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风雪夜载途

　　“不行，救不活了。”

　　叶雪收回手，直起身子，俏脸上满是疲惫与伤感。

　　刘月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拥她一下，没跟她说话，而是向身后的众位佣兵打招呼：“起来吧，我们继续赶路！”

　　佣兵们纷纷起身，抖落帽子和肩头积压的白雪。长时间处在冰天雪地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已基本没有了血色。不过，就他们从鼻间喷吐出的悠长白雾来看，他们的身体状态还是很健康的。

　　佣兵团不舍昼夜地赶路，这是少有的一个休息时间。因为极寒天气，各大城市之间来往的飞艇早已停转。而在叛乱爆发的第一时间，铂斯也下令关闭各城市之间的传送魔法阵。所以，要去到目的地，佣兵团只有徒步前往这一种办法。

　　修武的佣兵们还好些，佣兵里的魔法师们可实在是吃不消了。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佣兵团很少这样不眠不休地高速行进。这对于魔法师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况且天气还如此恶劣。一路走来，佣兵团踏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呼啸的冷风，简直要把身上的力气都使尽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走路居然能是那么困难的一种考验。

　　渐渐远离帝都之后，道路两旁的景色也开始丰富起来。虽然道路两旁的景物大多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是小到不同的村庄、农舍，大到地形的变化，都让赶路的佣兵们在疲惫中，勉强能得到一些安慰。

　　然而，当行路越来越远之后，道路上，竟出现了极可怕的景象。大约在佣兵们疾行的第五天，进入目的地所属的那个行省之后，一个佣兵无意中踩到一片凸起的雪地。雪面塌陷之后，下面埋着一具死尸。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佣兵踩到了积雪中埋藏的尸体。仅仅又走了不到一个上午，佣兵们居然陆陆续续地碰到了三四百具尸体。

　　直到这次稍作休整的时候，叶雪看到雪地上倒着一个人。这人的身体完全露在积雪外面，看样子倒下去的时间还不很长。她满怀希望地试着去救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终却发现，这个人其实也已经死透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不是还没有被战乱波及到吗？”

　　一路过来，刘月也留了个心眼。从这些尸体的情状来看，他此刻大概猜到了这些景象的缘由。

　　“他们在逃命。”刘月说。

　　“逃命？”叶雪似乎明白了。刘月也马上点道：“是的。中央军和叛军之间的战场可能就在这片地区附近的地方。因为叛乱开始不到一个月，叛军就打得东北军全军覆没了，而东北军的带领者皮尔加兹，也就是皮蛋的三叔，属于在军界威望颇高的任务。东北军的全军覆没让这些远离京畿地区的民众异常恐慌，再加上中央军和叛军的战场就在附近，产生逃离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没有远足经验的，附近城市最贫困的民众。”

　　于是叶雪明白了。那些家境稍微殷实些的家庭，自有别的出路。贫困的民众，只能找好最厚的衣服，带上干粮，就得匆匆上路。而很少出远门的他们，更不可能在这样的极寒天气成功到达目的地了。

　　的确，他们检查过的那些尸体，从衣装和体貌特征来看，不像是家境殷实的人。

　　“战争…为什么要有战争！”

　　为什么要有战争？古往今来，这是多少劳苦大众共同的呼唤？！上层统治者的决意，换来的只是百姓的苦痛与血泪。可是，发动战争的权利总是掌握在统治者手中。他们罔顾百姓的生命，认为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国家的利益是值得的。

　　刘月没法安慰叶雪：“走吧，别难受了。”

　　嘴上这么说着，刘月的心里也像是被堵了什么。特别是他知道，他们寻访的那位能帮助枫蓝皇室脱困的人物的身份。既然他就在这附近，为什么他没有做些什么？民众视他为守护者，他为何连现身都没有？

　　视苍生为刍狗？

　　刘月无从揣测对方的心理。他能做的，不过也只有尽快到达目的地，想办法找到他的踪迹。帝都的危机一刻都不能耽误。最关键的是，花多长时间能找到那个人，能不能找到，都是个未知数。

　　佣兵团的目的地，位于雷克星顿行省首府旁的一座城市。近两百年前，它的名字被当时的帝王更改为白帝城。而白帝城的名字，来自于一个叫做白升的剑修。

　　是的，白升，他就是佣兵团要寻访的对象。他以四十二岁的少龄迈入圣神阶，堪称人类史上最大天才。雷云军队入侵枫蓝，势如破竹之时，白升出世，一人一剑裂地三十里，扬言:扰我清修好生无礼，尔等再进犹如此沟！生生逼退雷云三十万雄师直接保下了其遁身清修的城市，继而白升被封为枫蓝国圣，人称白帝。此后白升再无影迹，但百姓始终相信白升一直在白帝城中隐修。

　　于圣神阶的强者而言，寿命和时间已经没有意义。虽然没有人能证明上古时期的圣神阶绝世强者现在还活着，但是民间总是有传说，有人在哪里哪里见到了他们的身影。最有力的证据是，在亡灵天灾爆发的时候，巫妖艾萨尔的势力会刻意避开一些城镇区域。这些区域，就被认为是上古时期绝世强者隐修的地方。

　　因此，两百年前封为枫蓝国圣的白帝，如今有极大的可能还在白帝城附近居住。虽然当时他个人对受封“国圣”并不太感冒，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弃枫蓝而去。

　　自上古时期，大陆上的超级强者之间就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任何情况下，不能主动参与不同势力之间的战争，不能主动对实力未臻化境的修者出手。

　　他们自己也知道。无论是迈入神境的武修，还是踏入贤者之境的魔法师，一旦放手施为，轻而易举地就会对环境产生毁灭性的破坏。这种规定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不同势力之间为了战争的胜利而花费大量资源去请超级强者帮助己方取胜。

　　所以，白帝出手的时候，尽管保护的是母国，但也相当于破坏了这种约定。他在当时承受的压力肯定也是很大的。从这一点上看，白帝绝不会是一个自我的人。恰恰相反，他可能还对枫蓝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夜幕降临，风雪载途的佣兵团终于到达目的地。循着一点点微光，眼尖的佣兵看到了白帝城城墙的轮廓。

　　“城门好像已经关了。”

　　要找寻白帝，肯定要先从城内找起。可是叛军即将接近，就算是白天，白帝城城门也不一定能打开。这座因为白帝一人而兴盛的城市，虽然将白帝视为守护神来信奉，但是在战争的阴云即将笼罩而来之际，他们也不可能还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已经失踪于人世间近两百年的人身上。

　　不开城门的话，佣兵该怎么进去？连城市都进不去，找到白帝更是无从谈起。

　　佣兵们暂时在道路两边休息。等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向各处去侦察的盗贼纷纷传回让佣兵首脑们一筹莫展的消息——就目前而言，所有的城门都是关闭的。不仅如此。整个城市还完全进入了戒严状态。

　　引用卡普的说法：“如果我们偷偷潜入城中，很可能就会被当作敌人或者奸细。”

　　光明正大地过去就更不成了。佣兵们人数众多，又是全副武装，给城防士兵们一万个胆，他们也不可能敢冒着风险放他们这群人进城——他们进城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这么多人，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白帝城外，又说不清他们是何处来的，要做什么——铂斯事先交代过，他们的来历，目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佣兵团之外的任何人透露。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他们本身的处境有多危险不用说了，还很有可能节外生枝，造成不必要的恶劣影响。

　　大批次地进城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让少数人分批找到城防的漏洞，或是闯或是骗，想办法进入城市之中。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城市里寻找白帝恐怕更加困难。然而，这总归比佣兵们压根连城市都进不去要好得多。

　　“人数不用多，十个左右就好。我跟岚算两个，还有谁？”

　　要进城的佣兵，必须具备出众的修为，更要反应机敏。就佣兵团这次出来的人中挑选，卡普卡里两兄弟当仁不让，哲别、皮尔凯斯也可以算上，再加上雅菲和其他三个男性佣兵，便是正好凑出了一批进入城市的阵容来。

　　“把身上的装备处理一下，可以的话最好化化妆。”

　　武器决不能露在外面。好在佣兵们都有储物道具，这不算什么大问题。而要让守城者放松警惕，放他们进入城市里去，保持原有的样貌实在会有些不便。好在改扮伪装是盗贼的特长。在佣兵团中的各个盗贼佣兵一番打点之后，十人的装束样貌都发生了一些改变。

　　“兄弟们在附近找村子休息吧。我拿着传音水晶，你们安定下来之后给我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