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机锋初露

　　谢夫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这些年在将军府忍辱负重，无论是在王氏面前，还是徐母和徐将军面前，早已练就喜怒不惊之色。

　　刚刚实在是事出突然，且那花簪一直是她心中惦念的，乍一看见怎能不慌。

　　何况如若她一点不露惊慌之色，更容易被马皇后怀疑，毕竟她救姐心切可以理解，处变不惊那就是非常人也，难免让人生疑。

　　幸而马皇后能够知晓此事，皆是出于善良本欲搭救姐姐，如今虽说她已知晓是自己擅自搭救，想也同样会出于善良饶过她们姐妹吧。

　　但不知为何想起马皇后对王氏的手段，谢夫人的后背竟又有些发潮了，再看那软榻上端坐之人，想来也绝不是软弱单纯之辈。

　　“翠娥，你不需紧张，本宫今日叫你过来，皆因咱们娘俩很久未见，甚为想念。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徐将军那受了不少苦，如今我能帮的都帮了，以后好好享受你的好日子吧！”

　　这一句话让谢夫人震惊不已，原来马皇后也知道那王氏所言是她一力挑拨的。

　　谢夫人久久未敢接言，毕竟王氏失踪对于徐将军府是大事，别人可议得，谢夫人的身份实在不可评说。

　　马皇后端详着谢夫人的神色，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拿起茶喝了一口，“这茶虽普通，那水却珍贵，是上些时日下雪了，她们去梅花上取了的，喝着有一股梅香。”

　　马皇后放下茶杯，“要我说，都是人的心理在作祟，那梅花上的雪与那台阶上的雪又有何分别，偏就梅花上的高贵了。喝出那香来不过是心中有梅而已。”

　　几句话禅味甚浓，谢夫人想想也就明白了。

　　“回娘娘，承蒙圣上与娘娘恩典，封我为一品夫人，臣妾日夜惶恐。最近太夫人年事已高，身子不甚爽利，臣妾便买了几个仆人，其中有一仆妇叫羽央的，臣妾看着老诚，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看她可怜，就留下伺候了。”

　　“羽央，羽央……”马皇后反复念叨着，已是了然，“如此甚好，就让她在你府里颐养天年吧！如果身子不爽，就无事不要出府了！”

　　“是，娘娘。”

　　此时只听连珠在外间通禀，“娘娘，谦世子来了！”

　　“让他快进来！”

　　说话间，已见一少年走入内殿，带着门外的寒气，倒让谢夫人精神为之一松。

　　“谦儿给皇祖母请安！”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少年，少年也看向了她，“娘！”一声大叫，少年已经激动地扑了上来。

　　谢夫人亦将他搂住，“谦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朱守谦放开了谢夫人，“你不是我娘，我娘怎会不叫我的小名！”

　　“谦儿，她自然不是你娘，你娘已经去世四年了，这是你姨母。她们姐妹二人长得很像。”马皇后笑道。

　　朱守谦这才退后一步，躬身行礼，“谦儿见过姨母！”语气甚是疏离。

　　此时，谢夫人方仔细打量朱守谦，只见他一身红色曳撒，外罩貂皮大氅，光头上戴着玄青绉纱爪拉帽，身形细长，隐隐可见他父亲的影子。

　　谢夫人拉过他的手，“谦儿，铁柱是你的乳名，大了自然不能再叫，如今姨母问你，可愿意去姨母那里玩几天？”

　　朱守谦听得“铁柱”二字，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已经许久未听过有人这样叫他了，既然眼前的人跟母亲如此相像，又能叫上自己的小名，那么必然是极亲近之人。

　　他看向马皇后，马皇后含笑点点头。

　　“姨母，谦儿愿意与您同行！只是还未禀告皇爷爷，待谦儿回禀皇爷爷后，定去您府中拜访！”

　　很是知礼，当真不负他的这个新名字，谢夫人按捺下心中的翻涌，亦是慈爱地说道，“这是自然，姨母那里随时欢迎你过去！”

　　朱守谦躬身告退。

　　闲话片刻，谢夫人也告退了，马皇后赏了徐母并府内小姐公子很多东西，以示恩典。

　　待谢夫人退下后，马皇后揉揉酸痛的腰，连珠赶忙过来扶着她躺在软榻上，头靠在那青花瓷枕上。

　　“那东西收好了，以后会有大用！”

　　“是娘娘，都收好了！”连珠帮马皇后揉着腰。

　　“娘娘，这谢夫人看着并不简单！”

　　“她当然不简单，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救出人来，这岂是一般人能做成的！姑且不说她，想也闹不出大天去。”

　　有宫女送进来麦枕，里面放着炒热的麦子，连珠接过置于马皇后腰上，马皇后舒服得嘤咛一声，这才问道，“棣儿和橚儿还是那么调皮吗？”

　　“四皇子最近勤于读书，经常去古今经籍库呆上一整天。”连珠让人送一碗燕窝莲子汤，因常在炉上炖着，很快便有人端了进来，连珠接过轻轻搅着，递于马皇后。

　　马皇后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棣儿倒是勤谨，派人去叫橚儿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五皇子朱橚才走进坤宁宫，马皇后本已盹着了，却听朱橚拜道，“儿臣给母后娘娘请安！”

　　马皇后遂睁开眼，靠着连珠的手臂坐了起来，那凤冠上的珠结簌簌作响。

　　“橚儿平身！来走近前，让母后看看！”

　　bsp; 朱橚乖乖地走到马皇后跟前，马皇后看他红色曳撒外穿着紫木棉罩甲，头戴狐帽，想是刚刚骑马回来。

　　“橚儿这一身真是漂亮，以后肯定是做大将军的料！”

　　“谢母后夸奖，但是儿臣喜欢医术，骑马打仗这些还是让三哥去做吧！”

　　这个棡儿，定是又带着橚儿偷跑出宫了。

　　“橚儿，你不要跟你三哥学，多跟你四哥学，最近他不是总去古今经籍库吗？”

　　“母后，您让我儿臣跟四哥学，那儿臣宁可跟三哥学！”

　　“哦，”马皇后眯起了眼，“这话从何说起呢？”

　　“母后您有所不知，四哥不知从哪听到一首曲子，吃不香睡不着的，非要从古籍中找到那曲子出处。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婆婆妈妈的！”

　　马皇后放松了脸颊，原来如此。

　　“橚儿，不许浑说自己的哥哥！这是他的风雅之处，你父皇到现在这九个儿子，都是粗俗得很，也就你和你四哥还有些雅趣儿。”

　　朱橚腼腆地低下了头，嘴里只说着“母后过奖了”。

　　“下去吧，多跟你四哥学学，不要总是跟着你三哥调皮。”

　　“是，儿臣告退。”

　　马皇后看着朱橚掀帘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娘娘，奴婢派人去查一查四皇子最近所看之书。”

　　“不用了，你去查倒显得我多事。就算他有经世治国之才又如何，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呢！如今我乏了，想眯一会儿。”说罢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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