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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茄子胡同槐树院 | 作者:古口 | 更新时间:2017-05-10 07:4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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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正儿八经的马家老鸡铺的卤煮鸡

  “我倒不是夸我长跑,主要是我的爆力好,反应快。~~~~那小子刚叫唤了一嗓子,我撒腿就跑,没几步就摆脱了狗特务的纠缠,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军子这会儿又还阳了,光说不算,还比比划划的。

  “人家联防的还跑不过你?”凡子问。

  “那是,别看他是大人,可腿脚不灵便,主要是爆力不行,起跑慢。”军子越说越得意。

  “大人?你看清了?”凡子强忍着笑问。

  “当然看清了。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呀?”军子问。

  “你没把狗特务引到这儿来吧?”凡子说完装模作样地向门外张望。

  “嗨!那哪能呢?别看那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的,可腿儿短,紧捣腾也不行,一出洞口我就把他甩远了。”军子摇头晃脑,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你真看清了?”凡子故意又问了一句。

  “那当然……”军子没说完,凡子再也憋不住了,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军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凡子,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你小子捣的鬼吧?”

  “你不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吗?大人,腿脚不灵便,还腿儿短。怎么会是我呀?”凡子故意这么说。这下军子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凡子捣的鬼。

  “好哇!待会儿我非把剩那半截儿尿尿你嘴里不可!”军子掐住凡子的脖子恶狠狠地说。

  “嗨!哥们儿,哥们儿,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凡子求饶。

  正在这时陈兵进来了,凡子又把军子撒尿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跟陈兵说了一遍,仨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冬冬鬼鬼祟祟地摸进来的时候,军子正背对着门口在桌子上铺报纸。冬冬悄悄凑到军子的耳边“嘿!”地大喊一了声,军子又吓了一哆嗦。

  “妈的,你也跟我过不去。今儿才叫倒霉呢!”军子回头一看是冬冬,自嘲地说。

  “冬冬?你怎么也来了?”凡子吃惊地问。

  “噢!你不告诉我,还不许别人告诉我?”冬冬故意气凡子。

  “得了,得了!甭管谁告诉的了,赶快开饭吧,我这儿早饿得心跳过了。”陈兵早着急了。

  “一说吃,你准欢势,连早饭都没吃吧?就等着中午这顿儿使劲儿招呼呢?”军子不满地挖苦陈兵。

  陈兵瞪了军子一眼说:“少废话!坐好,坐好。今儿我可带了好东西了,待会儿拿出来吓你们一溜跟头。”

  大家围着桌子坐好。陈兵又站起来:“同学们,同学们,请安静!请安静!下面请大家猜一猜。”陈兵扬了扬手里的军挎继续说:“下面请大家认真思考一下,今天我带的什么好吃的?知道答案的请举手。”陈兵学着李老师的腔调说。

  “就你,还能带什么新鲜玩意啊?不是油渣儿包子就是包子油渣儿呗。”军子头也没抬。

  “不对!连边儿也不沾,往好里猜,往最好吃的上边猜,往肉上猜。”陈兵沾沾自喜地引导着大家。

  “往好吃的上面猜?还往肉上猜?那就是猪蹄儿吧?”冬冬大声喊。

  “就知道猪蹄儿。不对!”陈兵摇头。

  “牛杂碎?要不,就是蒜肠儿?”冬冬又说。

  “还不对,不过有点儿肉味儿了,有进步。”陈兵还是摇头。

  “拆骨肉!”凡子喊。

  “又差远了。”陈兵继续卖关子。

  “不猜了。我看你还是不饿,快掏出来吧。”军子不耐烦地说。

  “猜不着了吧?我就知道谁也猜不着。先坐稳当喽,别我说出来吓你们个跟头。”陈兵一个一个指着他们得意地说。说完陈兵两手捣腾着军挎说:“变、变、变!今天让你们实实着着过个年!别说吃了,这么好的玩意儿你们连见都不一定见过!”陈兵说着双手高举军挎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才掏出一个报纸包,慢慢打开,里边又露出一个油乎乎的草纸包,再小心翼翼打开。

  一只油汪汪香喷喷肥嘟嘟的卤煮鸡展现在大家面前。

  “啊!”大家一下子全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

  “嘿!哥们儿,真他妈没治了!”过了半天军子才反应过来,上前拍拍陈兵的肩膀说。

  “行!有你的!”凡子也不得不佩服起陈兵来。

  大家一边咽着哈喇子,一边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怎么样?还猪蹄子牛杂碎拆骨肉呢!告你们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马家老鸡铺的卤煮鸡!你就是有多少钱也没地方买去。”陈兵颠哒着脚尖儿翘着大拇指说。陈兵能带这么好的东西,算是破天荒第一回了。

  “哪儿淘换的?”军子问。

  “你甭管哪儿淘换的。先看看这色道儿,再闻闻这味儿!没个百八十年的老汤绝炖不出来。再看看这模样儿,这姿势!”陈兵指着卤煮鸡说:“看见没有?鸡嘴里叼着翅膀,两只鸡爪子窝到肚子里,浑身上下透着干净利索。见过呗?”陈兵这一说大家还真觉着是这么回事。

  “行了,别吹了。再吹,就把房顶吹破了。”军子说着拿出一瓶啤酒:“别光听你瞎白话,我也让你开开眼吧,见过吗?这叫啤酒,啊?”军子也牛起来了。大家纷纷传着看。他们还从没见过瓶子装的啤酒,顶多喝过两毛钱一大碗的散啤酒。

  凡子带的也不错,是北京的二姑捎来的插烧肉和果仁儿面包,还有自个儿做的汽水儿。冬冬带的是烙饼卷鸡蛋和一水壶搁了糖精的绿豆汤。

  大家小口儿小口儿地喝着啤酒,一点儿一点儿地吃着马家老鸡铺的卤煮鸡。一瓶啤酒传到最后还剩一个底儿,谁也舍不得喝了,你推我让,最后还是陈兵一口干了。

  啊!真香啊!真好吃呀!什么时候能天天吃上那么好的饭食呀。坐在窝棚里,凡子回想着公园小屋里的秘密聚餐,不由得乐出了声儿。

  注释:1横淌:形容办事方便,畅通无阻。

  第二十一章

  大槐树长了吊死鬼儿

  站在莲池的假山上远远望去,山下那片柳树林仿佛腾起一股绿蒙蒙的烟雾。下了山走到近处,绿蒙蒙的烟雾又不见了。凡子山上山下试了几次,结果一样。可槐树院的大槐树却干了吧唧的没一点儿绿意。后来连胡同口那棵歪脖子小槐树都了芽儿,可大槐树还是纹丝不动,李婶有些坐不住劲了。内域*小说网网友手打布

  眼看着就三月十五了,大槐树还有一多半儿没芽儿,了芽儿的树枝也不那么水灵,叶芽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腻虫,后来还哩哩啦啦长了好多吊死鬼儿,吊儿郎当挂满了树枝,一阵风过后,地上就落一层吊死鬼儿,人们过来过去吓得缩脖子瞪眼的。

  到这会儿李婶是真急了,出来进去唉声叹气的磨磨叨叨,还是六三年大水那年,大槐树长过一回吊死鬼儿,多少年不长了。言外之意今年不定又赶上什么倒霉事儿呢!

  这样的阵势小凡子和冬冬从来没经过,大人们都在为这件事儿愁,可他们反倒觉着好玩,把鸡全撒出来吃吊死鬼。刚开始鸡们喯哒的挺欢,好不容易吃上顿肉,敞开肚皮使劲吃吧。可没过两天就吃腻了,见了地上的吊死鬼儿连喯也不喯了。

  是得想个法子了,老这么下去,大槐树非玩完不可。老莫还有凡子老舅他们看着半死不活的大槐树想。李婶更是急得火上房,整天拉拉着脸子,左眼上还起了一个大大的针眼。二子说李婶偷针去了,李婶说偷你娘个腿!大伙都急得火上房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给我练贫!

  正赶上苶灯回来了,苶灯围着大槐树看了又看。最后说:“点火烧,全烧死它们。”

  “不能烧,那还不连树杈儿一块儿点着了呀?只能用小火儿燎。”李婶及时制止了他们。

  苶灯从汽车里抽了半桶汽油,二子他们就用竹竿儿绑上棉花蘸着汽油燎,弄得满院子糊巴味儿可还是不管用。几天的工夫,**芽就被腻虫吃光了,大槐树又变得光秃秃了。

  后来老莫提议,锯掉西房上的两根碗口粗的干巴树杈子。阿康从厂里拎回两瓶敌敌畏,二子他们爬到树上房上用喷雾器喷敌敌畏,二子媳妇也跟着上蹿下跳紧忙活。吊死鬼才少了,腻虫也不见了,又过了半个多月大槐树才又枝繁叶茂了。

  李婶说大槐树是咱们院的震院之宝,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要是有个好歹,全院都得跟着倒霉。李大伯说她迷信,李婶却振振有辞地说该迷信的时候就得迷信点儿。

  这天,李婶看着绿油油的大槐树心情格外舒畅,就说:“这次消灭吊死鬼儿,二子两口子立了大功,我得好好犒劳犒劳他们。”李婶说这话时二子两口子还没下班。

  “还有我呢!你看我这手烧的,都脱了层皮。”麻杆儿抢着说,还伸出双手在李婶眼前晃悠。

  “有你,有你,哪儿能少了你呀?少了你,咱就做不了槽子糕喽!”

  2.可了不得喽,又戒严了

  “可了不得喽!我的妈呀!又戒严了。”二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把大伙吓了一跳。

  “怎么啦?两派又打起来了?”李婶一听二子的话,立刻紧张起来。

  “什么呀?还能老打派仗呀?北京来人了,要重拍《平原游击队》。”二子兴奋地说。

  “嗨!你倒是说清喽哇,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演个电影还折腾这么邪火,戒哪门子严啊?我这儿一听戒严俩字儿,心里就哆嗦。可不能再打派仗了。”李婶唠唠叨叨。

  “真的?拍什么电影呢?”麻杆儿吃惊地问。

  “李向阳呗,对了这会儿不交李向阳了,又叫什么平原游击队了。西大街那儿这会儿还有当兵的把着,连走道儿的都不让过。”二子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说。

  “你才知道哇,人家光吵吵就半年多了,少见多怪!”麻杆儿说着说着突然换了挖苦的口气。

  二子一愣,又掩饰着说:“我这是逗着小凡子他们玩呢,你怎么也当真儿呀?”

  “得咧呗!我还不知道你?遇见个屁大的事儿,就大惊小怪的,白活这么大岁数了。”麻杆儿摇头晃脑地说。这俩人一见面准抬杠,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

  “见面就抬,人家拍电影,你们跟着操哪门子心呀。吃饱了撑的!”李婶说。

  “真的!我刚才亲眼看见的,北京来了好多人呢。好家伙,满街筒子都是京片子味儿。李向阳也换人儿了,不是原先那个郭……郭什么来着?”二子继续说。

  “郭振清,人家那李向阳演的,没治了。我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苶灯连比划带说。

  “啊,对对!郭振清,这回换了个年轻的。”二子赶紧说。

  小凡子和冬冬在一边儿越听越高兴,你一句我一句大声喊起来:“我是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爬城墙。城墙有地道,我就钻地道。地道有张纸,我就拉泡屎。敌人一冲锋,踩了一脚屎……”

  “去!去!去!什么玩意儿呀,乱七八糟的。大人们说话,你们一边儿待着去。”麻杆儿说。

  “明天领我们去看看,行不,二子叔?”冬冬问。

  “你去?”麻杆儿摸摸冬冬的后脑勺说:“你这后把子还没长圆乎呢,你生气吧。”

  冬冬噘着嘴说:“我又没跟你说,我跟二子叔说呢!”

  “就他?领你去?做梦吧你!”麻杆儿指着二子说。

  “来啦!二两老白干儿,一盘儿花生米!楼上请!”二子抓过条白手巾,迈着小碎步就喊开了。

  听了麻杆儿的话,二子不服气地说:“甭说那么邪火,不就拍个电影嘛,有什么了不起呀?去!先给我到碗茶去,待会儿吃了饭,我再给你们讲讲李向阳。”

  麻杆儿斜愣了二子一眼说:“我用你给我讲啊?告你说,那李向阳我看了不下十遍,连词儿都背过了。还你给我讲讲?嘁!”说着麻杆儿拿着姿势就要背台词儿。

  “我也看过小人书。”小凡子说。

  “我也看过!”冬冬喊。

  二子白了麻杆儿一眼说:“你看了十遍,那算个屁呀?告你说,我还看过拍李向阳呢!你还别不信,上次拍李向阳也是在西大街,李向阳进城吊孝的那个饭馆儿就在我们家边儿上,那时候还没你呢。”二子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又说:“也许有了,也就刚记事儿不记事儿吧,哈哈哈!”二子说着说着又拿麻杆儿涮开了。

  麻杆儿给二子倒了水出来说:“得了吧你,哄孩子呢?你看过拍李向阳,就不怕看到眼里头拔不出来喽?”麻杆儿抬头看了看天又说:“今儿幸亏天道好,没风,要不非得把你舌头扇了不可。还你看过,呸!”说完,麻杆儿把二子的大茶缸子重重墩在石桌上:“喝!”。

  “嘿!你还甭炝火。我们对门儿的王大娘还上了电影呢,信不信?”二子着急地站起来,生怕麻杆儿不信。

  “说人家干吗?有能耐,明儿你也上一回我看看,有那出息吗?”麻杆儿说。

  “王大娘是怎么上的电影啊?二子叔,给我们讲讲?”凡子和冬冬对二子的话坚信不移,一听还有人上了电影就更来劲儿了。

  “待会儿再告诉你们,我先调教调教小麻杆子,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个娘们儿。”说完又接着麻杆儿的话茬儿说:“你小子还别将我!我这个人呢还就是吃葱吃蒜不吃姜(将)。谁不知道明天西大街戒严呢,就是神仙也甭想进去。想耍我,你还嫩点儿。”二子端起茶缸子吹了吹又放下说:“甭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哇?你这叫罗疯狗咬傻子。要去,你去,没人儿拦着。”

  “怎么样?怎么样?没尿儿了吧?跟我这儿冒充大尾巴鹰,差远了!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糊弄小凡子他们还差不多。”麻杆儿一听二子不敢去更加得意了。

  “得!你们就抬,谁也甭做饭,光抬杠就抬饱了。”李婶一见他们抬杠就长气。

  麻杆儿问:“不是说好了上你们家吃大菜团子呀?”

  “你们抬杠有功,一会儿都上我家吃去。晌午蒸的菜团子馏馏,再熬锅小米儿粥,上次的枣杠子还有小半桶儿呢。”李婶说。

  自从上次李婶闹了二子媳妇一顿,话虽没挑明,可二子媳妇一下子就老实了,整天李婶长李婶短的,院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二子两口子总是张罗在前头。李婶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没多长时间槐树院里又恢复了往日融洽的气氛。

  “好啊!李婶,我这儿正想着吱儿两口呢,凡子,上街买点儿猪头肉去!”苶灯说。

  “甭,我早告诉老李了,还嘱咐他给你买俩猪拱子,一会儿下班儿就捎回来了,你们接着抬吧。啊!”李婶说完馏菜团子去了。

  “二子哥,你也用不着胆儿小,我不跟你较真儿,承认自个儿不行就算了呗。谁不知道你呀?说说,逗逗,过过嘴瘾得咧呗!没人拿你的话当真儿。”麻杆儿不管猪拱子那一套接着给二子拱火儿。

  “嘿!我这半天不搭理你,你还真给我较上劲儿了,想找不自在怎么着?说吧,到底想怎么着,痛快点儿!”二子的火儿终于被麻杆儿拱起来了。

  “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给你找别扭呀?我是告诉你,不行就别吹,别硬充大尾巴鹰,拨楞楞拨愣愣的,让人笑话。凡子他们再小,也是个人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你不怕丢人,我还怕现眼呢?”麻杆儿接着扇风。

  “嘿!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要这么说,明儿我还非去一趟不可!不就是看个拍电影的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刀山火海咱也敢闯。”二子大喊,俩眼珠子瞪的溜圆。

  “还是算了吧,最好别瞎耽误工夫,进去进不去的是小事儿,万一再让戒严的给戒了去,再关两天小黑屋,二嫂还不得跟我拼了命啊?还是老实儿在家待着熬你的羊杂汤吧。”麻杆儿明着是劝二子,暗地里还在扇风儿。

  “你想算了就算了呀?我还不干呢。这么着吧!麻杆子,我要是进去了怎么办?今儿咱们打一赌,你敢不敢?”二子的拧巴劲儿上来了,捋胳膊挽袖子指着麻杆儿说。

  “你光说进去喽怎么办,怎么不说进不去怎么办呢?”麻杆儿问。

  “那还不一样啊,你说吧,进去喽怎么办,进不去怎么办?”二子说。

  “不敢,不敢。二子哥,你老可千万别跟我一样儿着。我年轻,不懂事儿,也就说说,过去就过去了,别当真儿。再说我也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哇,是不是?”麻杆儿以退为进。

  “不敢?你也有不敢的时候?晚喽!今儿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咱们谁也别往后缩缩,拉出来的屎还想缩回去呀!没门儿!也让大伙看看,到底谁说话不算数!这么着吧,咱们打一赌敢不敢?”二子不依不饶地说。其实,麻杆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要是非打不可那就打呗,谁让你是二哥呢?不过你可得想好喽,别到时候输了又打翻巴。最好先给二嫂商量商量,省得又挨顿狗屁呲。”麻杆儿看了看二子又说:“这么着吧,明天你要是进了西大街,甭管看没看见拍电影的,只要进去喽就算,看见没有?”麻杆儿抬手一划拉又说:“全院儿的男女老少都算上,咱白运章包子敞开儿喽吃,管够。还有鸡蛋汤,管饱。怎么样?”

  “你说的倒轻巧,谁掏钱呀?”二子着急地问。

  “你这不废话吗?当然我掏钱呀!”麻杆儿说。

  “说话算数儿?”二子站起来问。

  “那是!说话不算数儿那叫放屁!可话又说回来了,你要进不去怎么办?”麻杆儿就知道二子进不去。

  “我掏哇!全院男女老少都算上,白运章包子敞开儿喽吃,管够!还有鸡蛋汤,敞开儿喝,管饱。对不对?这还用问呀?”二子脸红脖子粗地说。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又当家作不了主儿,到时候你们两口子为几斤包子再掐起来,我可担待不起。二子哥,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麻杆儿话里话外仍在添油加醋。

  “这,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到时候咱们再说!都这么大人了,拉了屎还能缩回去呀?你讲话,听着这么多人,不怕丢人现眼呀!”二子这回真喝出去了。

  “噢!拉钩儿!拉钩儿!拉钩儿上吊一百年不许要……”小凡子和冬冬一听有白运章包子吃,就在一边大喊大叫跟着起哄。

  “去!去!让你二子叔给你们接着讲李向阳去。”麻杆儿说完又问:“我再问你一句,到时候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你进去了?噢!空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说进去就进去了?谁知道你上哪儿溜达了一圈儿回来的呀。”

  这倒是个难办的事儿,二子挠了挠脑瓜皮说:“要不,你跟着我也行。”

  “我还还没那闲工夫呢!我跟着你?你花多少钱雇我呀?想的倒美。”麻杆儿说。

  “这么着行吧?我肯定给你拿回证据来,拿不回证据来,算我没进去,行喽不?”二子说。

  “证据,什么叫证据呀?你说说。”麻杆儿问。

  “你这是死抬杠,得嘞,这会儿你认怂还来得及。”二子说,这回轮着二子理直气壮了。

  “要不让苶灯给咱们当证人怎么样?”二子又说。

  “他……”麻杆儿到这时候又有些后悔了,没想到二子还真较上劲儿了。

  “没问题!我保证不偏不向,一碗水儿端平。”苶灯笑着说。虽然苶灯没说怎样作证,但二子和麻杆儿还是很信服他的。

  “哼!娘们儿唧唧的,不就几斤包子嘛?看吓得那小鸡子样儿!”二子嘟囔着说。嘿!他倒逮住理了。

  打赌的事敲定了,晚上饭也有着落了,二子便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缸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给凡子和冬冬讲起了王大娘上电影的事儿。

  大清早儿的,怎么闯进来仨日本鬼子呀

  “拍李向阳那年呀,我们家还在西大街住,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啊!就跟咱们这槐树院差不多。王大娘和我们家住斜对门儿,也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家里就老太太一人儿。”二子说着放下茶缸子又说:“去!先给我续点儿水去。”

  “等我回来再讲啊!二子叔。”冬冬抢过茶缸子跑着续水去了。

  那是拍李向阳进城吊孝那场。一大早儿,王大娘还没起床,就听见大门外边传来“突突突”一阵紧似一阵的电驴子声,后窗户外边也是人声嘈杂。忽然门外传来“咣咣”的砸门声,那动静就差把门板子砸下来了。

  谁呀?大清早儿的,这是折腾什么呀?怎么比查户口的还急呀。王大娘念叨着爬起来,下了炕连鞋也没顾上提,趿拉着鞋披上褂子一边系扣儿一边跑去开大门,刚打开门插管儿,外边儿的几个人就带着一阵风闯进来了。

  哎哟!我的妈呀!王大娘定睛一看,立刻吓傻了,整个人都软了。大清早儿的怎么闯进来几个日本鬼子呀?背着钢盔,端着三八大杆儿,脑后的**帘子呼哒呼哒的,脚上的大皮靴嘎嘎作响。

  王大娘当下就迷糊了,心说这世道又倒回去啦?日本鬼子不早就滚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王大娘没敢多想就连忙作揖鞠躬,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太君太君,我地大大地良民,我地大大的地良民地干活!

  日本鬼子可不管这套,什么良民不良民,统统地八嘎亚路地干活。走在前面的那个鬼子一枪托子拔拉开王大娘,嘴里喊着巴嘎亚路巴嘎亚路,就直奔鸡窝而去。王大娘连惊带吓一**坐在地上,抬眼一看,好家伙!敢情房顶上还有好几个鬼子,正端着挺机关枪小钢炮儿向院子里瞄准儿呢。王大娘顿时吓得尿了裤子,四肢软,咕咚一声倒地上,**底下的青砖立刻洇湿了一大片。

  就在这时只听房顶上一个人喊:“停!”那几个日本鬼子赶紧跑过来扶起王大娘,嘴里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娘。”

  王大娘还迷糊着呢,心说,嗨!闹了半天不是日本鬼子,是伪军呀,怎么还会说中国话呢?王大娘更糊涂了,两条老腿软,过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站起来,心说这都哪儿挨哪儿呀。直到房上那些人下来跟王大娘解释说是在拍电影,为了真实起见,事先也没告诉她老人家,实在抱歉。王大娘这才愣愣怔怔明白过来,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半天喘不上气儿来。

  可把老太太吓坏喽,那个从房上下来的人看到老太太尿了裤子,也吓得够戗,非要拽着老太太上医院不可。老太太打着提溜不去,说老胳膊老腿儿的,摔个跟头没关系,回去换条裤子洗洗就行了。

  为了表示歉意,那个人送给王大娘一条漂白的羊肚手巾和两块香胰子,算是补偿。

  二子一口气说完,凡子和冬冬听的都直眼了。

  “后来呢?”他们问。

  “后来电影就拍完了呗!”二子说。

  凡子和冬冬正听着过瘾呢,没想到完了,心中不免遗憾万分。

  “说的倒跟真的似的,可电影上怎么没见着这么一段儿呀?”麻杆儿继续给二子起腻。

  “那你得问放电影的去,电影上演没演我管不着,我说的是拍电影,人家当初就是这么拍的。拍和演是两码事,懂呗?”二子喝了口茶非常懂行地说,麻杆儿被噎的一愣一愣的找不着词儿。

  4.那帮年轻人能演好李向阳吗

  别看二子整天稀里马虎,一副老也睡不醒的赖样儿,可要说起电影那可头头是道儿。麻杆儿说他这叫放屁吹灯,各练一功。二子打小就喜好看电影,特别是生在古城的几部老片子,什么《平原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兵张嘎》、《地道战》、《狼牙山五壮士》、《红旗谱》等等,自个儿都记不清看过多少回了,反正是看多少遍也没个够。

  说起这些老电影来,二子更是如数家珍,头头是道,大段大段的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可那些外国电影,他却不愿看。每次看完外国电影回来,二子就嘟嘟囔囔说那几句顺口溜,朝鲜电影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电影搂喽抱抱,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柬埔寨电影瞎胡闹,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二子刚才和麻杆儿抬完杠,这会儿冷静下来又琢磨开李向阳了。想来想去更多的是担心,就像担心自个儿家里的事儿一样。

  咱这电影是叫《平原游击队》好呢,还是叫《李向阳》好呢?二子想来想去,一时半会儿还真琢磨不透,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他还是觉着叫《李向阳》顺嘴儿。到底叫什么名儿先放一边儿,可北京来的那帮年轻人能演好吗?我看玄乎。甭看他们说起来一套儿一套儿不带重样儿的,可真要实打实地拍起来,那可就得另说了。不说别的,就凭他们那满嘴贫了吧唧的京油子味儿就得不了,跟人家老郭比差远了去了。

  最要命的是,年轻人不懂事儿,没在咱古城里过过日子呀,更弄不清当年游击队的事儿。年轻不怕,得一点儿一点儿摸索着来,光会照葫芦画瓢那可不行,心里得有真玩意儿,才能演的像那么回事儿。听说当年人家老郭为了演好李向阳,还特意搬到古城,城里乡下的来回住了好几个月呢。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体验生活。什么事儿你都得亲身经历经历才行。还有,年轻人儿的那身打扮儿二子也不放心,哪像游击队穿的衣裳呀,支支棱棱,新的都扎眼,虽然假模假式地打了几块补丁,可连补丁都是崭新的,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么回事儿。

  这挺好的东西要是让这帮年轻的给鼓捣砸喽,咱也没法和大伙交待呀?二子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不放心,不行,明儿我还真得看看去,可不能把这么好的玩意儿让他们给糟蹋喽。二子越想越坐不住,站起身来回溜达着,恨不得马上就去西大街看看。

  这不是操不着的心嘛?人家拍电影,怎么拍,拍成什么样,有导演管着呢,碍你什么事儿呀?可二子就是这么个人儿,就像拆大旗杆似的,说着急还真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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