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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偿命

你在阴间我在阳 | 作者:覃黙 | 更新时间:2017-04-28 00:2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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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阁学院,第八训练场。

  “还差一点点,‘越界’这个时空阵法就结好了。没想到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将越界阵法弄得这么完美,真不简单。”这人看着地上泛着淡淡白光的阵法,自得其乐的说。

  这人自然便是梅子坞。

  “你应该知道我要你救的那个人是谁。”蓝隽看着梅子坞疲惫的模样,眼神变得很奇怪,似内疚、更似感激。

  “我知道。”梅子坞说。

  “你可以不答应的。”

  第八训练场在室内,有点昏暗。隐约中,蓝隽的双眼似乎已带点泪光。

  “蓝大老师你都已经开口了,我敢不答应么?”梅子坞最后在阵法上点了一下,便微笑着看着蓝隽说。“我不敢。”

  蓝隽她已被感动了,感动得要哭,双眼已泛着泪光,她却微笑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太丢脸,毕竟上了年纪的女人,感动得要哭的模样总不会太好看。

  “阵法已经结好了,我可得回去好好的睡一觉,要不然,明天起来的模样实在不能见人,尽管现在还是大白天的。”

  梅子坞已离开了第八训练场,蓝隽却没走,她的双眼一直都没离开过阵法半点。

  她知道阵法不会无缘无故的消逝,也知道这个阵法一定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救昱哥一命,可,她的内心却不停的挣扎,她又在犹豫,犹豫到底该不该救昱哥?

  慢慢的靠近阵地,以她的能力,就算越界阵法启动了,她也有能力将阵法摧毁。

  她没有这么做,她看了看阵地,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突然,训练场内响起了一声很平静的声音,没有节奏没有情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的不满的吼叫。

  “你不该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情的。”

  听到这声音,蓝隽整个人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窟里,一下子僵硬了,目光中充满着害怕甚至恐惧。

  阴暗的角落里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一个高贵高傲的年轻人。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他的模样刚好还隐藏在阴暗里。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试图瞒着我做别的事。哪怕这个人是你。”高贵的年轻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很犀利,天上地下绝对没有比他的眼神更犀利的眼睛。

  蓝隽没有说话,她的身体似乎已有点颤抖,她的目光却没有避开高贵年轻人犀利的目光,她似乎并不是真的恐惧。

  “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高贵年轻人转过了身,要走了。

  “你真的肯放过他?”蓝隽很清楚这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必须知道这人为什么不阻止她。

  “为什么不肯?”高贵的年轻人的身影已没入了黑暗。

  “韩昱的存在虽然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是个极大的威胁,但也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秘密,留着他,实行我们计划的过程一定有趣多了。”

  蓝隽只觉身体在渐渐的僵硬麻木,热血一下子冰冷下来,冷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现在怀疑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或者,所有的事实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不承认事实的人,也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错误,最后才发现才承认人生本就不该一错再错——

  这是多么可笑多么无奈的悲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际已变得这么昏暗,暗得似乎看不清外面的路,蓝隽也看不清她以后的路了,或者便从她刚才看清他的那刻起,她的路便模糊了。

  难道只有他消失了,她的路才豁然开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怎么漫长的黑夜,也总有过去的一刻,黎明总不会太远!

  第八训练场到韩阁学院后院的这条路并不算太远,梅子坞只是实在有点疲惫了,走到他家前面的那一片竹林的时候,他已恨不得家里那张大大的有点怪怪的臭味的大床就在他面前,一倒下去,刚好就睡在床上。

  这场大雨实在有点可恨,要不是这场大雨下得实在有点大,他也不需要在疲惫的状态下,再在身体周围结下一道遮风挡雨的结界。

  他发誓,以后天气不太好的时候,一定要带把伞,像他这么高大的身型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持着这么健康的身心,毕竟不容易,总不能被一场雨打垮了。

  他笑了笑,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决定。

  举起手,推开门。

  门还没推开,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举动,就停在门前,这一刹那,他的整个脸忽然僵硬了,就像一个逃脱了很久很久的神偷回到家,突然发现家里有人来过一样。

  不同的是,梅子坞他没有害怕也没有逃,像他这么高大的身型的人也不像是个会逃的人,就算要逃也是闯进来的那个人逃。因为他已累了,已不想再逃了,既然逃得这么累,干脆就永远不逃。

  门开,他已走了进去,脸上恢复了那一副逗趣的嘴脸,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之后,他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一只字一只字说。“你回来晚了。”

  这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让人厌恶,想吐。

  梅子坞沉默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缓缓的说。“你来晚了。”

  那人没有看梅子坞,他看的是他的手,比女人还细长细嫩的手,说。“的确来晚了,足足晚了五个月。”

  “来晚了,总比不能来好,不过……”梅子坞笑得更逗趣,说。“既然来了,再走,就没那么有意思了,你说是不是?”

  “你现在这个模样比以前更让人讨厌,蓝隽难怪十年来都看不上你。”那人说。

  握住酒杯的手,依然很稳定,就像一点都听不出那人说的讨厌的话。

  “你知道不知道飞飞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什么?”

  那人的手也抓得紧紧的,整张脸一下子绷紧了,梅子坞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飞飞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住进了宁家,遇见了你,只是她不能……”

  一道白光打断了梅子坞的话,一道随时随地便可取人性命的白光。这道白光从那人紧握的手骤然间发过来的,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梅子坞及时扔出手中的酒杯,化了那一道白光。

  “你不配提起这个名字,你不配。”那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这话强忍着没有吼出来。

  “我是不配提起飞飞,但我有责任把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梅子坞又倒了一杯酒,天蓝色的酒,就像当年飞飞倒在他面前时,伤口流出的液体一样。“尽管这个真相你一直都不肯相信,我还是必须郑重的再告诉你一次,飞飞只是别人安插在你们宁家的一颗杀人的棋子,她的目的就是要毁了你们宁家。”

  那人他的身体在抽搐,胃在痉挛,双手紧紧的抓成拳,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不让自己泪流。

  梅子坞看着手中的酒,甚至一眼都没去看那人,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深心处记着另一个已死去的人时,别人一旦提起已死去的人,还活着的人的心一痛起来,便痛彻心扉,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经历过,他看见过,很久很久之前在这人身上看见过,所以他知道,可,他也必须说。当痛苦,痛到最尽头的时候,人就会忘记痛,他希望这人能真正的活过来。

  “本来飞飞她这次的任务已经毫无悬念了,可她却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说。“对你下手,她做不到,所以,她只有毁了自己,她不愿被你看到她那个模样,就叫我……”

  “够了。”这两只字,那人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吼出来,他的眼泪也滑落下来,他没有擦拭,他狠狠的盯着梅子坞,一只字一只字说。“别把你杀了飞飞这件事说得这么冠名堂皇,不管你怎么争辩,都不可原谅。”

  梅子坞他已转过了身,已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一个再怎么残忍的事实,讲了两三遍之后,再怎么逃避,都能接受得了一些的。接受了一些,已算是个开始,这已经足够了,毕竟梅子坞不是当事人,总不能让他一下子完全接受了这个非常残忍的事实。

  又一道白光扫射而出,随即便消失,连同梅子坞一起消失,化为云烟。这道白光自然也是那人发射的,梅子坞似乎一点都没察觉他会突然下毒手,所以一击即中。

  那人抽了抽鼻子,任随泪水又再一次滑落下来:无论是谁犯了错,都必须付出代价。

  转过身,冒着雨水走,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其他别的东西,他只需要知道梅子坞已死在他手上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宇仙塔,平地上。

  大雨已停,天空上的阴霾已散开一片又一片,风却吹刮得更猛烈,不是自然风,是劲风,两人交手发出的劲风。山石裂开,草木削断,水流突然断开又起浪,这劲风足以摧毁尘世间的一切。

  摧毁本便是人性潜藏的另一面的**。摧毁之后得到重生,重生之后便越接近完美。

  只有追求这么样的境界,才让人忘记生与死,忘记自我。

  尽管,绝尘与韩昱两人都并不是追求这么样的境界,可,他们却都忘记了生死忘记了自我。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平凡人的平凡的**,平凡的**使他们心甘情愿无悔的舍弃生与死。

  他们停手了,相互看着彼此,像今日刚见面时,面对面的看着彼此,然后他们都笑了,如释重负放开一切的笑。

  惺惺相惜,如释重负,尊重,痛快,这些都值得他们这么一笑。

  这一笑,便是个开始,生与死的开始,一旦开始,绝对只剩生或死。

  韩昱的手已伸了出来,那一刹那,周围的虚空瞬间扭曲了一下。

  绝尘还在微笑,他已放开了所有,假如他死,他想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仍然要自己死得潇洒。他也决定用上跟韩昱一样的手法,必有一死的手法。

  两双手已触碰在一起,劲气暗涌,虚空一阵扭曲,似要撕裂。

  命运让两人相遇,而他们的心却使自己走上毁灭。

  虚空扭曲得越来越强烈,已在颤动,一条条触目的时空裂缝已在慢慢的裂开。

  下一刻,必将两人吞噬。

  两人都没有松手,也松不了手,他们能做的只有用尽最后一口气,让死亡来得快一点更激烈一点。

  时空裂缝慢慢蔓延,两人的身体也随着时空扭曲,然后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这一刹那,所有一切已归于平静——

  ‘命’却无法平静。

  心神不宁,心绪不安,迷茫,忽然一下子涌上心头。

  命从未如此恐惧过。

  难道韩昱真的已死了?

  命已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站起来,他的人已没那么挺立,他已老了,就在刚才突然间一下子老了,;老得便连站起来都站不稳,差点摔倒。

  出了房间,走在走廊上,走廊的尽头一片漆黑,漆黑得就像噩梦一样,看不清方向,看不到尽头,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清,往往使人产生恐惧,人岂非也一样看不清——

  人的恐惧岂非来自于人——

  他的呼吸变得很沉重,走到y室,他没有推开门,手就停在把手上,手心仿佛已在冒汗,冷汗。

  室内没有人,韩昱是不是真的死了?

  室内有人,韩昱是不是真的就一定是活的?

  推开门,走进去。

  室内有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喜极而泣,瞬间涌上心头,涌上眼眶,深藏在别人视线之外。

  他还是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随时随地他都跟黑暗共存。

  “你没有死?”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下子变得很平静。

  “我没死。”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他看着床上躺着那人,眼神很坚定:“我不能死。”

  明明让人很激动的事情,两人却依然平静?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的心磨练得真的像一面湖?

  “很好。”命说。

  人始终坚定的抱着心中的信念,无论怎样,都不是一件坏事。

  “不好。”韩昱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奇怪。“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走出那个房间。”

  “我已经走出来。”命说。“走出了房间,也走出了心间。”

  “你有多久没走出过那个房间?”韩昱突然问。

  “忘了。”命说。“应该很久很久了。”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在那个房间里。”韩昱换了个姿势坐。

  “那时候,她还是躺在这里。”命说。

  韩昱看着她,眼神变得很迷茫,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一年。

  ——那一年是世界末日,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的确很久了。”他又换了个姿势。“好,很好。”

  “你呢?”命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说。“你怎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韩昱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这颗心已经打了死结,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

  命忽然问。“绝尘他也没有死?”

  “他没有死。”韩昱说。

  “他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跟他交手,先死的绝对不是他。”

  这番话,现在命又说了一遍,他必须再次郑重的警示韩昱,绝尘这个人的可怕,他要让韩昱明白相信这次只是幸运,像奇迹一样的幸运。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他死。他死了,对我一点用都没有。”韩昱说。

  “只需要他受伤,就算他受伤了,只要他还活着,许多人都不太敢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命的神情突然起了变化,韩昱却没有看他。“所以他们这么样相互顾忌相互牵制的局面,你的计划就可以很好的走下去。”

  这计划的开头并不算好,不但不算好,简直糟糕透了,付出的代价实在大了点,可,韩昱已不想再等了,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得使他老了累了疲惫了。

  等待,对人的确是一种煎熬,一种看不见的伤,越久越深——

  他已站了起来,站起来就不停的咳嗽,一口血一口血咳出来,这一战他还活着,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奇迹。

  命没有看他,他本该知道的,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稍微好了点,伤口没那么痛,他擦干了嘴角上的血迹便走了出去。

  走到命身旁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从过去走出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命说。

  “没打算阻止我?”韩昱说。

  “我们是朋友。”命说。

  朋友是一种关系,一种若即若离相互的关系,你死我死,你好我也好——

  “作为朋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命说。

  “梅子坞没有死?”韩昱问。

  “他死了。”命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风迹绝对杀得了他。”韩昱说。

  “梅子坞一死,风迹就活过来了,他一解脱,他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命说。

  “风迹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韩昱说。

  “所以,你不该让他杀了梅子坞。”命说。

  “风迹不会活过来的,只要他与梅子坞相见,他就永远活在过去,解脱不了。”韩昱说。

  “你肯定他们会面之后,梅子坞又会将那件事再解释一遍?”命问。

  “风迹无论再怎么不愿去相信一个事实,听了几遍之后,他的心都会变得没那么坚定。”韩昱说。

  “所以,他就会亲自去求证。”命说。

  “真相往往最折磨人,到最后他才真的解脱,永远的解脱,不是他就是别人。”韩昱说。

  “所以,我要告诉你的事就是你现在需要的应该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命说。

  “你要替我去做接下来的那些事?”韩昱问。

  “现在,我也应该要做一些事情了。”命说。

  “你知道?”韩昱问。

  知道,控制圃星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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