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波渐起，惊扰一池碧水（下）

　　清晨，秀女已经排好了队，按的是年龄排列。

　　赵湘在前面，碧盈站在中间，而那柯苔站在自己后面，而自己旁边，站着的那紫衣女子，莫不是墨如绮。

　　“柯姑娘早。”碧盈淡淡打了招呼，柯苔也温婉的笑了笑。

　　“墨姑娘早。”然而，墨如绮却当作没听到碧盈打的招呼，冷冷的看着前方。

　　“请各位秀女起身。”前方，传来的是言公公的声音。

　　碧盈身上穿的是昨日浣衣苑送来的衣服，月白色衣裳，白衣胜雪，洁白无暇，恍如夜空明月，光华难掩。按着宫中规定的，秀女一律梳着双髻垂髻的式，碧盈的一头青丝也都梳起，但是这样古板呆滞的式，却难掩她的秀气。白玉般细致的肌肤，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清冷清冷的，但唇角偶尔微扬，笑颜是不可忽略的清纯甜美，宛如清水一湾，清甜到心里。

　　南如宫，是殷朝皇后的主宫。其下有鎏黎殿、宜良殿、皖萦殿三个主殿，还包括着端秀苑和雾领苑两大主苑以及东南西北四苑，其后还建着四大副宫。

　　鎏黎殿是平日里后宫赐宴之地，所建极为奢华。宜良殿则是日常后妃向皇后请安之处，皖萦殿则是皇后的起居之殿。而端秀苑和雾领苑是贵人此等所居之所，东南西北四苑则是前皇后桐尤建起的。因她素爱花，便建了此四苑分别种植各季盛开的花朵，其中，西苑原来便是秀女进宫所住的地方，故而建成后西苑依旧是给进宫选秀的秀女所住。剩余东南北三苑里住着在南如宫伺候着的太监及宫女。

　　南如宫前为三大主殿，后有长廊曲桥碧水。此处碧水一流，便仿佛将南如宫隔为两部分。只有经过长廊曲桥碧水后，才能行到南如宫的后部。此时，一路分三岔口，分东西方向可行至东西两苑。而往前直走，便是南如宫的副宫。

　　南如宫的副宫，其实便是殷朝皇帝的妃子所住的宫殿。历代皆有兴修，但到今不过只有五座。分别是茗华宫、安絮宫、绿芍宫、杏影宫和洛浮宫。此五大宫殿之后，便是端秀苑及雾领苑以及其他小园。小园隔开妃子与贵人的所住之地。而且两边各有曲径通东南西北各苑。

　　——光是一个南如宫，就已占地极大。

　　但是。出了西苑。过长廊。经曲桥。便可绕到鎏黎殿。碧盈自进宫以来。一直呆在西苑。此时才得以看南如宫附近之景。不觉多深深看上几眼。只看到蓝天白云下红墙黄瓦。色调格外清俊明远。身边碧水徐徐。绿树红花倒映着几分影子在水面上。白玉地曲桥。桥廊上并没有过多地雕琢。但是简单更衬得典雅。那亭台楼阁。皆精致得无以伦比。远处。宫殿上地琉璃瓦被日光一照。反射出梦一样地绚丽地华光来。似梦。又非梦。途中。不知是哪里传来地笛声乐音。清脆悦耳。有女声和着轻唱。听不懂。却美妙得恍似天上乐曲一般。走了一程。只觉得仿似在游玩。心情愉悦得很。

　　然而。刚过长廊。行经曲桥。碧盈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一声接一声。低微但是急切。

　　碧盈不敢停步。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跟不上前面秀女地步子。怕一停身后秀女跟上来。队伍若乱了。定会被大太监惩罚。

　　“耳聋了。有人喊你呢。”

　　身旁。是墨如绮冷冷地嘲笑声。碧盈眼角瞄了一眼。索性不理。却没想到身边地墨如绮突然拉着自己地袖子。一脸怪异。自己也因此被拉住。碧盈只好停下来。身后地秀女有越过自己走地。也有地干脆停下来不走了。

　　“你做什么？”碧盈看着自己地袖子。伸手去拉。然而墨如绮却没有要把袖子还给碧盈地样子。

　　“你们在做什么？”那些身后的秀女瞪着她们，扔下一两句，又继续走了。

　　“做什么不走了？”大太监走过来，催促着她们。

　　“碧盈……”柯苔看着碧盈，欲言又止，眼光落在碧盈袖上。

　　“怎么？”碧盈疑惑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袖上，本是银色丝线绣着的花纹，日光下也看不清楚纹路的图案。此时阳光照上来，涂抹出一只凤凰的图案。原来是用浅黄色的丝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飞上了碧盈的袖上。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前天送去浣衣苑换洗的衣服，昨日取回来，已经换了模样。

　　“天啊！”墨如绮低低的叫了一声。

　　碧盈抬了头，她是明白了，但神情恍惚，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还不愿反应过来。然而她看到柯苔那凝重担忧的神情时，她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

　　——有人在嫁祸！

　　——她被嫁祸了！！

　　第二节

　　殷朝皇帝的龙袍，是金地缂丝孔雀羽龙织金缎，衣领前及袖口用纁色绣边，边上用青黛色丝线绣着龙纹。龙袍的正面与背面绣着的花纹有日、月、星辰，并绣着龙纹烘托着。下摆用着用金绾丝绣着云水纹。而殷朝皇后的朝服是以黄地四合如意云凤纹织金缎为底，袖上镶玄色边，边上绣着云纹。腰间系以同绣着云纹的绛红色腰带。袖上、前胸、下摆皆绣有凤凰。而平日里身穿的服饰，虽没过多要求，但袖袍上定是要绣上凤凰以示身份尊贵。

　　然而，除了宫中纺织坊里的秀娘们和近身伺候皇后的宫人，谁也不会注意打开到，除了朝服，皇后日常的服饰上只绣着一只凤凰，而且只绣在左边。而且，所绣凤凰的丝线用的是金绾丝，浅黄色，极软却极韧，绣出的凤凰图案极淡，乍看上去看不出，然而映着日光便能反射出明亮的光彩来。自然，金绾丝是极为难得的贡品，来自苗疆之地。取自金蚕吐的丝，它们极难养活，纵然能生存也只有15天的寿命。养蚕人喂它们古纶叶，以此催使它们尽快生长并吐丝。但古纶叶极难寻到，因而一批金蚕吐的丝常常不过是手指甲盖大小，实在是少之又少。殷隆帝之前，国家经济衰弱，用得上金绾丝的不过是皇帝皇后以及太后之类，其余的皇族根本没办法用上金绾丝。但自殷隆帝后，金绾丝已经贡量增多，也不过是皇族之人得以使用罢了。故而，纺织坊的秀娘们在使用金绾丝的时候都是经过记录的。旁人，不可能得到这东西。

　　但是，很显眼的。碧盈身上的浅黄色丝线不是一般的丝线，是金绾丝。那就是说，这身服饰就是皇后的服饰。

　　“凤袍！这是凤袍！”墨如绮显然很惊讶，失声喊了出来，觉得不妥，便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大太监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看着碧盈颈上绣着的名字，开口道。“孟姑娘？”

　　“是，公公可有吩咐？”

　　“孟姑娘，你请这边来一下。”大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

　　“是。”

　　回头，身后站着的是柯苔和墨如绮，一个是面有忧色一个是幸灾乐祸。碧盈总觉得想说些什么，可是开了口也没什么好说的，却见前面的赵湘忽地转过头来，极快的看了身后一眼又转回去了。

　　“孟姑娘？”身后，大太监在催。

　　“碧盈……”眼前，是欲言又止的柯苔，然而她们终究是转身便走了。碧盈只得慢慢转回身来。

　　“孟姑娘……”

　　“怎么？”碧盈奇怪的看着那大太监将自己的两边衣袖仔仔细细的看了遍，然后脸上便露出奇怪的表情来。

　　“姑娘看来不能去鎏黎殿了。”

　　“是，我知道。”

　　“这件事，是由言公公来处理的，还请姑娘先回西苑去吧。”

　　水面上，映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苍白的脸，水波潋滟，那面容看上去悲戚如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