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馅饼与狼2

　　队伍参观过减震器厂后，回到厂接待中心，应张宝奇主任的要求，张宝奇、刘长江、张红军、方国伟、萧山、李家顺六人钻进了一间小会议室，闭门开起会来。

　　这次从燕京出来，虽然中央没明说，但参与人员都清楚，其实是以体改委的张宝奇副主任为主的。因此进了小会议室，张宝奇也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主位。

　　“方书记、萧书记，李厂长，这次我们中央工作组到大江摩托车厂来，其实是带着两个任务来的。第一个任务是来指导、协助厂里完成大江减震器厂的改制任务。第二个嘛就是大江摩托车厂与燕汽总厂的合作事情。由于大江减震器厂的改制工作与第二个事项密切相关，我们现在先有请燕汽总厂的张厂长先给三位讲述燕汽总厂提出的合作方案。”张宝奇开门见山的亮出了本次行程的目的。

　　张红军立起身，向在座的各位行了个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向在坐的各位领导都分发了一份。

　　“张主任、刘司长、方书记及大江摩托厂的两位领导，对这次我们燕汽与大江摩托车厂合作的事，我们燕汽拿出了两个非常具有诚意的方案以供大江摩托车厂选择。下面我对这两个方案一一作说明，请各位在坐的领导指正。”待会议室的其他五人都拿到文件后，张红军翻开文件，开始对方案予以说明。

　　“我们燕汽提供的第一个方案是双方合资建厂的方案。由燕汽出资一千万，大江摩托车厂以现有的减震器厂设备、厂房等实物及充气式减震器技术出资，双方共同出资设立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我方占股51%，大江摩托车厂占股49%，大家按持股比例进行分红，新公司的管理全由大江摩托车厂负责，我方不派任何管理人员。新公司成立后，对现有的厂房、设备进行改造升级、扩产，新公司全部生产充气式减震器，产品分为摩托车及汽车用两个产品系列，摩托车产品由新公司自行销售，但汽车用减震器由我厂进行销售。这是第一个方案，各位领导看有什么意见没有？”

　　张红军暂停说话，目光从方国伟书记及萧山、李家顺三人面上扫过。

　　燕汽所提出的两个方案，在来江洲之前，都给体改委、机工部的领导汇报过，因此刘司长、张主任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关键是看另三位，尤其是萧山与李家顺的意见。

　　萧山与李家顺互望了一眼，又一起看向方国伟书记。方国伟向二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暂无意见。

　　“张厂长，你请继续往下讲，我们把两个方案都听听再说。”见方书记与自己的老搭挡都暂时无意见，萧山也暂时说不上有什么想法，还是先听听燕汽的方案再说。

　　“好，既然萧书记如此说，我就先把第二个方案也进行说明。”见江洲这边的三人都示意自己往下说，张红军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提出的第二个方案是技术转让，由燕汽出资500万，向大江摩托车厂购买充气式减震器的生产技术与工艺，燕汽在燕京建立新厂，燕汽承诺只生产汽车用减震器，但大江摩托车厂也得承诺只能生产摩托车用减震器，不得生产汽车用减震器，避免双方产生冲突。”

　　这上方案一出，可让江洲市的这三位有些瞠目结舌了，这方案也太有些霸道了吧。

　　但如果萧太一在这，肯定得为这方案叫好。要知道，在这个普遍不重视知识产权保护的时代，燕汽的领导竟然能想出这一招相当于技术买断的招，那真是后面有人才啊。

　　萧山、李家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好。要说这两个方案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霸道。如果只是燕汽的张红军在，那当然得讨价还价，但中央的那二位在这，这态度可值得研究啊。

　　见一时半会无人吱声，张宝奇轻咳了一声，“对燕汽与大江摩托车厂的合作之事，我在这先表个态，这是两个企业之间的事，我们体改委与机工部对双方的合作持支持态度，但双方的具体合作方案，我们两个部委不作过问。”

　　听得张主任如此说，萧山与李家顺二人轻了口气。

　　既然张主任这样说了，那这个合作方案的事就还有得谈。燕汽提出的两个方案都有些太盛气凌人，完全不是平等的方案。

　　就说第一个方案吧，燕汽只出1000万现金就想占有51%的控股地位，同时新公司成立后所生产的汽车减震器全部由其统销。这对大江摩托车厂来说，根本就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先不说后面那条不平等条款，就说这持股比例的事。大江减震器厂的现有厂房设备，怎么也得值过四、五百万吧，而且新式减震器技术与工艺那现在中国，就是有钱也无处买的东西，500万元的估价完全就是扯蛋的事。

　　就这一点这第一个方案就无法接受。

　　第二个方案就更不用说了，那完全是在挖大江摩托车厂的墙角，断大江减震器厂的根。

　　而且还有个最最关键的东西，这新式减震器生产技术的所有权根本就不是大江摩托车厂的。

　　通过这段时间与儿子的深入交流，对儿子想法深有了解的萧山是很清楚的，要想自己儿子把这种新技术无偿贡献出来，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从内心来说，萧山认为，国家要发展，对这种私有产权的保护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举措。

　　萧山给李家顺打了个眼色，配合默契的李家顺很快就明白了萧山的意思。

　　“各位首长，在此我代表大江摩托车厂表个态，对能有机会与燕汽这样的大公司、中央直属企业合作，我们大江摩托车厂是深感荣幸的。燕汽提出来的合作方案，我们认为是非常有诚意的。但是——”李家顺话音一转，“对这种合作方案中涉及到的新式减震器技术问题，我们大江摩托车厂无法代表技术所有者进行谈判，毕竟这技术的所有权不属于大江摩托车厂。”

　　“什么？”张红军一惊，“萧太一不是你们厂的人吗？怎么技术不是你们厂的？”

　　“萧书记、李厂长，这是怎么回事？”刘长江主任眉头一皱，冷声问道。

　　李家顺苦笑一声，“各位首长，这充气式减震器的技术还真不属于我们厂的。这萧太一虽然是我们厂的员工，但其在厂内负责的是发动机的研究。这充气减震器都是他在业余时间搞出来的，没花厂里任何一分钱，所以这技术真是他的。”

　　“哪有这种道理，既然是厂里的员工，他所研发的技术都应该是公家的，哪有私人产权之说。萧书记、李厂长，你们都是老党员了，是要讲政治的。萧书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萧太一是你家孩子吧。”听得李家顺厂长如此说，刘长江司长非常生气。这两人都是什么党员嘛，一点都没身为党员的觉悟，也没党性，刘长江司长都有些怀疑这二位把国家资产往自己家里搬了。

　　“回刘司长，太一的确是我家孩子。鉴于这种关系，对与燕汽合作的事，我申请回避。”萧山苦笑，这点老底肯定是藏不住，在这种关系下，他说什么都不太适合。说自家儿子开发的新式减震器技术是工厂的吧，这与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符；说这技术是自己儿子私有的吧，这刘司长显然正准备抓住这点对他猛击不休。而且很显然，这位刘司长是来者不善。

　　“萧书记，你这是什么态度！”听得萧山申请回避，刘司长非常生气，“身为党员，怎么能遇着点事就后退呢。”

　　“这——”

　　见刘司长如此生气，萧山有些进退两难了，这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老刘，先别生气。”体改委的张宝奇主任见闹得有点僵，赶快插话，“萧书记，你也请先坐下，什么回避不回避的，都先别说，大家先把事说清楚，再说下一步。”

　　见张宝奇如此说了，萧山也趁此下台，坐回了座位。

　　既然体改委张主任发话了，刘长江司长也不好再多说，身子缩回座位，又恢复了一幅平易近人的模样。

　　这体改委政策研究室的一个副主任，虽说官也不大，就是厅级，跟他一样，而且还没有任何实权。但在中央部门中浸淫了近十年的刘长江深知，中央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心很大。而体改委就是中央经济体制改革的先锋，势头正盛。别看就这么一个副主任，那是深得中央领导人信任、能随时面见中南海那位老人家的人物。虽然不见得怕了他，但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见双方都消停了下来，张宝奇微微一笑，缓和缓和气氛，“这次我和刘司长、燕汽的张厂长一行，来得比较匆忙，看来对有些情况没搞得清楚。这样，我们先请李家顺厂长把整个事情的前后情况都给我们作一介绍，待把事情弄清楚后，我们再来说后面的事。方书记、萧书记、刘司长，各位看我这样安排行不行。”

　　“把事情搞明白是非常重要的，这会更有利于双方的合作。”方国伟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小的减震器厂的事，竟然水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