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卡戎

　　五天后，王学再次回到冥河岔道。

　　上游翻腾的水族生物至此销声匿迹，五十多米的水域静如死水，安静不代表没有危险，正因为未知才更加摄人心魄。

　　放眼望去，水面上没有桥，对岸也像脚下一样，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黑色植物。

　　如果所料不差，他需要继续走上两三天，才能到古埃及北部。

　　男人正彷徨纠结要不要冒险涉水，发现右手远方缓缓漂来一艘大船。

　　说它是漂，因为看不到船头有破浪的痕迹；说它大，因为船体本身就足够横跨两岸，近五十米的宽幅甚至不可能在这条河流中掉头。

　　诡异的船只出现，王学才注意到面前的河道，竟是自北而下，与上游河水一同汇聚缓缓向南流淌。

　　船只似是木质，**破烂有桅无帆，垫脚翘首看不到甲板上是否有生物存在，它像是来自时间的长河，随波围绕着对面的陆地。

　　“欢迎你，来自东方的客人！”

　　一句生硬的汉语把王学自出神中惊醒，声音来自十几米开外的船舱，似是经过密封空间的回荡，入耳空冷阴寒。

　　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人言了，久违的熟悉感让他顿时放下了戒备，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悸动涌上心头。

　　待到船只经过面前，王学一跃而上，脚下没有丝毫晃动，顺着嘎吱作响的台阶爬至甲板。

　　甲板上确实空无一人，不少地方已经断裂缺块，还没等发现船尾舱内的主人，他就被趴在门口的一只动物吸引了。

　　它有三个像狗一样的脑袋，锋利的牙齿显露在外，脖子被粗壮的铁链锁在船舷的一根柱子上，正状若舒适地趴在舱外甲板上，身体部分隐没于漆黑的舱内，仓里舱外好像两个世界。

　　窥一斑可知全貌，虽然眼前的动物毛色纯黑、神态温顺，但王学还是凭记忆知道了它的来历。

　　地狱三头犬，古希腊神话中冥王哈迪斯的宠物，冥河守卫摆渡者卡戎的助手。

　　传说每一个新生的灵魂，都要搭乘摆渡人的船前往冥土，卡戎负责引领它们上岸，同时杜绝生者混入其中。

　　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冥王星的卫星就被命名为“卡戎”，其重要地位可想而知。

　　而三头犬在希腊语中叫做刻耳柏洛斯，是妖祖和蛇女的子嗣，共有五十颗头，满口毒牙，平常仅以三头示人，和卡戎一起镇守冥界入口。

　　这等地标性的生物出现，说明他估算的路程出现了些许偏差，此地已经位于埃及北部，地中海沿岸一带。

　　王学本没有计划到希腊冥土一游，况且传说当地政策实行只进不出，虽不知道对于外来者是何态度，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准备退回去。

　　没等他移动脚步，船舱内响起迟滞的脚步声，六目紧闭的三头犬也随之睁开眼睛，向他看过来。

　　紧了紧手中的断枝，有了“打狗棒”王学心情稍定，想到自己相当于身在他国地域，当然不能弱了中国的名头，于是挺直了腰，貌若从容，实际魂体紧绷，异常紧张。

　　对面的狗并未起身，一个身披灰色破烂布衣的老者，从舱内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步履蹒跚，形态佝偻，面容枯槁，双手空无一物，睁着浑浊的双眼看到甲板上的王学，嘴角扯起一丝褶皱以表善意。

　　王学想起方才对方欢迎，自己还未回答，便上前一步，与其相隔三四米，拱手道：“您好！”

　　按照国际礼节应该主动握手，不过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这种东方特有的问候动作，想来对方应该能懂。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一轮对话结束，王学也应该主动问候一声，于是半天憋出一句：“您就是卡戎吗？”

　　他本来想用英语，但考虑到人家肯定习惯希腊语，甚至上古神语什么的，自己又不会，干脆弃了蹩脚的外来语种，本色出演。

　　老人神色不变，朝侧舷走过去，那边放了简单的桌子板凳，边走边说：“想不到，来自东方的客人也知道我”。

　　声音不似之前幽远空洞，近距离倾听犹如邻家长者，平易近人。

　　王学跟上前，看了看缓慢倒退的两岸，各自坐下，客气道：“您还是叫我王学吧！据我所知，您的名气也仅次于冥王了。”

　　两三句话一讲，使其对传说中的神的敬畏之心弱了不少，不过此言也不完全是他的溢美之词，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卡戎的地位绝对要高于其他神袛。

　　老人呵呵笑了笑，未置可否。

　　桌子上空空如也，未摆放茶壶杯具等物，王学对西方生活饮食文化并不了解，猜测人家可能不奉行以茶代客，何况冥界无需吃喝。

　　随意聊了些有的没的，老人接着开口直接问道：“前些日子，东方四大神兽跨界驾临，是不是贵土出了什么状况？”

　　王学早已猜到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引起八方注意，所以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和老人交待了一番。

　　最后说到土德重伤青龙逃离冥界，老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语气深切，显然知道些什么。

　　王学身在冥界，又是东方人，事关自己难免要多问几句。

　　老人眉头皱起，似乎是在回忆，这种事情恐怕牵扯深广，时间也异常久远，一时半会难以整理出头绪。

　　王学只好四下张望，耐心等待。

　　地狱三头犬又温顺地趴在甲板上继续睡觉，顺流而下的大船已经漂到南方，掠过岸边的植被，隐约可见极远处宏伟的巨石宫殿，明显的欧式风格一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老人突然开口，问道：“你对于神了解多少？”

　　王学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广，如果依据神话传说而言，地球上出现过太多的文明，太多的神话，古埃及、古罗马、古巴比伦、古印度，还有玛雅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甚至包括莫须有的亚特兰蒂斯大陆等等，那么多的地域文化，又岂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得清。

　　而且，在亲眼看到卡戎之前，他甚至觉得神话传说，都是某种合理性的虚构。

　　老人见王学不答，指着三头犬又问：“你觉得它是神么？”

　　他心想：传说二郎神有哮天犬，没理由中国的狗是狗，外国的狗就不是狗了。

　　于是，王学坚定地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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