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灾祸

　　没有指南针之类的辨向手段，就无法获知行走方向是否正确，遇事只能靠随机应变。

　　王学独处冥界，孤立无援，在世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拿主意的他，自然也知道所做的猜测未必与现实相符，多半会有出错的地方。

　　远的不谈，就眼前而言，传说有“东海出扶桑”，但依照“大陆版块漂移学说”来讲，谁晓得混沌开化那时侯“东海”在哪里？

　　就算古人所言“中国是世界的中心”正确，“东海”的位置亦不曾变更过，可“扶桑”在人界的位置是中国以东，地球以北，那么冥界根的位置理应在相对的另一侧，也就是南半球才对，然而水流方向又偏偏是逆向的，在地处北半球。

　　那么既然现实出了命题，就自然要想方设法去验证真假。

　　据王学所知，在全球创世体系中，另一个和树木有关的传说，就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即挪威、瑞典、芬兰、丹麦和冰岛几国所流传的北欧神话。

　　简单来说，在他们的神话里：混沌初开的时候，有水火两国被一道鸿沟所阻隔，长期的冷热交错，使得霜巨人之祖尤米尔和诸神之祖布利诞生，但由于两族后代相处不合，导致巨人族尤米尔被诸神子嗣所杀，随后诸神还用霜巨人之祖的身躯布置了天地，头颅为天、脑髓为云、身体成地、血液成海、骨骼变山脉、毛发变草木，还命其尸体腐烂所生的侏儒一族支撑天空四角，用眉毛围堵中庭。

　　这些与中国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身躯化万物，手足为“不周山”等四极的传说何其相似。

　　最为关键的是，这棵亦是由混沌所生的“世界树”有三个树根，衍生有众神、巨人、死亡三界，共九个国度。众神围坐命运之泉旁掌管生灵，人类是巨人一族的后裔，冥河则会在死亡世界不停流淌。一条不断啃食树根的毒龙“尼德霍格”会不停地咬着冥界的树根，直到有一天树根尽断、主干倾倒，“诸神的黄昏”就会来临。

　　其中多半描述了物种起源以及世界树根，但有关树枝的故事，却仅止于主神奥丁的长枪，这令王学暗自怪怀疑，“世界树”其实就是“扶桑”！它透过地底，根扎芬兰、丹麦等北欧冥土大地，树干延伸至中国东海，以近乎平行于赤道的姿态，贯穿了整个北半球。

　　所谓的毒龙“尼德霍格”，就是中土遭到四灵囚禁的五爪金龙，如今“扶桑”三根尽失，主干折断，神灵自然也就不显于世。

　　只是尽管北欧神话晚于中国神话，却不至于差别十几个世纪那般久远，而毒龙如今还在树顶、尚未挣脱，和壁画上所示的时间节点有多处无法对应，况且空间上贯穿北半球的话，也难以接触地核，因此王学心中仍然有些疑虑难圆。

　　他心里想着事情，估摸着已经走了不下十里，可前方依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王学现在巴不得能看见些异类，就像在街机游戏里一样，因为有怪物阻挠的地段才说明方向对了。

　　虽然总觉得自己在绕圈子，但脚步却没有停止，头顶的沙漠本来就面积辽阔，远超十里，至今没达边界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走了许久，王学发现右前方似有亮光，靠近上观居然是一口井，井口如一轮圆月高悬，落差至少百米，笔直的井道压在头顶上方，正巧被一根钟乳石柱抵住了边缘。

　　他进入冥界化为鬼魂这么久，从来没觉得口渴，虽疑惑这里为何会有水井这种设施，但高兴不必再待在难辨方向的地下了。

　　石柱高达近十米，王学抬头大概衡量了一下攀爬角度，觉得略有些难度，不过还是要具体试过才知道。

　　他走至跟前，双手环抱向上攀爬，到了顶端看好方向拼力一跃，正好撑住井壁两侧，灵活地像只猴子，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动作。

　　耗时不久站上井口，但所见景象却令王学大为吃惊。

　　此地仍然位居荒漠，只因冥界无风，井口才未被掩盖；玄黄交错的沙砾绵延千里，辽阔的地域恍若经过一场碳烤，异常灼热，无尽的黑气像是受到牵引，不断地从地表钻出，凝聚、缠绕、蒸腾，最后卷向空中。

　　硕大的冥月停在空中，直到现在王学才发现，它居然不是圆形的，而像一颗水球，又像一个洞口，不停地旋转、变换，就如达芬奇画鸡蛋，因为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形状有差异。

　　而距他已有三十多里的古树扶桑，此时就恍若一截燃烧着黑焰的火炬，滚滚的浓雾缠绕着拧成一股，将巨大的树干包裹住，沸腾而上，丝毫不散，焚烧万米高空，遮天蔽日，不断扩散。

　　王学万万没想到，离开荒漠后顶多两日功夫，眼前的一切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这时也注意到，那些黑雾也会被冥月吞噬少部分，而大部分则都被乌云牵引了过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明显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在这样一个无神的年代，如此滔天巨恶破笼而出恐怕无人能够抗衡，若它果真回返人间必然是一场灭族之灾。

　　王学仅能寄希望于壁画，但愿上面所言四灵仍旧存在。

　　先贤早有训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自问远未达到救世主的能力标准，审时度势后，果断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走。

　　面前沙地上也如身后一般乌烟倒卷，瘴气腾空，但这些疑似魂灵的东西，并不阻挠王学径直离去，依旧前仆后继，上升融入乌云。

　　又过了一天，王学跨越了半数沙漠，目光已经看到大片水域时，冥月再次出现异常。

　　他依旧使用老办法原地刨坑，却见空中延展的乌云像得到号令，猛然收缩，全部附在扶桑表面，宛如数层漆黑铠甲，一阵平常的吞噬之力过后，仅有极少数地表新生黑雾被卷走。

　　王学顿觉不妙，难道冥月才是投胎转世的通道？

　　根据他的推断，三元合一，方能为人，黄龙限制冥界阴魂跨界，岂不是断了人间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