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梦第三天

　　黑夜之后，太阳照常升起，白日依旧，一切继续。

　　《陌上桑》的拍摄正在紧张进行中，这几天任务吃紧，需要连续拍几场重头戏，几乎剧中所有主要演员都要共同参与拍摄。为了和整个团队及时沟通，保证拍摄质量，南寻这几天几乎一直跟在组里。

　　现在正赶上深秋时节，前几天还飘了几场小雨，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些许寒意。今天需要拍摄几场外景戏，只见南寻穿着厚厚的雪地靴，及脚踝的羽绒服外面又裹了一条披肩，手套帽子更是一应俱全，此刻正窝在棚内，贴在小太阳边上取暖。

　　“哈哈，我说，哈哈，你现在就这么全副武装，冬天怎么办啊？披着棉被吗？”顾月笙刚拍完一场极其隐忍又虐心的戏，戏里的他只能努力忍住眼泪，不让流出来；没看到南寻这幅样子，瞬间笑出泪来。

　　南寻白了他一眼，心想我不跟这个三岁小孩一般计较。一向稳重的董明琛和顾月笙在一起久了，似乎有点被传染，他也在旁边打趣道，“南寻啊，看见你，我还以为记错时间了，不是十月，而是腊月了。”

　　“导演，我觉得这个地方可以加一场逼供的戏，来点酷刑什么的，逼真一点儿好。”南寻不理会两个小孩，直接跟胡导建议。

　　“哎哎，不带这么公报私仇的！我抗议！”老顾昨天刚刚拍了一场探监的戏，那环境，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这样啊，也行。不过有条件，到了寒冬腊月，负责给我抱棉被取暖。还有董哥！”南寻故意把脸凑近，得意地对着董明琛笑。

　　“堂堂男子汉，给一个小丫头抱棉被？！”顾月笙深感自己的智商被取笑了。

　　“行行，谁让你是编剧呢。”董明琛也转移了阵营，捏了一把南寻的脸，从小到大，这个妹子就知道和他哥哥一起欺负他。也真怪了，很多人都挺怕他的，偏偏这俩人，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刚刚结束了一场骑马的戏份，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棚内大家笑成一团。孟城一进棚，刚好看到南寻对着董明琛笑得那么无邪，心中莫名波动。“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老远就听到了！”孟城故意语调轻快地问道。自从上次俩人就开门敲门的问题进行了“友好”的探讨，似乎就没有单独聊过天，总感觉南寻有意躲避。

　　“孟少，快速回答！咱们的编剧大人有没有特别之处？”顾月笙一心想拉孟城下水，扛棉被的活儿不能就他和董哥，主要是董哥不会做的，最后还不是自个儿出苦力。

　　“什么孟少，真是服了你。”这老顾突然问，南寻有何特别，究竟什么意思？孟城还不确定，便先岔开话题。

　　“老孟？我要是你，被人叫小孟，我肯定不同意。”老顾使了个颜色，还不怀好意地瞟了瞟孟城的某个部位。

　　“找抽吧你！”孟城立刻明白过来，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别打岔，快说，南寻有什么特别的没？”顾月笙继续执着地追问，坚决不能自己被坑。

　　“什么什么特别啊？特别，额，有才华！”孟城憋了半天，蹦出一句话。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特别的熟悉感，就像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什么？”顾月笙忍着笑意，“你说什么？”

　　“难道不对吗？还有，特别有个性！”可怜的孟城又在惹怒南寻的天平上追加了一个砝码。

　　“哈哈，哈哈，哈哈……”顾月笙终于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伏在同样笑得没样儿的董明琛背上。

　　南寻只觉得满脸黑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心中暗想，要是放在四年前，她一定会把旁边这只嘎嘎大笑的大白鹅拎起来，狠狠地丢出去。

　　“你俩别笑，南寻有才有颜，有个性，很可爱啊！”孟城被弄得有点窘迫，又因为两人的态度有点恼怒。

　　居然有人说我可爱？！这评价倒是第一次听，南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呦！有个性不假，可爱嘛~”顾月笙瞄了一眼南寻，感受到眼神的飞刀，立马附和道，“对对，城哥你说得太对了！哈哈！”

　　算了，老顾的智商经常不在线。孟城这才注意到南寻一身过冬的打扮，想到之前那双鬼脸的棉拖鞋，不禁走上前，问道：“特别怕冷吗？”

　　南寻一时沉默，而后微微苦笑，“嗯，之前出了点状况，身体不太好，容易着凉。”

　　“那不能马虎，得备点御寒的东西。咱们这儿到了冬天，暖气不是很足。当初拍戏的时候，我妈特意从老家给寄来一个木桶，一直没用，一会儿给你送过去，晚上泡一泡，有利于血液循环，能顶用。”孟城说着，就跟一旁的助理嘱咐道。

　　南寻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孟城一转身，就看到南寻呆呆地盯着自己，正准备开口询问，听到南寻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好吗？”

　　我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好吗？

　　刚刚查了一下御寒的小妙招，孟城这会儿躺在自个儿房间的床上，琢磨这句话。

　　父亲从小就教育他，保护和照顾女孩子是男孩子的职责。他也在努力做到这一点，一起出门，替女孩子开门；一起过马路，走在外侧；一起吃饭，先给女孩子布菜；一起拍照，先照顾女孩子往中间站……一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都被粉丝们记录下来发到网上，所以，他的影迷都叫他“大暖男”。可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出于礼貌和教养，无关风月。

　　不过，他也很困惑，对南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自己似乎格外地关注这个女孩，虽然她美丽，有才华，可是偌大的娱乐圈这样子的女子他见得也不少，可为何偏偏碰到她，自己就有些乱了章法。为什么会对她的眼睛，她的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会听到她说怕冷，第一念头就是赶紧找方法御寒？为什么看到她手忙脚乱，迷迷糊糊的样子，竟然觉得格外可爱？

　　孟城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读过一本书，讲的是人的磁场法则。书中说到，拥有美好的事物，是人类天生的权利，而拥有这些美好事物的秘密就是运用吸引力法则。吸引力法则的核心——同频共振，同质相吸。这八个字的意思是说：同样频率的东西会共振，同样性质的东西会因为互相吸引，而走到一起。就像他和董明琛，一见如故；和顾月笙，轻松谈笑；和……南寻，别有情缘？

　　被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吓了一跳，孟城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他和南寻认识不过数月，除了每次见面时他心中的特别感觉，两人也就是在近期才熟悉起来，怎么可能呢。

　　只是单纯地亲近，关心朋友，南寻比自己小，和董哥关系又很好，或许自己也是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看待，仅此而已。不要想那么多。孟城告诉自己，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万事以此为重，不可乱了分寸。

　　捋清思绪，孟城倒了一点红酒，满心轻松地打开剧本，继续研究明天要拍的戏。

　　这是《陌上桑》这部戏里，男主和初恋的一场重头戏，两人因为误会分开多年之后的首次相遇，最初恋上的那位佳人盈盈剑舞，多年思念的儿郎翩翩相迎，一来一往，虽无半句台词，却隐忍动情。这种没有台词的表演，极其考验演技，内心与眼神都得到位。

　　孟城在脑海中想象着拍摄画面，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几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是一场大学的毕业舞会，孟城受邀作为嘉宾献唱一曲《斯君如玉》，当时伴舞的就是一个女孩子，丝巾蒙面，手执长剑，翩翩起舞，英姿飒爽却又不失女儿之态。曲毕之时，恰巧女孩回眸，盈盈笑意，那个眼神从此就印在人的脑海中，久久忘不了，这大概就是舞蹈的精神吧。孟城不知道，或许从那时候起，那双眼睛就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

　　那场晚会之后，他便跟其中几个搞乐队的成为了朋友，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也曾组过乐队，创作音乐，挥洒激情。后来，重心转移到演戏方面，偶尔也会开嗓唱几句。看到这帮学生，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格外亲切，所以孟城得空的时候也会去看看他们的表演。有一次，听他们聊起那场晚会，不少人开玩笑说，给孟城伴舞的女生可是当晚最大的惊喜，原本她只是临时被拉去帮忙的。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入得了辩堂，上得了舞台，下得了厨房，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为人仗义豪爽，倒有一批拥护的粉丝，男生自然是追求她的美丽，也有不少女生佩服她的果敢和才华。不过锋芒过盛，再加上有些傲气，也招惹了一些是非，不过这都是那帮小孩子私下八卦的。

　　后来应该也见过她一次，是在他们搞得旅行派对上，只不过当时她似乎是来找朋友，不知为何又和大灿他们有些争执，再加上孟城那会儿已经喝大了，只记得她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当时，这帮学生特意寻了一处家庭经营的旅馆，名字很有民国情调——城南小楼，那里酒吧休闲，一应俱全，却闹中取静。三五行人，畅谈音乐艺术，尽情放肆青春。

　　那段时间，孟城刚刚有一部戏在播，他在里面虽然只是饰演一个配角，却大胆地颠覆以往形象。他照旧认真对待，希望能够完成这次自我挑战。没想到，该剧一经播出，自己却被大众批得体无完肤，说实话，孟城当时的心情真的跌到谷底，无处宣泄。恰逢这帮小友盛情邀请，他便想彻底放松一下，自己确实玩得也很嗨。可是这次旅行的一场放纵，却改变了他的生活，此后所付真心更是接连遭受打击，成为他一直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也是从那以后，他下定决心戒酒，时刻谨慎自己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