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茄子

　　最近几天张湛过的还不错，没有再回那个桥洞，而是住进了烈士公园。

　　镇海的烈士公园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摩天轮，没有旋转木马，没有中西餐厅，只有纯粹的爱国主义教育，所以很安静。

　　公园是免费开放的，能来这里参观的不说道德就一定高尚，起码愿意设施的人比列比别处高出不少。

　　张湛没有五哥那一眼望去就让人悲伤莫名的眼神，会不自觉的掏出钱包。靠着帝江摸到的鱼和凑合的收入还抽得起烟。

　　“哇塞，真的是你啊。”正在午睡的张湛被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尖细嗓音吵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座肉山。

　　这男孩十五六岁，是个小胖子，一身阿迪运动装，细皮嫩肉的，家境不错。

　　“呃，小胖子，我们好像不认识。”被人吵醒美梦，换谁也不会有好脸色，张湛也不例外。

　　陆虎一脸兴奋，要是换别人叫他小胖子早翻脸了，现在也不介意：“我第一在天桥看见你，就觉得你特酷，还给了你一块钱。当时你睡着了，没看到我。”

　　张湛恍然大悟自己的开门红居然是这小子给的，不过老主顾也不给面子：“哦，谢谢啊。不过你这么蹲在这想给钱的人都绕开了，看看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真是有性格，对得起自己这几天的辛苦。陆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碗里，仰着脑袋问：“这下总可以了吧？”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摇摇头，小声道：真是个败家玩意。

　　这小子上次才给了一块钱，这次出手就是一百，大方的有些离谱。张湛不怕他图自己什么，只是不明白他缠着自己想干啥。

　　伸手掏烟，摸了个空，才想起烟盒已经被自己扔了，眼珠一转说道：“没烟了，我去买一盒。”

　　超市老板拿着钞票很配合地通过验钞机、日光灯、太阳光以及几个店员的反复确认下，浪费了不少时间，拿着烟和零钱回来，没想到那小子还在。

　　“我以为你跑了呢”陆虎抱怨道。

　　“我为什么要跑？我的家当还在这里。”

　　陆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以为你怕我反悔又把钱要回来。上次只给你一块钱，是我除了午饭最后的零钱。可别以为我抠门。”

　　这小子不错挺仗义，发财了也不小气。张湛拆开烟盒自己自己点上一根，又递给小胖子一根：“说这话就见外了，来，点上。”

　　没想到陆虎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仿佛这根烟是蛇蝎一样的毒物，惊恐道：“我不要，我不要。”

　　“切，当你是个男人才发烟给你，看你吓的，算我自作多情。”张湛没趣的收回来，还没装进烟盒就被陆虎劈手夺去。

　　陆虎涨红着脸说道：“谁不是男人，不就是烟吗，打火机给我。”抽了一口就不住的咳嗽，不愿被个乞丐看扁，强忍眼泪着抽起来，还死要面子地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却很少有人真的戒掉。吸烟除了缓解压力排遣寂寞外也是一种交际，男人在一起互相递支烟，抽着抽着就能找到话题，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喷云吐雾的时候陆虎就忍不住抱怨：“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嘎，你不是说我吧？”张湛当然知道不是说自己，只是觉得你好吃好喝，发育的白白胖胖，跟一个乞丐说日子没法过了，不是讽刺爷们么。

　　“我倒是希望能像你一样，没有没完没了的作业，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家教，更不用和一群无知的小屁孩攀比。整天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陆虎说完一脸的向往。

　　“你说的是猪，而且你就是不是小屁孩？”这孩子真是叛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基本都是自学。

　　陆虎不屑道：“哼，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这个说家里有奔驰，那个说有宝马，老爸开了什么公司，家里有几百上千万资产了。女孩就会说这条裙子是什么，那条相连要多少钱。真是庸俗。”

　　张湛听了一乐，感情是贵族学校，和他做对道：“人家有钱你管怎么花。”

　　“切，都是些暴发户，一点品味都没有”陆虎终于有机会嘲笑一次张湛的无知立马就把那个不屑的“切”字还给他。

　　张湛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孩嘲弄，上下打量着陆虎，直到他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才道：“我到今天才明白，原来穿阿迪是很有品味的。听说和阿玛尼是一个系列的。”

　　“你”陆虎脸挂不住了，今天真是失策和这个乞丐讨论品味，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算你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上次遇到你没带相机，后来一直找不到你，今天遇到能不能合个影？”

　　“不行”张湛想都不想就拒绝，哪有正常人满世界找乞丐还要合影的。青少年正值性发育期，虽说性取向一般都是单向发展，却也很难说有什么意外。这么另类的要求坚决不能答应。

　　陆虎没想到他一点余地没留就拒绝了，这可牵扯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再说一百块对他可不是小数，着急的问道：“为什么，合影而已，又不会把你卖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就是要把你卖了。

　　“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自己又不是明星，合影留念太扯淡。当然真正的原因张湛打死也不说。

　　“一百块，我再给你一百块行了吧。”陆虎开始利诱。

　　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真有，下面一定是个陷阱。张湛不为所动。

　　“再加一百。”

　　“三百？”

　　……

　　“你也太狠了。好吧，这是我所有的财产，就当我是为人民服务，你就答应我吧。”陆虎是真的急了。

　　张湛有些过意不去，试探道：“跟我合影就那么有意思？”

　　“没意思。啊，不，我的意思是你很有意思。上次拍了一张你的照片给徐静看她说你特别，问我还有没有别的。”提到徐静这个名字，陆虎有些难为情。

　　“你早说”张湛舒了一口气，暗道：正常就好。“你打算怎么照？”

　　“啊，你答应了！”先前死活不肯，听到有女孩喜欢就变卦，陆虎倒也不鄙视他，大龄青年有些憧憬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准备把钱收回来，不想张湛先一步收走，往怀里一揣，然后站起来说道：“开始吧，随便照。”人家这么大方自己也不能太小气。

　　“啊，啊……”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实在是太快，陆虎没想到对方发现自己没有油水后，这么直接。

　　还客气什么，再客气就对不起自己的血汗钱了。陆虎按照自己的想法让张湛摆出各种造型。咔嚓咔嚓照个不停。

　　最后剩下合影，陆虎拦住一个过路的大学生，一指张湛说道：“哥哥给我们照张相吧。”

　　“这哥们够酷的，你们是搞行为艺术吗？”大学生就是想象力丰富。

　　“对对，开始吧。”刚才坐在一起就发现他很干净，陆虎毫不介意的搂住张湛的脖子。

　　“一二三，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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