哥哥呢？

　　谁又会想到一向天真可爱活泼善良的冷傲雨其实是个攻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恶毒“女人”呢？

　　呵呵！若我对感情不是这样的，恐怕也是不会察觉的吧！

　　“哥哥，哥哥……”躺在的冷傲雨“适时”发出的声打断了冷傲风的暴躁狂语。

　　冷傲风直直的看了我一眼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疾步走到床前，关切问道：“雨儿，感觉好些了么？”

　　“哥哥，别担心，雨儿已经好多了，哥哥，扶雨儿坐起来，雨儿想喝水。”冷傲雨虚弱道。

　　我在旁边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们兄妹之间默契的配合，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裸的讽刺。

　　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逸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笑，似嘲讽，亦似自嘲。

　　好不容易喝完水，冷傲雨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对冷傲风说：“哥哥，你不要怪心妍姐姐好么？都是我不好，我当时看见心妍姐姐和墨一凡抱在一起，我一时气不过才骂心妍姐姐‘不要脸’的，心妍姐姐生我的气打我一掌也是应该的，哥哥，我不怪心妍姐姐，你也别怪她好么？”

　　说完，还可怜兮兮的拉着冷傲风的衣角，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哀求。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到冷傲雨的这一番瞎话，我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嘴角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些事情，是时候该结束了。

　　看着在一旁脸色愈加阴沉的冷傲风，我淡淡道，“冷傲风，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语调极为稀疏，仿佛现在我们所谈论的是再小不过的鸡毛蒜皮。

　　沉默，良久良久。

　　久到我都快放弃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冷傲风喃喃的声音：“心妍，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如何能信你？”

　　身体仿佛有股力量在慢慢消失，直至泥牛入海。

　　心下叹息，最后一次机会，冷傲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错过了，我俩之间的所有从此就烟消雾散，风过云清。

　　我停顿片刻，道：“冷傲风，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月初五的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的语气放得比先前了些，也略带了些许试探。

　　冷傲风回头，微愣，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眸光望着我，好久才道：“我当然记得，我当时说，‘我答应我的心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她，都一如既往的保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冷傲风的声音低沉缓慢，有些飘渺，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他还是记得的么？

　　“哥哥……”冷傲雨推了推略微出神的冷傲风，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冷傲风微微一怔后，凝视我的眸光却是比前一刻更阴沉了。

　　我怀着一丝的期待默默看着冷傲风，心中却是伤痛异常，冷傲风，莫非今天就是我们的尽头么？

　　半响，他缓缓说出了结束我俩之间这段感情的话，“这次，我相信雨儿。”

　　这句话从我的心口隐隐刺过，居然不是很疼，但我知道，它已在我心上留下伤痕。

　　长叹一声，没有再看冷傲风，对上冷傲雨有些得意的眼神，我莞尔一笑，笑得让我自己都觉得很惊奇，是呢！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冷傲雨的眼神中有瞬间的狠然，不过，随即又恢复成她惯有的天真无邪清澈无双。

　　我摇，笑道：“冷傲雨，我承认，我输了，输在你与你哥哥十数年的血缘亲情上，输在你哥哥对你的无限信任上。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所以，我衷心希望下次你哥哥再爱上其他女子时，你还能有这样的一份执着与勇气。”

　　“还有，这次你对我的伤害，我看在冷傲风的颜面上，可以不计较，但如果再有下次，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再轻饶，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番话后，我再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逗留，转身，毫不犹豫的向着门外走去。

　　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因为冷傲风已经亲手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心妍，走出这道门，我们之间就完了。如果你回来，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也还和从前一样。”

　　身后传来冷傲风低沉苦涩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丝丝急切与隐忍。

　　呵呵，你可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不能。

　　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的尊严，我有我的底犀我有我的逆鳞。

　　而且有些事一辈子都不会发生，有些事发生了就是一辈子，这个道理，冷傲风，难道聪明如你，会不明白么？

　　这样的感情，我不要了。

　　这样的你，我也不要了。

　　闭上眼，刻意忽视心中的阵阵疼痛，再睁开时，已是波澜不惊。

　　我轻笑，抬指拢开额上的碎发，缓缓道：“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冷傲风，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在你说出‘这次，我相信雨儿。’时，我们之间已经完了，所以……”

　　我顿了顿，唇角的笑靥却是更明媚，一字一句，极为清晰的道：“从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扔下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呵，冷傲风，你终究也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来去皆匆匆。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的花香，沁人心脾，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

　　把手轻轻拂上脸颊，手指触及之处，已是一片湿润。

　　原来，我还是流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