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年

　　这句话脱口而出，男人面色如常，女人娇艳欲滴，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只剩下噼啪的炭火。

　　暮色渐深，冷风透门而入，屋内的温度却仿佛又升高了几分。

　　老王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心想：都是30多岁结过婚的女人了，怎么还如此羞涩？

　　不过老王生性忠厚，玩暧昧这种事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若是早几年或许还有可能，如今却已过了如狼似虎的年纪。

　　没等女人开口，老王垂首接着叹道：“你千万别误会，其实我夏天时候就想跟你说的，我今年都已经四十三了，你才三十出头，而且这么漂亮，多谢你看得起我，但是我不能耽误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不想考虑再婚了，不过作为邻居朋友，你家里又没其他人，留在这里过个年也热闹一点。”

　　尽管老王上过大学，而且成功毕业，但因为多年寡言少语已成习惯，这段话依旧说得磕磕巴巴，等他一股脑讲完，自己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事情说明白了，老王也觉得心里一轻。抬起头，发现女人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盯着他，嘴角似有笑意，只是这表情背后的意思，老王却是依旧看不明白。

　　“好！”对视了半天，女人轻轻吐出一个字。

　　老王一阵苦笑，自打认识以来，这女人说的话比他还少，完全搞不懂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听到门外儿子踏过雪地，咯吱作响的脚步传来，老王便准备起身去做晚饭，距离午夜还有六个多小时，总不能饿着肚子。

　　让儿子陪女人回屋里看电视，把她带来的饺子随手挂在厨房外的墙上，就一个人忙活起来。冷风肆虐，户外就像个天然冰箱，可以避免饺子沾黏在一起。

　　除夕夜的晚饭自然不能马虎，女人来者是客，老王没让她帮忙，于是整整弄了近两个小时。

　　外面夜色已深，远处五彩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儿子几次跑过来催问饭菜，急着燃放炮竹。

　　老王特意把厨房一张小桌子搬到房中，虽然使得空间有些局促，却增添了几分温馨。

　　等**样菜肴上桌，酒水摆好，臭小子早已拎着挂长长的鞭炮冲了出去，不一会门外噼里啪啦震天的爆鸣响起。屋里也能闻到空气中火药的味道，只是很快便被食物的香味掩盖，“一家人”开始共进晚餐。

　　新闻联播结束，春节联欢晚会开始。

　　之前老王问及女人为何一个人在家，她带着笑容一言不发，他也略过此事绝口不提。

　　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听着儿子讲述在校半年的趣事。

　　此前老王一直觉得，影响孩子的并不是家庭的组成，而是赋予爱的多少，不过看着儿子胜似往年的笑脸，瞥了眼女人的老王又不由得心乱了起来。

　　滴酒不沾的老王，除夕夜也没再忌酒，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等到酒足饭饱，春晚节目已经过半。

　　收拾好碗筷，接下来便是包饺子环节。女人包的小巧好看，男人裹得馅多饱满，孩子弄得奇形怪状，又是一番乐趣。

　　渐渐的女人和儿子都有了几分倦意，老王因为多喝了两杯也有些困顿。

　　坚持到十二点，三人都还不饿，不过按照传统习俗还是煮了少许吃过，在这辞旧迎新之际，以期待新的一年能够交好运。

　　女人起身回家，老王执意要送。外面依旧白雪皑皑，夜空中新的一轮烟火炸响，留下儿子在家放烟花。两人相隔寸许，并肩而行，踩着厚厚的积雪，慢慢朝后庄走。

　　向西向北再向东，走过两户人家门前，穿过那片小树林，约莫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路上两个人都不发一言，各有所想。到了门口，老王憋了半天，许是借着酒劲，左右看了两眼，见四下无人，冲女人说道：“要不明天我把隔壁房间收拾一下，你搬过来住吧！”话一出口，老王便后悔了，心想：刚把人拒绝，又这般相邀，叫什么事儿！

　　现在连老王自己都已经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女人愣了半天，当老王鼓起勇气抬头看她时，耳边传来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些”，然后就晃身进了大门。

　　回去的路上老王暗自埋怨，明明是想请她明天来吃汤圆饺子的！这下可好，还要不要煮她那份呢？

　　第二天一早，六点刚过天还没亮，就听到有人敲门。穿衣开户，只见女人提着包衣物闪了进来，老王也非常配合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一阵，极尽夸张之所能，搞得她红着脸瞪了一眼。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初一刚过，“寡妇”住进老王家的流言蜚语便传了开来，给附近的村民们又增添了一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老王是身正不怕影斜地满不在乎，女人深居简出充耳不闻，三人恍如与世隔绝般的过完了整个寒假。

　　经过这个冬天的休息，原本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老王开始勤于理发修面。本就不丑的他，平时又以夜间工作居多，皮肤并不像庄稼人一样黝黑，稍事打扮，村里人再见二人模样之后便渐渐断了流言。

　　过了初十，儿子要上学，老王要上班，这才知晓女人在外地也有工作，每年休息时间和老王相仿，两人约好夏天再见便各奔东西。

　　春去秋又至，夏走冬又来，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两年过去。只是今年这个寒假却只有老王父子二人，苦等到将要离开，女人也没有一丝音讯。

　　本来随着两年假期的相处，儿子对她越发亲善，老王虽未曾与其更进一步，却也在心里有所打算，未曾想到女人会就此不告而别。

　　当时手机对老王来说用途不大，属于奢侈品，因为没配备便就此断了联系。

　　“也许她有了更好的归宿吧？”老王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随后这一年，儿子高考，溺亡，老王一夜之间失去了惟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