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杀止杀，以戈止戈

　　再去落日城城主府的时候，已然是第一次过后的第三天。

　　消失三天之久的希蓝在来的时候已然完全不是一个糟老头了，红润的脸颊一脸冷漠之色。

　　“糟老头，这三天又去哪里骗吃骗喝了。”

　　“嗨，老头，都是你，让我们家小新闷闷不乐三天了。”

　　······

　　面对一双双仇视的眼神，和挑拨的话语，希蓝很意外的没有搭理，没有如以往那样，抱着这几个小孩儿做最原始的摔跤大家，反而脱下披在身上的皮草外头向角落里看书的莫小新走去。

　　这孩子，看来很喜欢看书。

　　莫小新没有制止五个哥哥的冷嘲热讽是因为自己心中也在生闷气，这三天来试图进入城主府打听一些消息，却每次都被酷酷的侍卫挡在门外。

　　希蓝如果不来找他，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真的就只能如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照料多日的伤者，老者死去，越是如此，怨念越深。

　　“老师，这是？”莫小新突然间不习惯有人如此对他好。

　　希蓝见莫小新无动于衷，主动帮他披上，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书，正是他前些日子交给他的小册子。

　　这里面是他这么多年来弃武从文，修心，炼心的一些心得和感悟。

　　“走吧，艾丽莎夫人要见你。流民一事，已经有所眉目，你也不要担忧。生老病死这一过程在战争之年往往来的更快，在这个弱弱强食的大陆，你迟早要习惯这些。”希蓝恍若换了一个人，这话说的无比深沉。

　　莫小新对几个兄长投去放心的眼神，随着希蓝走了。

　　“大哥，你说这老头真的是大陆流传的千世导师希蓝吗？”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六兄弟中平时言语甚少的老五问道。

　　“应该是吧，不过这老头怎么看也不像。”老大摇摇头，自己也不确定，这个劣迹斑斑的老头，怎么看来也不想那么受人敬仰的千世导师希蓝，如果是的估计一个念想就把自己几个收拾了，何必要和我们抓头发扯衣服满地打滚？

　　不过一想这老头能量那么大，还真把流民的事情处理好，从这个看来，应该是的。

　　一想想一个圣级武者，位高权重，能和他们一群乞丐打成一片也十足难得。

　　老大想到此笑了笑，心里叹道：如果这老头不抢他的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老头，对小新那么好，就是对我们那么好。

　　“我们先进去吧，老头似乎还带来很多吃的。”老大招呼其余四兄弟进去。

　　老五犹豫了一会凝望着老头消散的方向，瘦弱龟裂的小手伸进怀里，紧紧抓着一直保存很好的手心大小圆形刻着鹰的玉佩。又一阵迟疑，最后才跟进去。

　　······

　　又一次经过落日城的闹市，这里很多商人集装物资、行李，带上家属准备离开了。

　　而酒肆，饭馆，竞技场等一些人流大的地方，似乎在进行今年最后的疯狂，一坛又一坛的美酒因为赌输了或者其他缘由放肆的灌着，毫不在乎散落一地。而头顶，是不是坠落一些肉食的残渣，骨头等等，有的或许味道不对，整块肉，整盘吃食丢弃得满地都是。

　　而有些老者、孩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捡起，毫无顾忌油腻、脏乱，用破旧的衣衫小心翼翼的存放着。

　　偶尔还有些行乞者惨遭暴打。莫小新一直帮助的那个人老者就是因为行乞惨遭暴打而不久病死。

　　“还没吃东西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沉默良久，希蓝对莫小新轻声说道。

　　莫小新只是乖巧的点点头，不语。

　　还依旧想不明白，为何城里城外，差距如此之大？有能力的人不会给予没有能力的人帮助，甚至还会剥夺人乞讨的权利，这个大陆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大陆？

　　自从他醒来有记忆的这几个月，他一直想弄明白。为此他曾多次拜托大哥去弄一些书籍给他看，他很想明白自己生存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在颠肺流离的日子，他还没有去明白，就爆发了流民之患，让自己陷入继续生活的难题中。

　　希蓝找了一家酒馆，点了一些吃食便坐下来。

　　“该死的老东西，你弄脏了大爷的衣服。”一个衣着华贵衣服的年轻男子一声暴喝，一觉踹开了蜷缩在其脚下，小心翼翼的护住几个馒头的老乞丐。

　　老乞丐应脚而飞，砸落在莫小新脚旁。

　　“老爷爷，你没事吧？”

　　莫小新心神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吃食。躬身扶起老者，帮其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抹去嘴角的血迹。

　　老者还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吃食，一直默默不语。而这是却在酒馆外的一个孩童慌乱的跑了进来，很不幸，又撞到那个暴戾的华贵男子，又弄脏了他的衣服。只是他很惊讶在这酒馆之中还有多管闲事的人，城外几十万流民，一般很少有人管这些闲事的。为此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个该死的小乞丐有弄脏了他的衣服。那衣服，可是爷爷给自己最华贵的衣服了，这代表这自己成就--家族中最年轻的天才。

　　”爷爷，你没事吧。”小孩子不禁哭了起来，只是因为瘦弱，因为自己是低下的乞丐，却也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抽泣。

　　受伤的老者看到自己孙子，手中紧抓的被咬过的脏乱的馒头缓缓的递给小孩，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别哭了，爷爷没事，喏，有吃的了。都怪爷爷没能力，不能照顾好你。”

　　老者微笑的哭着，干枯的双手把馒头塞给小孩儿，轻轻拭去小孩眼角滚烫的泪珠。

　　“爷爷看见你奶奶在责怪我了，爷爷对不起你呀···”老者声音越来越小，含着悔恨自责的双眸紧紧的闭上，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小孩儿干哭着，口中念着爷爷，含着万千怨恨的双眸泪水不尽，狠狠的盯着年轻男子。

　　莫小新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又一个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小乞丐，你盯着大爷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杀我？”华贵男子扫了一眼，两个毛头小孩，一个老头子，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狂笑道。

　　小孩儿依旧不语，只是眼神更狠，手中紧抓的带着血迹的馒头，朝年轻男子丢了过去。

　　华贵男子见此，杀气大盛，抓起桌上的阔剑，运起十足的斗气，朝小男孩扫过来。

　　而小男孩唯一能做的，紧闭双眼。或者，他的爷爷奶奶，正在路上等着他。

　　倒是莫小新注意力都在老者和孩子身上，看到小孩儿的异常举动，知道这孩子在求死。无亲无故，一个孩子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毫无意识的闪过意思紧张，因为他看见年轻男子的阔剑就在眼前，还没来得及恐慌，一声清脆的声响。

　　剑碎！

　　一个普通的装菜的碟子直接击碎阔剑，直接拍打在年轻男子的胸口，鲜血似长箭飞奔而出，华贵男子的身躯，直挺挺落在冰冷的地板之上。

　　这一切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醒悟过来的跟华贵少年同桌的几个随从也立马拔剑相向。

　　手起手落，华贵少年就不寂寞了，多了几个随从照旧直挺挺的并列躺着。

　　酒馆内众人哗然。

　　这老头也太厉害了吧，怎一个牛字了得？杀人还不忘记艺术，躺下的几人整整齐齐的，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除了一张碟子自然坠地损坏，不曾损坏酒家一丝一毫的财产。

　　莫小新很淡定，除了开始有一丝慌乱，却忙着安慰这个比他更小的小孩儿。

　　而小孩儿，睁开眼睛时，却见自己的仇人身死，跟随众人的眼神朝帮助自己的老者望去。

　　“碰，碰，碰！”

　　三个响头，站立起来的小孩儿完全没了面对死去的爷爷的懦弱，更多的是一种坚定，一种因恨意产生的坚定。

　　莫小新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见小孩儿磕完三个响头，便朝华贵少年的尸体走去，狠狠的撤下其胸口的徽章，又回头吃力的扛着瘦弱无比老者的尸体，缓缓朝酒馆外走去。

　　莫小新抓起桌上几个未吃的馒头和一些肉食赶紧朝小孩儿送过去。

　　他自己都靠别人生存，他实在无法帮助这个比自己多可怜一点的孩子太多，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小孩儿默默的盯着这个比自己个高点的莫小新，还是接受了。

　　而希蓝默默的看着这些，一道精神印记就朝小孩儿流了过去。

　　“谁要是报复这个小孩儿，他自己掂量掂量是否能承受住我希蓝的怒火。”希蓝冷哼哼道。

　　酒馆众人看在眼里，都默默不语，酒馆老板原本还想争辩几句，一听到这老者自曝名号，迈出半步的退颤抖着退了回来。

　　希蓝，千世导师，一个大家族的族长，一个帝国的帝王也不得不恭敬的道一声“圣者”的希蓝。这个名号代表已知势力的最强横的势力之一，秋水大陆最强势的两个男人之一，如果秋水先知是人，而且是男人的话。

　　难怪一张脆弱的菜碟就可以击碎一把阔剑，以卵击石反而石碎裂，这种给人的震撼从听到这个名头就都释然。

　　“如果谁知道这个嚣张的年轻人是那个家族的子弟，你们给带个信，要想找麻烦可以来找我希蓝。这孩子已经打下我的精神烙印，如果一旦消散，我毁他全族。”

　　依旧轻声细语，可传进众人的心神，却是波澜四起。

　　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家族，杀了一个乞丐却惹得大陆巅峰强者的不满，带来灭门的危险。

　　小孩儿带着老者的尸体走了，没有一个人阻拦。

　　“老师，为何武力只能被**奴役，从而去制造战乱，去让平民流离失所。而不能成为大陆安稳繁荣的保护符？拥有再强大的武力的人也无法让这个世界根据自己的臆想而演化下去，如你，如那个被尊称秋水之父的先知大人。既然这样，又要强大的武力有何用？再强大的人也只能运用武力，以杀止杀，以戈止戈？！！”

　　莫小新盯着远去的小孩儿，看他步履艰难的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他也是一个很长时间无助的流民，一直就那么颠肺流离。他说完这话之后便开始嘲讽自己，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这个世界如此悲凉，或者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吧！莫小新想着。

　　而希蓝却再也不能平静。

　　武力只能被**所奴役。再强大的人，也只能以杀止杀，以戈止戈。他又何曾不迷惘过，只是这个来自灵魂的扣问让他弃武从文，修心炼心这么多年，也无法得到一个正解。

　　其实，是因为我们的武道没有达到巅峰，我们只能这么做。

　　想到即将到来的秋水大陆最大的浩劫，希蓝这样在内心默默告诉自己，告诉自己的这个弟子。

　　“走吧！”希蓝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