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回 一夜难眠

　　“这次真是太要感谢你了。要不然啊，我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穿到这样的好衣服。唉，想也不敢想！”

　　二当家知道同伴正陷入极度的亢奋中，照此下去，就是通宵达旦他也不会犯困。可是自己却吃不消了，刚才受惊吓跑的瞌睡虫，不知到那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身上。二当家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对同伴要求道：

　　“快睡吧，明天还得起早去董事长家。”

　　同伴本想与二当家好好聊聊心里话，见二当家躺下了，不免有些失望，他小心的收拾好手中的行李包裹，然后轻手轻脚的包裹放回原地，回到床上躺下来强迫自己入睡。

　　早晨，天尚未明，二当家照例是把同伴唤醒。同伴虽是一休未眠，此刻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但一听到二当家的喊话，便毫不迟疑的从床上坐起身，用力揉揉惺松的睡眼，随即就下了床。

　　两人洗漱后，二当家取出昨天新买的洋服装往身上套。同伴瞧见先是一惊，接着笑嘻嘻的打趣道：

　　“你还说我像小孩气，瞧你，大清早的还要拿出来穿下过过瘾？”

　　二当家没去理睬，只是小心的将服装穿上身，用手整理服贴后，便在屋里踱起步来，一面拿眼睛瞧着同伴笑问道：

　　“怎样？合身吗？”

　　“太合身不过了，简直洋气得要命！”同伴眯着眼睛笑，不无恶意的挖苦说。

　　二当家晃了一会停住步，回头对同伴吩咐道：

　　“你也穿上吧。”

　　“你不见我昨晚回来穿过了嘛。嘿，大清早的穿上身，马上出门又要脱下来，不嫌烦呀！”同伴瞧着二当家的举止，仍旧是笑呵呵的作答。

　　“我叫你穿上，就不要脱了。”二当家认真的说道。

　　“不要脱了！”同伴一下睁团眼睛望着二当家，然后带着迟疑不决的表情问道：“难道说我们一整天就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了？”

　　“谁说不出门了。不出门这么早我把你喊起来干什么呀？”

　　“那……那我们穿着这身衣服，怎么好出门呢？”

　　二当家狠狠白了同伴一眼，带着轻蔑的口气说：“怎么，穿上这身衣服就不敢出门啦！那我们要买它干什么，是不是还得去退给人家呀？”

　　“我……唉，你说什么啊，我不是怕出门。我……我是说啊，刚买来，就要急着穿……”同伴见二当家动了气，担心衣服要是真给退了，岂不是到嘴的肥肉又给吐了出来！一时心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二当家瞧着同伴急坏的样子，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直到同伴语无论次的说完，才装着严肃的样子，故意说道：

　　“昨晚为衣服搞得一夜不睡觉。今天好意叫你穿上，你却跟大姑娘出嫁似的推三推四。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哩？”

　　“我是想，唉，你想我们穿上这身衣服出门，一定招人显眼。你当个大老板不在乎。可我，叫我走在街上，一下引来许多人瞧着，唉，实在不好受呀！”

　　“怕什么！衣服又不是抢来的，有什么怕头啊！噢，你以为穿上这身衣服，走到大街上人家都会朝你看！你以为你是什么，是人物啊？咳，真是武大郎穿高跟鞋——自己抬高自己。”

　　同伴被二当家一顿奚落，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许久说不出话来。二当家见时间不早了，于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同伴赶快穿好衣服出门。

　　两人穿着洋服走在黎明前的大街上。由于起得早，大街上显得冷清清的，走多远才碰上一个或者两个行人。二当家走在前面，同伴缩手缩脚紧随其后，每当遇上行人，总是将头先低下，待人家走到身后老远，才像做贼似的回转头偷看上一眼，想瞧瞧人家是否在注视他。

　　果不其然，正如二当家奚落的那样，人家谁也没去注意他。同伴渐渐放开了胆量，走路姿势平和多了。但内心对早晨所说的话充满羞愧，同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两人这回没有去董事长家守候，二当家带着同伴直接来到早茶馆。进了茶馆后，见董事长没过来，二当家向同伴交待，两人分开坐。二当家坐在董事长吃茶常坐的桌子，让他坐在邻近的一张桌子。两人装作不相识，一切全看他的眼sè行事。

　　同伴被二当家神神秘秘的搞得摸不着头脑，想问又不敢问，只好遵照执行。这边布置妥当，两人各就各位坐下来，各自要了茶点一边吃一边消磨时间。半盏茶还没吃完，同伴就听见二当家用力咳嗽一声，赶紧抬眼望去。二当家向他迅速递了个眼sè，接着指了指大门。同伴领会意思，把眼光转向大门，只见董事长正从大门进来。

　　二当家示意同伴接着埋头吃茶。董事长照直走到二当家桌前，就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来，正好与二当家面对面。二当家对于对面来了客人入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着自己吃茶，一勺接一勺，吃得非常欢。

　　二当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果然吸引了桌对面的客人。董事长乘着自己等茶点上桌的空隙，不时的拿眼瞟瞟眼前这位吃相异常的客人，凭经验判断肯定不是当地人。二当家隐约感到对方在注视他，但他装作不知情，仍然是头也不抬，继续一勺接一勺吃，吃得脸上流出汗，一口气将大碗早茶吃得露了底，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二当家掏出手巾来擦嘴，这才装着发现对面有人在注视他。二当家一面擦嘴，一面向对方咧嘴笑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sè。

　　董事长叫面前这位像牛饮水一样吃早茶的陌生人吸引住了，正瞧得出神，冷不防客人吃完茶抬起头来。董事长一时躲避不及，两人眼光碰到了一起。董事长对于自己的不礼貌行为显得有些尴尬。但是，眼前这位陌生人倒是显得很大度，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朝自己善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