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欧大陆的一个角落。

　　月光仅仅透过教堂的门口只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地方，没有点灯，里面尽是黑暗。几乎没有人敢在夜里到达这一个教堂，因为附近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在这一间没有牧师和修女，早已破败不堪的教堂里住着的，是被主所遗弃的种群，他们靠血维生，只在黑夜里活动，只要不暴露在阳光之下，就能永生。

　　被黑袍掩盖着身体的小孩静静地站在教堂的门口，他的瞳孔呈现着血红色，晶莹剔透，如果不是眼球上的血丝，多半会以为那是某个巧匠精心雕琢的宝石。只有双手露出黑袍之外，皮肤如同象牙白皙，如同水晶剔透完美。毫无疑问，这个小孩并不是人类，他就是传闻中令人恐惧的那一种物种——吸血鬼。

　　“今晚也没有吸到血吗？”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透出绿色的光芒，“我说过今晚没有吸血你就要离开这里，你不会飞，不会隐藏在人类的影子下。这种几乎没有丝毫技能的吸血鬼简直就是我们血族的耻辱。”

　　“但是，长老。”小孩怯怯地说，“我不需要吸血，我也不害怕阳光，似乎身体还在长大。我是不是还没有变成吸血鬼，你可以再咬我一次吗？”

　　“你不用在解释了，经过我的仪式不可能不变成吸血鬼。在我的眷属里，你算是最失败的了。现在让你离开算是放逐，如果再和我讨价还价的话，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小孩的肩膀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要消灭一个吸血鬼的方法。他既然不能由日光处决，必然会面临另一种惩罚，对于吸血鬼来说最恐怖的惩罚。他的心脏会被挖出来，献给血族的首领，而身体之外的部分会被其他的族人分来吃掉。

　　这种死法对于吸血鬼来说，无异于人间那种称为凌迟的极刑。因为身体是不死的，在心脏被吃掉的时候会感觉到疼痛，肌肉在别人的口里被咀嚼，骨头被粉碎，脊椎的剧痛透过空气传到脑袋里。小孩曾经目睹过这种极刑的执行，他到现在还无法忘记那个吸血鬼在临死前的惨叫。

　　“长老，我以后还能回来吗？”小孩说出心里仅存的一点点奢望。

　　那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稍微柔和了一点，“能，只要你成为了真正的吸血鬼就回来吧。”

　　一丝喜悦出现在小孩的脸上，但是随即又变成了哀伤。他转过身看看，抬头看着孤独地在天上发光的月亮，只觉自己就像她一样。也许永远只能自己一个，只不过他们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真的要离开了。”小孩心里想到，他的双肩稍稍垂下，又挺起胸膛，大步朝着月亮的方向走去。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黑暗里响起，就像水滴落在澄澈如镜的湖面上，小孩却已走远

　　小道的两边长着半人高的麦子，金黄色的麦穗随风缓缓划出一道道波浪，如果不是仔细的观察大概很难在这一整片麦田中找到这一条小道。

　　中年男人坐在马车上，马车的后面堆满了刚刚收割的麦子，他看着被麦穗染成金黄色的地平线，口里哼着充满西欧气息的民谣。

　　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一双黑亮的眼睛从稻草中冒出来。

　　小孩一直在教堂附近转悠到早上，他不能相信自己一直当作父亲的长老会有一天把自己放逐。直到月色落下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匆匆翻身隐藏在这架马车之下。他不知道目的地，当然他作为一个被放逐的吸血鬼也不需要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眼睛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茫然，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浅浅地映在他的脸上，阵阵暖意从脸上一直传到他冰冷的身体里。他不可能觉得这阳光有一丝亲切，对吸血鬼来说，暴露在阳光下不死去简直是一种耻辱。

　　炎热的空气，太阳无需透过白云直射在大地上，他踩在四楼楼顶上，热量透过鞋子几乎要把脚丫烤熟，他拿起手里的杂志无力地扇出一阵阵热风，稍微缓解内心燥热的情绪。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两层楼之间的小巷，几十米之下一对穿着绿色校服的男女。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到哪里挤出这么多钱去给你。”男生拳头打一下水泥墙，对这靠着墙壁的女生说道。

　　“是你带我去那种地方的。现在你是打算不负责任吗？”女生强抑自己的情绪，冷静地说，“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给我一个星期。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事情捅出来，我们都没有好下场。”女生推开身前的男生，向着小巷的一端走去。

　　他背起随手丢在地上的吉他背袋，跟着女生的脚步踏在楼顶的护栏上行走。

　　“所以我说，女人就是个麻烦。那小屁孩也是的，顺便套个袋子都嫌麻烦。”他嘟囔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轻松地跳到另一栋楼的楼顶，始终跟着女生的脚步。

　　一前一后地在大街上走，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他似乎已经把跟着她当作自己的习惯。她会在早晨上学的时候在家外的点心店里买一杯咸豆浆，总会买夹着肉松的面包，偶尔也会吃三明治。上课的时候经常会咬着笔头，发呆看着窗外，他好几次都差点被她发现。她放学会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家，原来两人就算无话可说的时候也会带着微笑，但是不知道那天起两个人就貌似产生了某种隔阂。而原因也在刚才被他知晓了。

　　“看来钱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他咬着吸管，酷似血液的西瓜汁冰冷地划过他的喉咙。

　　女生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行走。他有些怀疑女生到底会不会迷路，毕竟现在站着这里相对与她的家已经是城市的另一头了。夜的气息平静地像沉睡中的猫，缓缓地一呼一吸。空旷的街道连汽车都不见一辆，只剩街灯照亮着走在前面的女生。

　　他用力地吸一下清凉的空气，嗅到一丝人类的气息，很明显不是女生的，“有生意么。”他翘翘嘴角。

　　*

　　她的眼睛早已憋得红肿，眼泪不见一滴流出来。我怎么能伤心呢，明明是梁伟豪的错。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手机在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时间已经是差不多一点了，三十多条来电显示，她想都没想就按下了关机键，今天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

　　“小姐，这么晚还在街上乱逛有些人可能会不安好心的哦。”三个男人挡住女生的去路，他们绕到女生的前后左右，包围住手无寸铁的她。

　　她把手伸进包包里，按下紧急报警键，“你们不会是趁机打劫这么无聊吧。”

　　“哎哟，你要是嫌无聊我们也可以玩点花样啊。"一个男人坏笑道，“是很有趣的花样哦。”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货。”女生用力的拍落男人想要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换来的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脸上。

　　“还敢还手是吧。抓住她，拖进巷子里。”男人苍白瘦弱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表情，举起手来，又想往女生脸上抽一巴掌。

　　女生急忙抬起腿来往男人双腿中间踢了一下，男人的身子像颗虾一样蜷缩起来。但是另一个男人立刻往女生的腹部打了一拳，深入骨髓的痛觉让女孩几乎昏厥过去，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把她提起来。

　　“把她拖进巷子，我草。”男人捂着自己的下体，狠狠地说道。

　　女生看着没有被昏暗的街灯照亮的小巷，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无助的感觉，似乎短短的几天所有的不幸都让她体验了一遍。她被用力地推到墙壁上，腹部的疼痛让她无法维持站立，只得靠在墙壁上缓缓跌下来。肮脏的地面把洁白的裙子染成黑色，像是在暗处开出的曼陀罗，充满死亡的意味。她在想自己明天会不会登上报纸，不过这种案件每天在这个城市大大小小都会发生几十回，大概连记者都不屑来记录吧。

　　男人野蛮地甩开她挡住胸前的手，她的哭声回荡在小巷里，没有人理会，她就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瑟瑟发抖。

　　“好饿啊，几位这么晚都不回家可能会遇到妖怪哦。”巷子的尽头无端冒出一阵声音，女生清楚看见两个男人背后瞬间出现一个身影，街灯照在他的脸上，一双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如经年的红酒般透露出迷人的颜色，“我在这里哦。”

　　“你算个什么东西。”三个男人当然不会放过女生，更不会放过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他，“杀了他。”

　　三把匕首同时刺向他，这样的情况女生几乎认为他就要被刺中了。他轻轻蹲下，三人的刀堪堪越过他的头顶，他握住侵犯女生的那个男子的下体，用力一扯，可以想象到这是何等剧烈的疼痛，血透过裤子喷射而出，男子惨叫一声顿时躺在地上无力反抗。

　　“这样就不能再作恶了吧。”他重新站起来，右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三把匕首，“不过这么做实在太脏了，两位还要再继续么？”

　　“草，拔枪干他，我就不信他比子弹还快。”两个男人的腿已经不禁战抖，毕竟眼前的他快得如同魔鬼一样。

　　但是他们的手还没拔出枪来就被他握住了，他一口咬住一个男人的脖子，往后一扯，血液马上如喷泉一样从断裂的颈动脉里溅出来。他伸出脚狠狠地把男人踹开，男人在地面上像被割喉的鸡一样翻滚挣扎。

　　“啊，你是妖怪，这个城市真的有妖怪。”最后一个没倒下的男人拼了命往小巷的出口跑去，他往地上的匕首一踢，一丝光亮射入男人的脖子，只留刀柄在皮肤外面。

　　女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即使在恐怖片里她也没看过这么血腥的桥段，剧情还在上演。

　　“是不是qiangjian比较有快感呢？”他半跪在被扯掉下体的男人面前，手里把玩着匕首，“你也来试试吧，不过我可不能脏了自己的匕首哦。”

　　“别，求你，不要……”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肛门里已经多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匕首，又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小巷。

　　“她的纽扣被解开两颗，我就收了你两只手吧。”他从左脚踩在男人的背后，把男人的双手拉起来，右脚踢在男人的双肘上，手臂上的尺骨穿出皮肤，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啊，不要啊。”女生裙子已经变湿了，恐惧让她几乎要晕眩过去，她双手捂着眼睛，不忍去看眼前的惨状。

　　他双手插在袋子里，看着吓得发抖的女生，踢断男人手臂的右脚往她的脖子轻轻一踢，女生失去意识。

　　“躲在黑暗里很有趣是吧。”他把吉他背袋放到身前，一只手按在上面，他对武器向来不怎么挑剔，于是那群流氓留下的最后一把干净的匕首也就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一个人类敢插手血族的事，有趣有趣。”声音从被割开脖子的男人，男人的尸体的喉咙里发出。

　　他冷静地抽出一根烟，匕首上一闪而过的黑色火焰把烟点着，他用力地吸一口，喷出黑色的烟雾，“雕虫小技，你打得过我么，死僵尸。”

　　“是吸血鬼。”尸体的动作比生前几乎快出几十倍，拳头加上奔跑的速度在零点零几秒内发射到他的面前。

　　拳头带起的空气把他的头发吹开，露出一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他把头一侧，躲过一拳，右脚一下侧踢重重打在尸体的腹部。尸体的动作仅仅一缓，就是这么一缓，他已经用烟在半空中划了一个简洁的阵法，黑色的烟雾轻轻透过阵法，顿时变成了狂暴的黑色火焰，把尸体整个覆盖住。尸体立刻失去控制，萎靡在地，灼热的火焰烧得尸体的骨头都历历可见。

　　“halftime。”他拿起烟猛吸一口。

　　“别给老子说英文。”他背后的黑暗中冒出一个影子，利爪伸向他的背心。

　　他轻松转过身来，匕首直直朝着利爪刺去，影子想收起这一招却为时已晚。匕首插进手掌正中央，黑色的火焰顺着匕首流进影子的手臂内，一种比夜还要黑的颜色覆盖了整只手臂。影子被痛得瞬间僵直，只得拼命张嘴去咬他。这一下却出乎意料地顺利，犬齿刺进苍白的皮肤，他微微地皱一下眉，右手抓着影子的头发。

　　“以夜之名，赐我杀戮之力。”更加恐怖的黑色火焰从右手涌出，爆炸产生的压力把街灯震碎，咬着他脖子的吸血鬼只剩下下半身躺在地下。

　　“over。”右手的火焰渐渐变成纯洁的白色，把整个小巷照亮，他摇摇头，“太夸张的招式还是少用为妙啊。”

　　他走到女生面前，把她扛起来，朝着城市的另一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