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来自远方的少女 第六章.回忆与现在

　　李修缓缓步入实验室大厅。雪白的大厅摆放满满的是水晶质地的实验长桌，实验桌上堆积着各种实验资料、工具、药剂、魔法宝石、书本笔记等物，而在大厅中央有一片空地，用金红色的不知名材料刻画着一个直径十米的魔法阵。

　　一个身着黑色重铠、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李修，蹲下了身子仔细地低头查看魔法阵。听见李修的脚步，他起身回头，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奈哲尔，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会如此好心地收留下两个陌生人在你最宝贝的塔里。”

　　男人有着火焰一般跳动、灼热、鲜红的发色，以及类似野兽的金色眼眸。

　　李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魔法阵另一头的一张长桌边，翻过几张资料，用旁边的魔法笔修改了几笔，同时慢吞吞地说：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尼尔斯。我的决议，你无权质疑。”

　　尼尔斯嗤笑一声。

　　“只是好奇……除了你的亡妻，你也会在意别的事吗？就算是卡特琳娜，你也只是看顾，我怀疑……如果你的女儿死了，你也会无动于衷吧。”

　　“我会生气……报复，然后继续我的生活。”

　　淡淡地回答着，李修取出两个坩埚架在魔法火焰上，分别倒入等量的紫色液体，加入少许路亚紫叶草根茎粉末，然后查看液体反应。

　　“哈！”尼尔斯冷笑，讥讽地说，“继续你的生活？你如今的摸样，真的还算活着吗？这样冷淡地说着报复，连伤心也没有？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我以为，你很早就知道了，关于我是个混账这一事实。”

　　往左边的坩埚加了一滴地龙酸液，搅拌三圈，李修平静地回答，仿佛对方所说的人不是他一样。接着他向右边的坩埚撒入一克切成丝状的蓝翅蝠肝脏，搅拌五圈。

　　尼尔斯一噎，黑着一张脸，怒极而笑：“奈哲尔！你知不知道，你的计划实现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不仅是他们，连你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更准确地说，十死无生。”李修看了看两座坩埚内的液体，把实验反应记录在笔记上，毫无反应地补充着尼尔斯的话。

　　“你也知道！！！”尼尔斯怒吼。

　　“啊，我知道。”李修把两锅液体装瓶保存后，仔细清洗双手，终于转头看向尼尔斯，“那又如何？”

　　“伟大的魔法之父，你是否忘记了，我们还有灵魂契约！我可不想当你的陪葬品！！”

　　“契约随时可以解开。”李修心平气和地说。

　　尼尔斯怒气上头：“哪怕是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如今的摸样！”

　　“这是我的唯一目标，我的执念。”

　　“你……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怒到极点，尼尔斯转头一把推开身前的长桌，怒气冲冲地离开实验室。

　　沉默地目送尼尔斯离去，李修没有出声挽留或者道歉——

　　抱歉，吾友。虽然性格使你无法坦率说出口，但我知你不愿见我送死，完全出于一片好意。

　　可是，我不愿放弃这个计划，也不能放弃。

　　诚如你所言，李修已经疯了。那个正直、坚毅、善良、阳光的少年，早已被埋葬在时间洪流之中。

　　“对不起……谢谢……”对不起，辜负你的好意。谢谢，为你的担忧和帮助。

　　因思成狂，因爱而亡。

　　因为不愿忘记而疯魔。

　　被思念、孤独、痛苦、绝望、怨毒占据了全部灵魂，唯独剩下一点点自我，在心灵最深处嘶吼着，固守着曾经最甜美的回忆。曾为那活泼的少女而鲜活跳动的心脏，能撞击灵魂，现在只是铁石一颗。曾热烈燃烧的火焰，能灼烧干净整座翡翠之森，现在也只是一团死灰。

　　抬手捂住胸膛，李修怅然无言。

　　衣袍之下，有两枚简陋粗糙的木质指环。珍贵至极的月光云纹魔金质地的链子穿起，链子上施展无数的保护魔法和阵法，只为了在漫长的时光中留下这两枚外表丑陋的戒指。

　　戒指外侧刻印两个情侣的名字，内侧用中文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李修亲自以世界树枝干手工制作的订婚物。

　　然而，就在他与百丽儿婚礼的前十天，李修收到好友的求助信离开，第二天，百丽儿为救助受困的族人率兵前往科澳托穹顶。

　　当李修赶到，入目的是爱人残缺的尸身。

　　他如同受伤的兽，绝望而愤怒地哀鸣，任由淡红的泪迹淌湿衣襟，取下爱人指上的木戒，看着爱人的尸首化成灰烬。

　　之后，众神迎来的是李修无穷无尽的报复。

　　无论是秩序神系、中立神系、还是混乱神系，李修每见到一个，就杀一个。以命换命的打法，疯狂残酷的作风，全然不顾其余的一切，就连阻拦他的盟友也多有死于其手的，这种性格使众神胆寒。

　　“他疯了。”他们都这样说。

　　“住手！你想以一己之力撼动众神吗？！”自然精灵长老说，迎接的却是火焰和冰霜。

　　“老师！冷静！”关爱的学生因此失去了他的左手。

　　“奈哲尔，为什么你爱的是她！”痛苦女神奥德丽不甘地质问，被李修抽出灵魂，捏碎了神格，身躯让李修剁成了肉糜。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奈哲尔。”光辉神安不愿出手，只一味抵挡着李修的攻击。

　　……

　　心死如灰。

　　凶手。

　　什么盟友，什么同伴，什么朋友，全都靠不住。

　　我李修，何德何能，让你们本有死仇的三方势力结为一体，只为杀死我心爱之人。

　　就连你们，她所一心维护的族人，也出卖了她。

　　都是凶手。

　　此仇，至死方休。

　　抱歉，我的绿宝石。

　　你心爱的少年，已经让仇恨吞噬，再也回不到原本的干净透明。

　　百丽儿……I.love.you，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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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没有过犹豫，不是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只不过，除了复仇、除了回家，他还剩下什么呢？

　　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到实验桌边，将刚刚制成的药剂拿起，放进柜子里。又走向另一张长桌，命令魔法仆役取出浸泡在保存液中的新鲜人类大脑，放置在圣光水晶的托盘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

　　结束了晚餐，巴莱特有伤在身，不得不早早回房休息去了，卡特琳娜陪伴着阿加莎聊天说笑，顺便参观参观这座房屋（在阿加莎眼中是房屋，不知道是在秘塔某一层的一小块地域）。

　　两个少女来到一间小书屋，一面墙放着书架，对着的墙边靠着红木书桌与背椅，另一面墙摆着一张舒适的沙发，铺有角熊毛皮的毯子和靠垫，沙发前是水晶一座小茶几。

　　“好舒服~”阿加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满足地展露笑容。

　　“这是我的书房，怎么样，不错吧？”卡特琳娜得意地摇头。

　　“嗯。不错。”虽然装潢简单，但是温馨又舒适，给人以“家”的感觉。“不过，奈哲尔先生的书房是什么样呢？真想看看。”

　　“父亲的书房和实验室相邻，在最顶层上。平常没有父亲吩咐，连我也不能轻易上去看看呢。”

　　“奈哲尔先生，一定是一个强大而骄傲的法师吧。我见过许多法师，从没有像奈哲尔先生一样，拥有这种，唔……”阿加莎苦思冥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这种奇异的，压迫？气质？”

　　咦？卡特琳娜不着痕迹地、惊异地看了阿加莎一眼——要知道，李修早在这两人进入之前就收敛好了所有威压，如果不是刻意放出，就连最擅长隐匿的阴影之神和最擅长追寻的探求之神也不一定能发现。但阿加莎……

　　卡特琳娜按下思绪，笑着说：

　　“当然，父亲是非常强大的法师，足以与魔法之父媲美。”

　　“啊，真的吗……”阿加莎也笑了起来。在她听来，这只不过是小姑娘对父亲的盲目崇拜而已，没有当真。

　　我可没说笑哟~卡特琳娜悄悄地吐了吐舌头。你不信是你自己的事哦，我没骗你的~~

　　“哼哼，强大到是强大，就是脑子不大好！”一个蕴含无尽怒气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少女们的聊天。循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容貌俊逸、身材高大的红发重铠战士一脸烦躁地狠狠推开了房间大门。

　　这个人又是谁？阿加莎瞪大了眼睛。

　　“尼……尼尔斯叔叔！您怎么了？”卡特琳娜惊讶道，“您又和父亲吵架了么？”

　　“没错！你父亲那个老顽固！混账！”尼尔斯双手捏得指节发白，额上青筋蹦起，“娜娜，他要做一个极度危险的事，我劝不动他！你……”

　　“哦，我恐怕帮不了您，叔叔。您知道，父亲一向说一不二。”卡特琳娜爱莫能助地耸耸肩，无奈地回答，“何况父亲从来谨慎仔细，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您就别担心了，不会有问题的。”

　　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尼尔斯很想这样吼出来，可他不能。于是只能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