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侍寝（下）

　　“皇上……”

　　“恩？”

　　“看来言德是将绮妃接过来了。”

　　“恩。”

　　……

　　仪龙宫，乾辰殿。大红宫灯下，只穿着的单薄一件明黄色衣衫的殷晟靠着窗边坐着，抬头看着天上明月。脸上虽然是漠无表情的样子，但是那眼神里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悲伤。柯凡候在一边看着自南如宫的一队人拥着一个妃子过来了，却不知道怎么措词才好劝劝新帝。

　　——这新帝殷晟直到今日才纳妃，就是因着心底那磨灭不掉的女子。而如今，虽是纳妃，脸上一点喜庆之气也没有，那心一直尘封着，如何能获得幸福，想到新帝殷晟在夫苑的事情，柯凡不禁为自己的主子担忧，甚至都忧伤起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么？连自己都被影响至忧虑重重起来？柯凡顿了顿心思，挥去自己脑中的一系列令人烦乱思绪，躬身道，“皇上，**一刻值千金。”

　　殷晟的目光慢慢落在那一队人影身上，知道柯凡的意思，便问，“按例是在哪个宫？”

　　问的当然是侍寝的地点，按殷朝先例，唯有皇后或者贵妃等级才有资格留在乾辰殿，妃子贵人等均是在仪龙宫侧宫侍寝。但是后来有皇帝觉得麻烦，便不分等级均留在乾辰殿，于是后来殷朝妃宫多是于乾尘殿侍寝，原来的便被人扔到一旁去了。

　　“按例是在庆玥宫。”虽然这条宫规早已经人不当一回事的忽略不记，但是作为太监总管的柯凡还是能把每条法规就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就按例来吧。”

　　“可是……”

　　“可是什么？”殷晟淡淡地看了柯凡一眼。眼中有地是令人不能抗拒地威严。

　　“但是也可按例让绮妃在乾辰殿侍寝。”但是。柯凡还是将自己地想法说了出来。脸上神情自如。没有被新帝地威严镇住。仿佛自己不过是在问新帝三餐地食谱罢了。

　　“呵……柯凡。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已经刀枪不入了。”殷晟一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着。但是眼睛已经冷冷地盯着门边候着地一众侍从。

　　——“给朕将庆玥宫清理出来。能多快就多快。不喘气也给朕先清理好。”

　　那一众侍从赶紧领命飞快而去。而那边。绮妃地软轿已经行到了南如宫通向仪龙宫地阶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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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

　　“尔新，你怎么在这？”

　　南如宫，西苑附近。目送绮妃远去的言公公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尔新。

　　“言公公，孟姑娘……”尔新瞄了一眼依旧站在黑暗中的碧盈，没有说下去。但是碧盈已经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头一低唤道，“劳烦言公公挂心了……”

　　看到碧盈安然无恙，言公公脸上不由也有笑意。然而碧盈说完，慢慢抬起头来，看尽眼中的却是冷漠的一张脸。言公公正觉诧异，眼睛看向尔新，尔新抬头看到言公公询问眼神，要开口，想到刚刚与碧盈的对话，又不好当面说出来，于是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倒是言公公笑出声来。

　　“孟姑娘，你心中有疑惑，为什么不问出来，你不问的话咱家又怎么知道你心中有疑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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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动作极为迅。等到绮妃一行人行至庆玥宫，里面的摆设该擦拭的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该整理的也已经整理得清清楚楚。

　　——地上是匆忙铺上的墨绿地折枝花卉纹地毯，因是新的，踩着感觉极为坚硬，一步步仿佛走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殿中点着的是青鸾灯，殿旁四处各有四个，殿中也有一个。一只青鸾绕着青瓷壁似要飞去，青瓷壁中熏着甜香，点着红烛，烛光明亮，将室内照得明亮。珠帘撩起，殷晟慢慢的走进去，那绛色地龙凤穿花纹罗账挂起了一角，从那一角下一望就能看到那檀木床上坐着的绮妃娇艳无比的低着头微笑，一身紫衫衬得绮妃的肤白胜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紫衫宽松，香肩都露了一半，虽然绮妃胸前抓着的锦黄色软被，但是那春光乍露，诱人无比。

　　殷晟面无表情的由着近身的太监宫女宽了衣带，脱了鞋，然后慢慢的走过去。

　　绮妃是大家闺秀的母亲教导出来的，虽然本性娇蛮但是却也知礼法。但进的宫来住在自己墨家的皇太妃宫中，受皇太妃训导要善用美貌，于是今晚绮妃一副妖娆模样打扮，但毕竟是个少女，看见一个已经宽了衣带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心中还是忍不住紧张，娇羞的偏了头一边去。先前一刻的万千风情到此刻换成小女子的娇涩羞颜，只让人觉得手段不足劲味不够失了先前兴趣。

　　而这一刻，珠帘外已经有礼官在道，“沐净水……”

　　殷晟坐下来，坐在了绮妃身边，两人虽然肌肤未近，但是绮妃感觉心跳声已经快淹没了自己，那礼官的声音都消去换成自己胸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而下一秒，罗账两边候着的宫女伸手自一个白色的瓷瓶里用极小的勺子舀了露水洒向坐着的两人。

　　露水极凉，殷晟只觉得被冰水洒中了一般，身子不由抖了一抖。而绮妃却觉得凉爽，身上热躁之感被这露水洒到就消减许多。

　　——这是皇族之子次娶妻必经的步骤之一，新帝殷晟先前并没有婚娶，此次封妃，侍寝便得按照礼法一步步的将其做足。这些步骤是代表皇子与其娶进的妻子要共受天恩，此后永结同心，并能早日得天赐贵子。沐净水是表示夫妻同感天霖，此后可共享富贵永结同心。

　　“浴珠露……”门外礼官声音又起。

　　这接下来的这一步骤由妻子给自己的丈夫脱袜，将其脚放入珍珠浸着的水中清洗，表示妻子今后要唯丈夫的话是从，并不得生背弃之心。

　　绮妃慢慢转了身，因为羞涩没敢抬头于是一眼就看见新帝那微敞的衣襟里露出的极为结实的肌肉……绮妃更是不敢再乱看，低了身去。脱袜子和清洗不过是做做形式，一般这个步骤妻子只用在宫女端着的珠露里浸湿手便意思意思过去了，而其余的步骤则是由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代劳。

　　宫灯明亮的照着，绮妃脸上红晕晕成一片，而新帝脸上表情淡淡。

　　“浴霜水……”门外的礼官声音再起。

　　这一步是轮到皇子给自己的妻子擦脸，即是卸妆，丈夫接过宫女手上递来的浸过霜水的丝帕，擦净妻子脸上的脂粉。意指丈夫要有心对待自己妻子，将不得生嫌弃或者至抛弃之心。当然也有形式，宫女只用丝帕的一面将自己新帝的手擦湿，再浸入霜水中微洗，便取另一面擦拭绮妃的脸。

　　“赐烛光……”这是夫妻二人共点尽9盏红荣灯，表示两人此后互持互助，共享繁华富贵。接下来的便是食些点心象征着共享长命早得贵子等等。

　　于是便听到礼官在门外一声声的唤，——

　　“食福露……”

　　“饮灵水……”

　　“享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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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遭下来，没想过会有那么多步骤的绮妃早已经娇弱无力的软软的坐着，刚刚有吃过些代表福禄等的点心糖果，此时让人几乎想直接趴在软被上大睡一场什么都不理算了。但是此刻却还得与新帝坐得端正的听门外礼官绵绵长长的仿佛催眠的祈福声。

　　终于，门外的礼官住了声,耳边听见的是柯凡的声音，——“……**一刻值千金。”

　　绮妃只觉得眼皮重重的压下来，那些吃入肚的点心糖果像是迷药般令人沉沉入睡，眼前的太监宫女都退了出去，宫殿中忽地就剩下了自己和新帝。虽然紧张，却被困倦的思想弄得没有办法理会。

　　终于看见那个一直未有任何笑容的男子低头看定自己，沉声问，“爱妃可需要休息下？……”绮妃听见这话虽是睡眼微迷却是下意识的摇头。于是，紧接着，一双微温的手伸过来扶住了自己已被夜风吹得清冷的香肩，这一个半拥着的怀抱，是那样令人感觉温暖安定，绮妃再忍不住终于不受控制的靠在新帝的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刻值千金，**一刻值千金呵。这被内宫中众人及内宫外大臣盯着的这个良宵，就这样消耗掉了。

　　**一刻值千金，可是作为侍寝的绮妃竟然在最后关头在新帝的拥抱中沉沉睡去了。

　　窗外，月亮已经往西南方落去，先前明亮的光也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