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两途 83章　　埋葬

　　轩辕北说完这句话，竟不顾脖子上的尖刀，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捂住伤口，唇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如此隐忍，面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嘴角始终挂着冷笑。

　　红月看着他，墨染的双瞳幽幽荡起，潭水更深了几分。愿打愿挨配置的麻药自然是个中极品，寻常人中了早如流行云这般倒地不起，他能撑到现在也属不易。轩辕北还一如从前，狠绝也隐忍。

　　重新把刀刃贴在对方的脖子上：“我是不敢杀你，但可以挟制你，毕竟我来见你，留下愿打愿挨，那边也有一场恶战。”

　　男人不以为然地轻含似乎更痛了：“怎么，怕我捉了你的情郎，把他千刀万剐？”

　　“他不是我的情郎。”红月皱眉，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勾起红唇：“他是我的丈夫。”

　　轩辕北闷哼了一声，伤口更痛了，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你们只是以夫妻相称罢了。”

　　当然，只是相称罢了，还是对外的——不过她不会承认。

　　“有一句话，叫做假戏真做……就像当初的你。”当初的轩辕北，是一心只想玩弄她吧，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不会怀疑，这个男人一定爱着她，否则不会追过来，否则不会不痛下杀手。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

　　简直是一只无牙的畜生。

　　红月鄙视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嘲讽：“饶是你轩辕北，也会情不自禁，爱上自己的仇人？”

　　轩辕北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荒唐、落魄、无力，没有否认，也许心中也在暗自嘲讽着自己。流了好多血，以致意识有些模糊，累的不想争辩。

　　红月没有迎来他的反击，感到无趣：“真没有意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可是看看你现在，若是一直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你的敌人丧失斗志，那么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意义。她要的，是看着他拼命地挣扎却始终无能为力，眼看着一切毁灭的时候，脸上万念俱灰的表情，而不是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

　　轩辕北摇：“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不会开心的。”

　　“哦？”

　　“你杀了我，就会像我杀了你以后，那么悔恨交织、痛不欲生。”他抬起头目光撞进她的眼里，万分笃定：“你从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说悔恨交织，痛不欲生……她是否没有听错

　　“你……后悔了？”她笑了一声，顿了顿，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你后悔杀了我？你轩辕北还有后悔的时候？”

　　太好笑了，是不是。

　　他不是老谋深算吗，他不是深思熟虑吗，他不是隐忍坚韧吗？他这样的人竟然会让自己后悔！

　　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刀刃狠狠切进他颈间的皮肤，鼻尖对着鼻尖，狠狠瞪着这个男人：“你想跟我说什么，嗯？后悔？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还是忘了一切从心开始！？”

　　狠狠一计膝撞，轩辕北痛苦地蜷起身体，被她毫不犹豫地踹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一瞬后四处的草地上响起沙沙声，三十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他们无一不训练有素，却停在他们三丈远的地方不再前进。

　　因为女人的刀始终抵着帝王的脖子。

　　“我……没有这么说……”他咳出一口鲜血，痛苦难言。

　　红月俯下身，恶狠狠的表情好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我早就决定，如果你敢跟我说‘后悔’两个字，我他妈的就把你剁碎！”

　　既然做了，便不要后悔。

　　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岂是可以‘后悔’的。

　　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们只能这样痛恨着彼此活下去，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毁灭。

　　男人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这一年，我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你断手断脚，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你说你好可怜，你死的好惨……如果你像我一样，思念，夜夜梦魇，你也会后悔……我是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咳咳……可是我不能说，不能承认，后悔了又如何，那些悔抵不了恨，更抵不了情，就是后悔了又能怎么样！”

　　他满手是血，抓着她光洁的手背，粘腻的难受，她想抽，抽不出来，感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柔和悲凉：“你是罪有应得，你们息家欠我的，谁让你是息封贤的女儿，谁让你是个八字全阴的妖女，谁让你不守妇道，谁让你想要造反……咳……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你死了还要缠着我，为什么相思引明明解掉了，你还要来入我的梦……我知道，你也知道，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后悔了……息红月，我就是跟你说我后悔了怎么样，还能挽回什么……什么也挽回不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想你也后悔，那滋味有多么难受，你懂不懂……”

　　她懂，她怎么不懂！

　　她现在做了，不就和从前的他一样。明知是错的，还要去做，因为如果不这样，就不能走下去。

　　她剧烈地摇着头，狠狠地否认：“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不爱你！”

　　我爱的人，他会记得曾对我郑重许下的誓言。

　　我爱的人，他会为我折下一枝海棠。

　　我爱的人，他会爱我尊重我保护我和我并肩站在同样的地方。

　　不是你……

　　他不会打掉我的孩子，不会染指我的姐妹，不会离间我的父亲，不会砍掉我的手脚，不会把我当做畜生一样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不爱你……我现在就杀了你！！！”

　　有撕裂肌肉、骨骼破碎的响声，她把尖刀扎进他的肩膀，太用力了，以致贯穿了身体，他的背后露出猩红的刀尖，血珠随之滚落。

　　这一刻，暗器打在了她背上，暗卫受了令，没有痛下杀手，梨花落的尖部被掰弯，但是的力道将她推向了面前的男人，被顺势抱住。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她死命地推，狠狠转着刀柄，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含可是奇怪的，他明明中了麻药，受了重伤，力气却依旧大的让她无法挣脱。

　　“红月，红月……”轩辕北死死地将她摁在怀里：“我留不住你了，最后一次了，让我好好抱抱你，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她没用地心软下来。

　　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将头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把你当做我爱的人。

　　然后，那个对她许下承诺的人，那个折下一枝海棠花的人，将他埋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