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 借酒牢骚

　　终于一个村公差瞧出了门道，乐滋滋的笑着夸奖道：“一点像桃，一捺像刀。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写得好！还是文房四宝有用，叫娃儿们写得如此的好字，好笔锋！”

　　众村公差都是白丁，见有人夸，也跟随着夸赞：“嗯，用文房四宝就是不一样，写出的字受看！那像我家的孙子，写出来的字就跟鬼画符一样。”

　　“一点不假，我家的孙子写出的字连鬼画符都不如。东一笔西一划，瞧着就跟牛尿路一样没有体样。看来就是吃这没有文房四宝亏！”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夸赞文房四宝的好处，马里正听得心跟灌了蜜似的。私塾先生刚才见自己的学生出了丑，站在一旁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不安，又不敢当众人面教训娃娃，只好一旁提心吊胆干着急。没想到大家不但没怪罪孩子写不出字，反而一个劲地直夸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陪着大家干笑。几个娃儿知道出了丑，紧张得不敢抬眼皮看人，后来听到大人们嘴上夸奖写得好，以为大人们看花了眼，直到瞧见老师脸上也高兴，才放了心。

　　乡约似乎从美梦中惊醒，揉搓下两眼爬起身顿感肚子饿得慌。便招呼马里正询问中午在那儿用餐。众人一听也是立感饥肠辘辘，根本不去讨论什么文房四宝了，喝酒吃饭填饱肚皮是正事。其他几个乡公差此时也过足了烟瘾，爬起来懒洋洋伸腰展臂。对于刚才众人夸赞文房四宝感觉好笑：嘿，泥腿子白丁也敢枉谈文人们的事情，简直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所以听了这些人谈论半天，几位大人没一人起身上前去看看究竟，只顾各自吞云驾雾。

　　马里正见乡约醒过来要用午餐，赶紧头带着大家出了学堂朝村头饭店走去。

　　马圩村今天热闹的不只是村公所、小学堂和几家养殖户，村头的饭店也忙得不可开交。头天晚上，两家养鹅户各送来了十只生鹅。饭店老板一家人半夜就爬起床宰杀。中午的酒席几乎全是鹅肉做菜。各村公差们啃着鹅头，撕着鹅腿，嚼着鹅爪，喝着鹅汤把嘴巴和双手弄得油粘粘的。马里正和乡大人同桌，本想借机好好敬乡约酒。可是不巧，刚开席乡约突然接到县太爷派人来通知，下午得赶去县衙开会。上面有规定，官员中午不得饮酒。乡大人见县大人，当然不敢违纪，所以乡约只好以茶代酒。

　　主角不喝酒，喝酒的气氛顿时打了折扣。乡约老喝茶水肚子作胀，不想久留。于是叫人倒了一碗酒敬大家共同喝干，然后先走一步。乡约刚离身，酒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大家没了拘束，顿时，人人都是酒碗不放手，筷子不离口，你来我往，你推我搡，感情深一口扪，关公战秦琼，谁怕谁啊！

　　马里正身为东道主，敬完了本桌，又拿上酒碗和筷子，一走一晃去其他桌上敬酒。大家一见马里正过来，暂时放下本桌上的酒官司，一起转过头来和马里正凑热闹。这个说：“马里正，你现在可是全乡大红人啦！先干一碗再说。”

　　那个说：“老马，你可是薜平贵转运，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咱老哥们！来，干一碗。”旁边人插话：“你又不是王三姐，干吗人家要记着你！”……大家边开玩笑边和马里正碰碗。马里正知道一时脱不了身，干脆坐下来。

　　可能是从没被同仁们这样追捧过，马里正心头高兴，酒喝起来跟喝水一样爽快。不一会眼睛发直模糊起来，但耳朵依然能听见这个喊，那个叫还要跟他碰碗。他眯起眼瞧瞧面前的一张张笑脸，想起过去这些人全拿他不作数，心头禁不住又来了气。便想借着酒力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势利眼的家伙，于是他和一个家伙碰了碗，一仰脖子灌下酒后，吃了一筷菜，裹着舌头说：“其实人的一生讲不定，谁也别小瞧谁。说白了，荣华富贵还不是命中带来的。”

　　“哎呀，你马里正可不能这样说话啊。大家都在向你学习呀，你说这种话可要考虑影响呵！”桌上有个人含笑指正说。

　　马里正翻眼朝说话人看看，正是平日最瞧不起他的一个村公差。便来了气冲他道：“你不相信迷信是么？为什么你和老婆赶庙会，偏要去烧香。”

　　“那不是娘们跟着赶热闹吗。”说话人被呛了一下，只好讪笑着解释。

　　“十指伸出有长短，荷叶出水有高低，咸鱼都有翻身日，粪堆还有发热时。你们别瞧不起人。是吧。”马里正没再搭理那人，而是两眼直直的望着酒坛咕噜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马里正说得对，谁也不能凉是谁！”席上有个村公差高声附和道。

　　马里正自斟自饮又喝了一大碗酒。然后醉眼矇眬地问：“你们说，人倒霉时，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人走运时，是不是喝凉水都长肉。别以为我在胡说八道，确实是这样的！”

　　“你说这话太对了。妈的，这几天我就走背运，不知被什么鬼撞上了，尽遇倒霉事！”桌上另一个村公差借着马里正的话发起牢骚来。

　　“你又怎么啦，难道是喝凉水都塞牙啦？”桌上有人借题打趣问。

　　“谁说不是嘛，前几日村里税费没收齐，我被乡约在大会上点了名，老脸算是丢尽了。妈的，赶集时不知怎的又被小毛贼给盯梢上了，身上带的几个钱全叫偷个精光。回家后心里不舒服，吃饭时见家中的老黄狗老是在桌肚下蹭来晃去，惹得我一时火起就给狠狠踢上一脚。谁承想狗没踢着，一脚踢在桌腿上，脚趾疼得两天下脚不敢用力。一桌饭菜也叫打翻，被老婆骂个狗血喷头，三天不跟我搭腔。”

　　“白天不搭腔，晚上搭腔不就行了么。”有人开玩笑说。

　　“比这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呢。”

　　“又碰上什么倒霉事了？”众人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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