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淮河岸

　　第一章秦淮河岸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我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是七月七日，正是采莲的时节。那天风和日丽，我一如以往与姐妹们在秦淮河上采莲，江南美景自古闻名天下，尤其在这充满故事的秦淮河边，更是少不了一些富家子弟与我们调笑几句。

　　采莲对于看客们来说似乎是一种开心的戏耍，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依靠采莲贴补家用的采莲女来说，却不是一种可以当做游戏的事情了。不过，河岸边长大的少女们却也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羞答答的，更多的时候，与岸边的公子们调笑几句也为枯燥的采莲工作增加了几分乐趣。

　　正说着，岸边便是有一个身形健硕的汉子对我身边名唤夏彤姑娘喊道：“姑娘可有家室？若是没有，我身边这位公子家道殷实，却不也是一个良配？”

　　我循声看了过去，那汉子身边的公子倒确实神骨奇秀，眉目如画。颇有几分不凡。

　　闻此话语，周围的几条小船上瞬间响起了一片笑声，众人都等着看夏彤怎么应付这两人。

　　夏彤脸颊边似是升起一丝红霞，不过她也明白这不过如寻常一般岸边公子们的玩笑话罢了，她只是不以为意，一边用竹篙拨开莲叶边的水草一边答道：“这位公子确是良配，不过奴家心中所慕的乃是闯荡天下的男儿，公子若是喜欢我们这样的，那我身边这位姐姐如何？”夏彤素手盈盈一指，却是指向了我。

　　居然把祸水往我这引么？我有些好笑，随即反手将她的话推了回去：“人家公子看上了你，你从了便是，难不成还想让我做你的陪嫁丫鬟不成？”

　　但那汉子却似乎是对夏彤有莫大的兴趣，并未对我言语，继续对夏彤答道：“那姑娘看看我如何？我自小便梦想做一个侠客，习武数年，倒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毕竟是这种事对于我们也是常常遇到，夏彤却也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感到害羞，只是淡淡一笑说：“公子志不在此，何必在此调笑奴家。”

　　那汉子见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言语，讪讪一笑：“倒是在下唐突了。”也不多言，与他旁边的那个人转身里去了。只剩下我们留在原处，姐妹们不依不饶，继续逗起夏彤来。

　　其实若真能嫁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姐妹们大多是愿意的，只是自古男儿多薄情，这随意的调笑又岂能当真？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瞬便到了我们采莲结束回家的时辰，姐妹们收拾了工具便是要各自回家了。等到回家以后还要细心洗濯莲蓬才好去将莲蓬卖与出来游玩的才子佳人们。

　　采莲女辛苦，虽不能与那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养蚕女比，但也算是枯燥乏味。

　　我家坐落于秦淮河边，离家不远处有一个风景很美的溪流，每天与姐妹们分开之后，我总喜欢在那里逗留一会。拉拉河边的柳树枝，逗逗水里的鱼虾，倒也不失为住在秦淮河少有的乐趣。

　　“若是能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多好。”我一边逗弄水中的鱼虾，一边感叹道。

　　可惜南唐虽富庶，但天下却不稳固，阿爹就告诉过我听城里人说南唐前些年打了败仗，这金陵繁华也不知能持续多少光阴。

　　忽地，一个石片从我脚边打过去，打起的水漂惊走了那几只小虾，同时，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从背后传来：“只可惜以姑娘这样的姿容，在这世道之中，怕是难以一辈子平凡了。”

　　突然被打扰让我不由有点愠怒，便转身过去准备呵斥那个青年几句。不过当我转过去的时候呆了一下，那是一位一袭白衣的公子，容貌倒是颇为俊秀。

　　见他长得好看，我的怒火倒是减下去了几分。

　　不过初见虽然惊艳了一下，但我也马上回过神来，沉声道：“公子这般唐突，怕是不太合适。”

　　那清秀公子闻言一愣，大概是他常常调戏少女一般都是逗得对方面红耳赤，没想到我会呵斥于他。不过他倒也不以为意，淡淡的说：“是在下失礼了，敢问小姐芳名。”

　　我没想到此人长相俊秀，脸皮倒是不薄，冷声回答：“小姐不敢当，奴家的名字也怕污了公子的耳朵。”说完我转过身便准备离开了，今天当真扫兴。

　　那男人却是不依不饶，在我背后喊着：“姑娘容貌非凡，并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想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当真是厚脸皮，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我暗暗想着，不理会他，径直走了。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家中略微梳洗了一番，便要准备接下来的工作了，娘见我回来的比平常早一些，都略微感到有些奇怪，他们是知道我喜欢在那小溪边玩耍一下的。

　　胡乱和娘说了几句，我便进了屋子，便开始将莲蓬上没有用处的根茎除去，这是采莲必做的工作。

　　一日工作完毕，我终于可以闲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秋彤白天对那黄脸汉子说她喜欢江湖侠士，我心里喜欢的却是胸有抱负，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子。

　　如果说到这世上学识不凡的年轻男子，怕是天下的女子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李煜。

　　他是本国圣上，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自然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哪怕是在朝中的大学士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是皇帝的同时，还是一个顶尖的词人，一首《浣溪沙》便是鲜有人及。

　　所以我喜爱做的事就是读一些诗词歌赋。

　　不过我终究只是一个采莲女，既没有读过私塾也没有请过先生，勉强在邻居家那卯足劲科举的儿郎那借得基本书罢了。

　　南唐文风盛行而武风衰弱，科举确实是穷人家孩子出人头地的唯一方法。

　　可今天不知怎么却无心看书，心中总是不由的想到白天溪水边的那个男子。其实他长得倒是不错……我这样想着，但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那男人举止粗鲁，与我心中当今圣上的形象还是相距甚远的。

　　想到这里，我又叹了一气，说人家不能和圣上相比，难道我自己不也是离皇帝还有十万八千里吗？他在那厚厚的宫墙之中，恐怕那是我一生也无法飞跃的天堑吧。就是白天的那个男子，看他衣衫华贵，一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过也就是调笑我两句罢了。

　　算了，我又何必多想这些，还是安心做我的平头百姓便好，其他的不必多想。

　　我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这一天便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