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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茄子胡同槐树院 | 作者:古口 | 更新时间:2017-05-06 07:3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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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子听着二子他们内衣外衣的,又想起了睡衣的问题,睡衣到底算什么衣裳呢,阿康和元元晚上睡觉时换睡衣吗。~~~~

  第十七章

  重要会议通知

  上午第二节课大课间时,刚刚做完广播体操,凡子和军子陈兵他们几个男生正在操场上创拐1,李萌和几个女生在一边儿扔布袋儿。刘丽丽从教室跑出来,扒着二楼的栏杆冲他们大喊:“顾凡,陈兵,赶快回教室!李老师有重要通知,快点儿!”

  这个小马屁精,下课也不让痛痛快快玩会儿,几个人停下来,慢腾腾向教室走去。

  李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向门外张望,见凡子他们进来就说:“同学们坐好了,下面我宣布一个重要会议通知。今天下午一点半,全班同学到人民体育场参加一个重要大会。所以,上午的三四节课我们就不上了,大家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准备放学。”

  李老师说到这里,教室里响起一片“嗡嗡意安静!不要影响其他班上课。我再说一遍,下午一点半带着小板凳准时到操场集合,不许迟到、不许带零食、不许……”李老师不许还没说完,又响起一阵喧哗声。

  李老师加大了嗓音说:“注意!不准在半道儿插队。我们班是代表育新学校参加这个重要的会议,陈兵还有王建军你们几个忘性大的同学,千万不要忘了带板凳。现在下课!”

  听完李老师的重要会议通知,凡子心里一阵阵高兴。前排的军子回过头来冲凡子挤挤眼。凡子冲军子努努嘴,稀里哗啦把桌上的东西划拉进书包。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重要大会,同学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有时候正上着课也是说走就走,没人关心重要会议的重要内容,反正与自己无关,不上课比什么都强。

  第三节课是历史课,同学们离开教室时,教历史的黄老师进来了。军子急忙凑上去和黄老师打招呼,黄老师微笑着向同学们点头致意。

  黄老师刚来时,军子特别腻味这个小里小气的黄老师,经常在历史课上捣乱。看着军子毕恭毕敬的样子,凡子又想起了黄老师第一次给他们上课时,被军子气的哇哇大哭的情景。

  2.婶子大娘给点儿饽饽吃呗

  那是个冬天的下午,窗外飘着细小的雪花。炉子上午就灭透了,教室里阴冷阴冷的。下午快上课时,值日生又把炉子生着,上课以后,教室里还飘着浓浓的煤烟味儿。同学们打开窗户,刺骨的北风夹着雪花从窗户里钻进来,打透了同学们身上厚厚的棉衣。凡子紧紧裹着棉猴,缩着脖子,可肚皮和大腿还是冰凉冰凉的,手脚早就冻麻了。李萌脖子上严严实实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两只手缩在棉套袖里紧紧抱在胸前。

  李老师领着黄老师走进教室,把黄老师介绍给大家,同学们才知道,李老师后边那个矮墩墩的小丫头儿就是新来的历史老师。这不像个高年级的大姐姐吗?也是个小四眼儿啊!怎么这么矮呀!同学们在下边小声议论着。当李老师说到黄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时,同学们哄堂大笑。李老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同学们把师范学校听成吃饭学校了。李老师狠狠地说了一句少见多怪,然后客气地把黄老师让到讲台就走了。

  黄老师长得又黑又瘦,梳着两条细黄的小辫子,鼻梁上架一副白边儿高度近视眼镜,镜片厚厚的,衬的黄老师的脸显得更小了。黄老师从讲台后边绕到前边,先清清嗓子,然后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同学们,今天天气比较寒冷,希望大家抖擞精神,战胜寒冷。你越怕冷,天就越冷,你越不怕冷,天就不冷了。”说到这儿,黄老师挺了挺胸膛。黄老师看着四敞大开的窗户又说:“同学们,从物理学的角度讲,烟的重量比空气轻,所以烟往上飘。咱们先把窗户关上,一会儿就不呛了。”说完黄老师带头儿把教室前边的窗户关上。

  同学们对黄老师说的说法特别感兴趣。看着空中飘荡的烟心想,历史老师还懂物理,不简单,不愧是吃饭学校毕业的。可过了一会儿教室里更呛了,大家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在下边交头接耳说小话,打喷嚏,搓手,跺脚。黄老师停下来,透过镜片瞪着大家,同学们才稍稍有所收敛。

  教室里的烟渐渐散去了,同学们也安静下来。黄老师的心情自然而然放松了,讲起课来也顺当多了,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浓重的家乡口音。

  刚开始,同学们觉着新鲜好玩儿,可越听越不是味儿。黄老师的口音忽上忽下七扭八拐,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语气词。快跟唱戏的差不多了。

  同学们听着黄老师的家乡话,忽然现黄老师的口音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就开始交头接耳说小话递纸条儿,互相探讨黄老师的口音出处。有说东的有说西的,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快下课时,凡子还沉浸在李老师拍皮球的回忆上,军子回过头怪腔怪调地对凡子说:“婶子大娘行行好,给点儿饽饽吃呗,叔叔大爷可怜可怜给口儿吃的呗。”

  什么意思呀?要饭的?怎么还主动降了一辈儿?凡子就势充大辈儿说:“孩子,今天大爷家里没剩饭,明儿再来,大爷给你留着白面馒头。啊?”

  军子顾不上搭理凡子,一连又重复了好几遍“婶子大娘给点儿饽饽吃呗”,凡子更纳闷儿了。军子小声说:“笨蛋!”。李萌看看军子又看看房子,捂着嘴偷偷乐。“笑什么笑?”凡子没好气地问。

  李萌光笑不说话,凡子问急了,她才把手从套袖里拿出来给凡子写了张纸条儿:“你听不出军子的口音和黄老师的一模一样吗?”

  “噢!真是!”凡子恍然大悟,支棱起耳朵再听,一点儿不差。这小子绝了。凡子打心眼儿里赞叹军子的耳朵,想用一句成语来形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耳聪目明来。

  每年开春儿青黄不接,黄老师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便扶老携幼成群搭伙涌入城里要饭。白天,他们或端着一只破碗或擓着篮子挨家挨户串。夜里找个背风的墙根儿或门洞就凑合一宿。

  那些日子,槐树院里一天得来好几拨儿要饭的,凡子耳朵里都灌满了“婶子大娘行行好给点儿饽饽吃呗,叔叔大爷可怜可怜给口儿吃的呗。”

  太熟悉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笨!凡子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把军子这个现以书面或口头方式迅传播出去。/一会儿,教室里“婶子大娘行行好给点儿饽饽吃呗,叔叔大爷可怜可怜给口儿吃的呗。”就“嗡嗡”回荡开了。

  陈兵更是兴奋不已,趁黄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时,站起来比比划划,伸手缩脖儿做端碗要饭状,引得同学们一阵阵大笑。黄老师回过头来时,陈兵早坐下了。黄老师再写时,陈兵又站起来接着比划。面对同学们无缘无故的笑声和吵嚷声,黄老师担心自己讲错了,索性拿起讲台上的教案照本宣科念起来,可底下的说笑声依然不断,黄老师再施瞪眼法也不灵了。

  渐渐的,说笑声越来越大,黄老师站在讲台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句话也说不出,眼镜滑到了鼻子头上。同学们见状更是得意忘形,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句“婶子大娘给点儿饽饽吃呗。”黄老师终于坚持不住了,扔下教案哇哇大哭着跑出教室。

  黄老师跑了以后,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同学们才现,他们把新来的历史老师气哭了,气跑了。在中八班,生这样严重破坏课堂纪律的事件还是第一次。同学们互相埋怨指责,纷纷查找“婶子大娘给点儿饽饽吃呗”的始作俑者。大家你指我,我指他,互相指责了半天,最终也没把那个始作俑者找出来。军子不时回过头冲凡子使眼色,意思是让凡子保密。凡子故意装着看不见,李萌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俩,凡子知道她绝对不会出卖军子和自己的。

  黄老师的口音就是革命

  第二天,李老师对全班同学做了整整一堂课的严肃批评教育。李老师说:“你们嫌黄老师的口音难听,这是忘本!告诉你们,抗日战争还有解放战争时期,黄老师的家乡和我们家乡一样,都是革命根据地,革命老区。黄老师的口音就是革命,就是无产阶级,就是朴素的阶级感情和阶级立场。”

  “如果没有黄老师家乡的父老乡亲冒着生命危险掩护八路军游击队,推着小车舍生忘死支援前线,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李老师把黄老师的口音问题上升到了无产阶级感情和无产阶级立场的高度,同学们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李老师的训话。

  “你们有什么资格嫌黄老师的口音难听?你们的口音呢?更难听。咧咧的,二声不会,乱用儿化音,猴儿、老头儿、面条儿,难听死了。还总是偷工减料,丢三拉四,偷梁换柱,都是你们干的。”李老师连着说了仨成语,把同学们都说愣了。看着同学们大眼瞪小眼,李老师知道他们没明白,就解释说:“比如,扩大的扩,正确读音是kuo,你们读成ke,说完,怕同学们不明白,又在黑板上写上汉语拼音。还有弄,正确读音是g,你们读g,腿读tui,你们却读成老师仔细地分析着,同学们还是不太明白。

  凡子听着李老师训话,看了看旁边的李萌,就和李萌悄悄说起李老师刚来时闹的一次笑话。

  那是李老师刚接了中八班的语文课,还没当班主任。一天李老师给同学们纠正汉语拼音的音调,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拍”字,然后注上拼音pai让大家跟她读:“p-ai拍,一声拍。”同学们就大声跟着读:“p-ai拍一声拍。”一连读了两遍,同学们的声音很不整齐。李老师觉着还不够深入细致,就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领读:“p-ai拍,拍皮球的拍”,没想到这次到李老师把后边两个拍皮球的“拍”读成了三声。同学们听了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李老师不小心把自己的家乡口音读出来了,紧接着教室里爆出一阵哄堂大笑。李老师站在讲台上还纳闷呢,愣愣地看着下面,后来才现自己读错了音调。凡子和李萌说到这里忍不住全笑了。

  “顾凡,难道你们觉着我说的不对吗?可笑吗?”凡子和李萌的小声打断了李老师的训话。凡子和李萌赶紧闭了嘴。

  “行了!”李老师说着口气又严厉起来。自己不怎么样,还总挑别人的毛病。这件事要一查到底,必须把带头闹事的人揪出来,彻底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希望大家不徇私情,勇于揭检举,坚决向坏人坏事作斗争。“

  直到下课铃响过好长时间,李老师才阴着脸结束了训话。教室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同学们还从没见过李老师这么大火。

  接下来的几天,同学们个个提心吊胆,军子更是战战兢兢。再后来,不知是李老师忘了,还是以为通过训话已经达到了教育目的。此事终于不了了之了。

  李萌这些日子倒是好过多了,军子再也不敢无缘无故地往后推桌子挤凳子了。

  4.孔老二吃元宵

  时间长了,同学们渐渐对黄老师的口音就习惯了,再加上原本干巴巴的历史课,被黄老师讲的妙趣横生,一堂课下来就像听故事一样,同学们又渐渐喜欢上了黄老师。

  讲到春秋战国时期,黄老师结合批林批孔的政治形势,给大家讲了一个孔老二吃元宵的故事,引起了同学们极大的兴趣。

  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孔老二本是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儿,整天拎着条腊肉干儿,满世界跑着宣扬他的克己复礼。而在黄老师嘴里,孔老二却活灵活现,生动形象起来。

  “孔老二贼心不死妄图复辟资本主义,不得人心,四处碰壁。”黄老师在教室里来回溜达着说。全班同学们的目光紧紧追赶着黄老师,生怕漏下一句话。

  一天,孔老二和他的弟子来到鲁国贩卖他的克己复礼。师徒几人走得又累又饿,看到前方有一个小饭馆边急匆匆赶过去。走近一看,门前挂着一个牌子,上写“大馅元宵一文钱一个。”徒弟们大喜,眼巴巴地看着孔老二咽口水。

  孔老二故作镇静,摸摸兜儿,只剩一文钱了。怎么办?孔老二看着牌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大弟子子路取来笔墨,趁左右没人,将牌子上“大馅元宵一文钱一个”的“一”字上加了一竖。变成了“大馅元宵一文钱十个。”之后孔老二领着徒弟们大摇大摆走进饭馆,一下子要了十个元宵。十个元宵下了肚,师徒几人还是没饱,孔老二又大声吆喝店小二上元宵汤,几个人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把店里的元宵汤喝干了才住嘴。

  算帐时,孔老二理直气壮地掏出一文钱,“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转身就走。店小二不干了,上前拦住他们说,你们一共吃了十个元宵,应该给十文钱。

  孔老二听了瞪起三角眼说,你牌子上明明写着大馅元宵一文钱十个!你怎么说一个呢?店小二说,我们写的是一文钱一个,怎么是十个呢?孔老二不急不慌地把店小二拉到门口一看,店小二顿时哑口无言了。心想早晨掌柜的刚写的一文钱一个,怎么这会儿变成十个了?

  这时孔老二早带着徒弟们扬长而去了。饭铺门口只剩下傻呆呆的店小二。

  路上,徒弟们纷纷称赞孔老二足智多谋。孔老二哈哈一笑说,我这还给他们留着面子呢,如果我再在十字上面添一撇儿,那咱们就得吃他一千个元宵了。

  黄老师讲完孔老二吃元宵的故事,同学们一阵阵哄堂大笑。

  后来,黄老师还把《孔老二吃元宵》改编成相声,由又高又瘦的军子和一个又矮又胖的同学配对儿表演。在学校演,在区里演,最后还在市里批林批孔文艺汇演中得了个二等奖。此后,军子就更觉着黄老师可亲可敬了。

  5.牛肉罩饼白肉罩火烧

  凡子今天回来的早,一进大门,就看见二子、麻杆儿拐哥仨人正蹲在门口假山下嘀咕着什么。凡子刚一靠前,他们立刻闭上嘴。麻杆儿还挺不自然地冲凡子呲呲牙说:“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哇?罢课了?”皮笑肉不笑的。凡子哼了一声。

  麻杆儿这些日子闲得难受,没事就瞎琢磨,想起一出是一出。前一阵子要做沙,刚摆开场子缠沙簧,就被坚硬的钢丝把左脸蛋子弹了个口子。上医院缝了三针,现在还没好利索呢。拐哥说,也值,沙没做成,倒做出个酒窝来。

  凡子顾不上搭理他们,进屋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就找老舅要吃的。老舅刚把棒子面菜饼子蒸好,大铁锅里正炖着岗尖一锅棒子骨,满院子飘着炖骨头的香味。“你倒好,不回来是不回来,一回来就要吃。刚吃了早清儿的你这儿又惦记上中午的了,得火化食了2?”老舅不耐烦地说。

  “怎么又吃棒子骨哇!连点儿肉都没有。”凡子掀开锅盖不满意地嘟囔着。棒子骨就是猪的大腿骨,闻着香,啃半天也啃不着点儿肉,只有些筋头巴脑的,唆拉唆拉肉味罢了,不仅解不了馋,反倒把肚里的馋虫勾上来了。这些零碎大都是二子几分钱一大堆鼓捣回来的。回家以后给大伙分分,像这岗尖儿的一大锅棒子骨也就毛儿八分的。

  “知足吧你!能啃上棒子骨还赖呀?一人一月几两肉,去了皮还不够塞牙逢儿的呢。这多实惠呀,既解馋还能落下小半罐儿猪油。”老舅说完把盛菜饼子的笸箩放在凳子上又说:“甭掀了,一掀八不开,着急吃不上煤火饭。”

  “人家还等着开会呢,一点半准时到校集合。”凡子不满地说。

  “呵!好大的口气呀!小嘎崩豆子还整天会会的。好!中午咱们先吃棒子骨罩饼子,晚上回来再啃骨头。去,先剥两棵大葱,洗干净啊!”老舅说着吸溜吸溜地把热饼子掰在碗里又说:“这棒子骨罩饼子是从牛肉罩饼演变展而来的,那罩饼可是咱们这地界儿的名吃。”老舅又叨咕开了。

  “没错儿!”二子过来搭茬儿说。

  “你看看,连咱们二大厨也知道吧。”凡子老舅说。

  “那是!你可别小瞧喽这个‘罩’!老辈子那会儿咱这儿的牛肉罩饼、白肉罩火烧哇,嘿!那才叫香呢!远近闻名,闹着玩儿呢!这里边儿讲究多了,饼、火烧和平时的还不一样。平时烙饼讲究油大软和,可这罩饼的饼油就不能忒大喽,还得硬点儿。不信?你拿油酥烧饼罩罩,准崴泥。饼也好,火烧也罢,必须得用手掰,千万不能用刀切。为什么?入味儿。吃到嘴里不仅香,还得筋道有咬头儿。”二子越说越上劲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小二儿,二两罩半斤,多搁葱白,肉要肥瘦,多加肥汤,再加撮儿芫荽末儿!”二子说着站起来,拿着架势连比划带吆喝,就像真进了罩饼铺子一样。

  “这就叫牛肉罩饼。知道吧?”二子又说。

  “二子!别撑着!”麻杆儿在前院大喊,二子颠颠跑了。

  “肉有肥肉瘦肉,怎么汤还分肥瘦啊?”凡子不解地问老舅。

  “这你就不懂喽!一大锅牛肉嘎嘎开着,盛汤时,专拣边上不冒泡的地方撇点儿油,这就叫肥汤,腻乎。这里边讲究儿多了去了。一句半句说不清。”

  老舅停了停又说:“那白肉罩火烧更讲究。那白肉呢就是五花肉,看着肥嘟嘟的,可肥而不腻,再加上韭菜花儿,酱豆腐、芝麻酱、辣椒油、芫荽末儿、糖蒜。吃到嘴里,就一个字儿:香!要吃肉是肥中瘦,要解馋是酸辣咸,全了。可惜呀,你们这辈子怕是赶不上喽!”老舅的一番话,把凡子说的直咽哈喇子。

  “去,再揪点儿芫荽,老舅今儿给你露一手儿。”老舅说。

  两拨人追着一个皮球乱跑

  “你说说,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着调。为了看场踢皮球的,仨人在那儿嘀咕一上午了,饭也不吃了。哎!这球要是真能顶饭吃也不赖,省粮食。”李婶端着盆刚洗好的韭菜自言自语地嘟囔。

  “武大郎玩夜猫子,好什么的都有。甭着急,下午送煤的来了,你叫我,甭指望他们,指望不上。”凡子老舅说。

  “嗨!那倒不怕。我是说,上次跟老李看过一回踢皮球,乱七八糟的,两拨儿人,跟头趔趄地追着一个皮球满世界乱跑,跑半天也踢不着一脚。有人摔地上了,疼的呲牙咧嘴直打滚儿,半天爬不起来。何苦哇!狗掐架似的。还有一个吹哨的满场追着劝架,俩举小旗儿的也在边上看热闹瞎比划。倒找钱,我也不再看那玩意儿了。”李婶后悔万分地叨叨。

  “可不,我也不看那玩意儿,哪如在家歇会儿。”凡子老舅附和着李婶。

  “什么?李婶,哪有踢球的,谁跟谁呀?”凡子一听有足球比赛就特别兴奋。再也顾不上和老舅的牛肉罩饼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爱谁谁,我管的着哇!没看那几块料嘀咕半天了吗,仨人两张票,正想辙呢。得!我这一不小心又勾出你这个小神经儿来。”李婶说完,没好气地走了。

  7.男人啊,结了婚就踢不了球喽

  保定这地界儿的足球氛围相当浓厚,大人孩子都喜欢,像凡子老舅这样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大男人实在少有。凡子对足球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当收音机里直播足球比赛,总是从头听到尾,一个字儿不落。麻杆儿、二子、拐哥他们个个都是老球皮。

  对了,这地界儿管球迷不叫球迷而叫球皮,不知为什么,大概跟口音有关系吧。每当凡子他们扎着脑袋听足球的时候,李婶就说,看不见摸不着的,支棱着耳朵瞎听,当吃当喝呀?凡子心说你个傻老婆子懂什么呀,光知道吃喝。

  听了李婶刚才的唠叨,凡子才明白刚才麻杆儿他们为什么躲着自己,本来就是仨人两张票,他们还打过不清呢,自己再跟着掺和,那不更乱套了。这帮小气鬼!请我我还不去呢。不年不节的,能有什么好比赛呀?

  收音机里现场直播的足球大都是在北京的国际赛事,轻易赶不上一回,赶上了也是只能听,不能看,实在不过瘾。体育场里高水平的比赛也不是很多,除了前年的全国五项球类运动会,平常的日子大都是工厂之间的比赛,特别是礼拜天,一场连一场,有时候一直踢到天黑看不见球了才拉倒。每到这时,凡子就装上一口袋零嘴儿——自个儿炒的葵花籽、西瓜籽儿、倭瓜籽儿,要不就是爆米花、山药干儿,酸枣面儿。什么零嘴儿都没有时,就装上一块干巴饼或半块剩馒头。

  凡子一个人坐在城墙砖砌的看台上,眼睛看着足球场上热热闹闹的比赛,耳朵听着周围老球皮们津津有味的谈话和起哄,不时从口袋儿里抠点儿嚼裹儿放嘴里,一种兴奋和满足就会涌上心头。此时他的心里只有那只黑白花瓣儿的足球,其它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

  凡子看球只是一个方面,更感兴趣的是听那些老球皮说球。那些老球皮说起球来,比话匣子里的解说员还热闹有趣。由于共同的爱好坐到一起,甭管认识不认识,坐到一块儿就对着吹,越说话越多,越说越没边儿,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全上来了,比着塞着往外掏玩意儿,看谁肚子里的玩意儿多,看谁能瞎白话。

  这些老球皮起哄架秧子更有一套。高兴了大声叫唤、吹口哨、跺脚。生气了也是这一套,再加上骂大街。赶上哪个球员正好一脚把球踢空了,他们就放开嗓门大声挖苦:“嘿!五号!五号!会踢呗?别撕了裤裆啊!回家生孩子抱火去吧!”有个后卫铆足了劲大脚解围,可一脚踢出去,球只见高不见远。他们就起哄喊:“我说,八号,让你**呢?大臭脚!”

  一次,棉纺厂那个叫老黑管儿的前锋替换上场了。老黑管儿是个老球员,长的又高又瘦,浑身上下黢黑油亮,虽然球技不是最好,可球龄长,脸儿熟。他一上场,看台上的老球皮们便兴奋不已,嗷嗷大叫。

  老黑管儿带球过人的动作相当花哨好看,却中看不中用。你看他,离着对方后卫还老远呢,就开始做动作,七扭八拐忙活大半天,刚到后卫跟前就一脚踩球上了,人没过去,自己先来了个老婆儿钻被窝,“哧溜”钻后卫裆下边去了。全场一片哗然:“钻裆喽!钻裆喽!”。老黑管儿爬起来还满地找球呢。坐在凡子边上的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球皮伸手拿过自带的军用水壶,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看看,老黑管儿完了吧,浑身上下软的跟面条儿似的。完喽!”

  “岁数大了?”旁边一小伙子问。

  “什么呀,结了婚的过。把劲儿都使媳妇身上了,还踢什么球哇,光顾回家抱孩子了。”老球皮说完不无惋惜地摇摇头。

  “可呗,这男人一结婚,身子骨那点儿精气神儿就全泄喽。”又一个老球皮说。小凡子听着纳闷,怎么一结婚就不能踢球了?

  老母猴

  每当看台上的球皮起哄时,老母猴——一个又矬又胖的女警察就会及时赶到。每次见到老母猴,凡子都会想起《敌后武工队》里的哈巴狗。看台上安静的时候,老母猴就背着双手来回溜达,两只眼睛严密地监视着看台上观众的一举一动,哪儿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老母猴就会立刻冲上去,挥舞着两只又短又粗的胳膊大喊大叫。随着喊叫声,老母猴儿身上紧绷绷的警服就跟着往上一窜一窜的,那时候的老母猴就真成了一只灵巧的大胖猴儿了。

  半场休息是球皮们最闲在的时候,也是老母猴最忙的时候。球皮们早就摸透了她的行动规律,约好了似的轮流起哄喊叫,叫喊声像波涛一样此起彼伏,就像后来观众制造的人浪一样。老母猴左突右冲上蹿下跳一阵紧忙,仍是按下葫芦起了瓢,顾头顾不了腚。

  看到老母猴儿累得气喘吁吁又无可奈何的狼狈样儿,看台上就会爆出一阵又一阵更加猛烈的叫喊声。老母猴这时才觉上了当。小凡子笑过以后,反倒有些可怜她了。

  9.胶片挖走了机床的大门儿

  从老球皮们的嘴里,小凡子对市里几个厂的足球队也非常熟悉。最有名的是机床、锻压,还有胶片、棉纺和远在太行山里的惠阳。惠阳踢的不是最好,但最牛气,每次比赛都是坐着大轿子车浩浩荡荡威风凛凛,穿的裤衩背心也最漂亮最整齐。

  机床的守门员是省二队退下来的,后来调到胶片。球皮们都叫他王连举,就是叛徒的意思。为什么说他是叛徒呢?

  机床是全市的冠军队,厂里的足球氛围相当浓厚,因此厂足球队队员都成了特殊公民,一个个吊儿郎当牛逼烘烘的。特别是那个守门员仗着自己是省队下来的,晚来早走,有时甚至来都不来,工资挣着,补助照拿,还老嫌待遇低。胶片呢,踢的也不错,总在前三名晃悠,就因为守门员不行,从没拿过冠军。前锋好不容易踢进一个,没一会儿守门员就漏俩。白忙活了。

  胶片早就瞄上机床那个守门员了,得知那个守门员嫌待遇低而闹情绪时,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直属中央管辖,千方百计勾搭机床的守门员,先是许以优厚的工资待遇,接着又许给一套带暖气的单元房,愣是把那个大门儿给挖过去了。

  胶片这个举动在足球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在谴责胶片挖墙脚的同时时,更埋怨那个大门儿立场不坚定,儿不嫌母丑,狗不弃家贫,怎么还不如条狗呢?

  后来那个守门员只要在场上一拿球,场下的球迷就大声起哄,高呼叛徒、内奸、工贼。什么解气喊什么。那个大门儿也就一直灰溜溜的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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