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栖蝶
七绝阁 | 作者:陌路红袖 | 更新时间:2017-04-30 08: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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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积淀了千年的乌云,厚重的华丽,却让人窒息,躲藏在古城角落里的,是一个个浮华的悲伤。
洛阳北城郊,一片青葱的竹林,有一座不甚大的庭院隐逸其中,悠然如水的安静祥和。天上的乌云愈发厚重了,午后竟没了一丝阳光,似乎随时都会倾盆雨下。庭院内有几株牡丹,可惜这入秋的时节,枝叶渐渐地枯黄,丝毫看不见盛时的华美。李文轩和往常一样,在庭院的石桌上沏了一壶茶,躺在竹制的摇椅上,看着乾儿和母亲在旁边嬉戏。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幸福,这样的生活温暖清净。
“天快要下雨了,我们进去吧。”婉莹满脸笑容地朝向他。
“恩,你带乾儿先进去,我再躺会儿。”他把脸转向儿子:“乾儿,跟娘先进去咯。”
“恩,爹你也快来。”刚会说话的孩子声音满是稚气。
李文轩轻轻的笑了笑,朝他摆摆手,看着他们向屋内走去。
秋风卷起片片竹叶,满庭飞舞,有一种凄索,四周细长的青竹,如被生活榨干的回忆,在风中不堪地摇曳。突然,远处传来空明的声音,却不像是一个方向传来的,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唱罢秋坟仇未歇,春从认取双栖蝶。
李文轩突地惊起,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从何处而来。突然从正门方向飞来一样东西,迅疾无比,直直地钉在李文轩手边的石桌上。李文轩惊出一身冷汗,转头望着桌上,一枚细小的蝴蝶镖,生生嵌入石桌足有两寸深。让他惊奇的不是来人的功力之深,而是这枚蝴蝶镖。他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眉宇间神色忧伤,如同有什么在撕咬着心灵,难掩的痛。这时,婉莹听到声音也赶了出来,看着他惊愕的样子问:“是谁?怎么了?”
“她,是她来了,我们始终都躲不过啊…”
“你说蝶儿?怎么可能?”婉莹望着他不知所措。
他也没有回答,撇过头去指着石桌上那枚蝴蝶镖。
走在通向洛阳城北门的路上,浓厚的乌云将天压的很低,夺走了该有的艳阳,如夺走了她平静的心一样。不远处的古城,似乎将要不堪重负地崩塌。她轻轻拍走身上的几片竹叶,迎面而来的风稍稍扬起了她那黑纱斗笠,露出惊艳的一角,宛若夜晚的云层里露出的月光,清皎的光芒。
洛阳城里有很多这样的酒楼,座落在不甚热闹的街道。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一切都和她无关紧要,她只是一个看客。这时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如不堪重负的堤坝,轰然崩塌,雨水倾盆而下,惊乱了街上的人群,他们奔走寻找避处的样子如同现在她复杂的心情,想要拼命躲藏,却终究是一身湿透。
看看天色将晚,该上路了,两个时辰前给出的通知想必对方已有准备了,这是她的原则,她从来就是这般的自信,喜欢在动手前给对方一个通知,关于死亡的通知。她的嘴角挂出一丝苦笑,掏出一点碎银搁在桌上,默默走下楼去。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似乎要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气,而她竟一点也不理会,径直走入雨中。雨点凶猛地从上打下,却在碰触她身体的瞬间,似乎撞上什么东西一样弹将出去。在苍茫的雨雾中,一团泛着白光的圆盾,飘摇着前进,在这暮雨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隐逸在竹林中的李府,远远望去,如仙境一般,雨水在这山中溅起了云雾,飘然萦绕。李文轩一家正在前厅进餐,李文轩和婉莹看上去没有任何食欲,手中的筷子无力的拨弄着,只有乾儿,埋头吃得津津有味,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远处又传来了那声音,和几个时辰前出现的一样,飘渺在空气里,却无从寻觅方向。突然,大门方向的墙垣上立着一个身影。
“李文轩,多年不见,越发会享受了喝,挑了这么个人间仙境……”
李文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身黑纱的女子立在墙垣,雨丝在她身边纷纷弹开,晚风轻轻扬起她的长衫和头发,飘然如仙。
“蝶儿,是你吗?”李文轩强忍着惊慌道。
“呵,叫的到挺亲切,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油嘴滑舌!”柳栖蝶冷冷地道。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李文轩静静地站起身,向厅外走去。
“好,怎么不好,尝尽了人生的风雨,看透了争斗血腥。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命运这回事,上天竟然又把你安排给了我。”她的嘴角流出一丝诡异的笑。
“什么意思?”李文轩已经走到门口,隐约看清了她的轮廓。
“什么意思?哼,也不知你惹了谁,现在有人要你的人头。”她的声音依然轻描淡写。
“你现在是杀手?”李文轩有些惊异地望着她。
“很奇怪吗?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当年要不是你负心薄幸,我怎会不堪凌辱投江,又怎会成为七绝阁的一员…又怎么会…”似乎有一把尖刀,挑起了伤疤,撕心的疼痛奔泻而出,令她难以控制。
“我知道当年的事我对不起你,是我的懦弱让你受罪了,我该……”李文轩低着头,神色黯然道。
“够了!”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有如切掉毒瘤一般的干脆:“我不想再听了,你明明有了未婚妻,却还要和我一起,你就是一个骗子!骗子!”
“蝶儿,文轩他一直在悔恨,虽然他不说,但我明白,你原谅他吧”这时,婉莹也跟了出来说道。
“你闭嘴,贱人,你当然会这么说,他选择的是你!”柳栖蝶的眼神变得狰狞:“好了,今天我不是来叙旧的,纳命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条乌黑的钢鞭从柳栖蝶腰间闪出,如苍龙入海一般奔腾而下,直向李文轩夫妻罩来。李文轩拉着婉莹向后飞退,一边从壁上取剑一边对妻子道:“带乾儿走……”
婉莹抱起桌边的儿子,向左边的侧厅奔去,可是刚至门口,两枚蝴蝶镖迎面打来,只好向后退开。这时,柳栖蝶已奔入厅中,扬鞭而立,道:“今天谁也走不了!”说着抬手向婉莹挥鞭过去,婉莹抱着儿子吃力地左右闪躲,钢鞭过处,桌椅砖墙皆是粉碎,一时间屋子里木屑沙土飞溅。李文轩见妻子吃力,挥剑抵住钢鞭,奋力向前拼杀,极力想要接近柳栖蝶。可是柳栖蝶何等高手,钢鞭在她手里挥洒自如,收缩得当,迅猛的力量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鸣声。眼看着李文轩的身上瞬间多了几十道伤痕,伤口处皮肉外翻,衣服撕裂处的细线粘进血肉,一时间疼痛万分。
“婉莹,快走!”李文轩紧要牙关,手中的剑却不停,冲着妻子大喊。
婉莹虽然竭力想要冲出厅堂,可是每接近门口,必有蝴蝶镖跟至,完全封死了出路。
恐惧跟绝望渐渐地爬上了李文轩的脸孔,柳栖蝶却视乎在享受一场盛宴,那打在他身上的钢鞭有如一次的烈酒入肠,酣畅淋漓的快感。而婉莹就站在不足三尺远的地方,看着丈夫被鞭策而死,她紧紧地抱着乾儿,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避免他看到父亲被如此残忍的杀死。
李文轩的身体慢慢地倒在血泊中,手中的剑也丢出几尺外,双眸渐渐合上,似乎是在安静地接受一场洗礼。柳栖蝶的手却依然没有停下,钢鞭仍然迅猛地落在地上的尸体上。不知过了多久,柳栖蝶渐渐地停了手,钢鞭慢慢地滑落,看着地上的一滩肉泥,渐渐跪了下去,一股莫名的东西从眼里奔出,那么炙热,似乎要烧尽一切。
婉莹颤抖着将乾儿放下,捡起李文轩丢下的剑,突然疯也似的向柳栖蝶刺去。本能让柳栖蝶反应了过来,随手甩出两枚蝴蝶镖。两枚镖迅猛地向婉莹的面门和下腹奔来,她不得不举剑格挡,即使这样,蝴蝶镖的力道还是将她震开。柳栖蝶掏起地上的钢鞭,转身向婉莹甩来,她举剑格挡,可是钢鞭还是绕着剑身打中了她左边的脸,在那白净如月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正当她被震的向右边倾倒的时候,又一鞭接上,不及她反应,结结实实打中她腰间,顿时血流如注。
婉莹紧按着腰上的伤口,渐渐倒了下去,她痛苦地看着儿子:“乾儿,过来!”
“娘……娘……”乾儿早已被吓傻了,突然被母亲一喊,哭着向母亲跑来。
“乾儿,不要哭,我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爹在那里等我们,再也不会有人打扰。”说完,她举起手中的剑,飞快地划向儿子的喉咙……
郊外的竹林沉浸在死寂中,只有暴雨还在恣意地下着,空空的屋子充斥着血腥,柳栖蝶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弥乱地飘着,安静的可怕。突然,她收起长鞭,向门外走去,漂泊的大雨凶猛地打在她身上,再也没有来时的心情去运功抵御,任凭它在自己身上肆虐,远处的山林,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