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徐风云 第三章 砸场子

　　“可是――”在众人的心都悬起来的时候，孔融话音一转：“我素来与陶恭祖交厚，恭祖有难，我安能不救？更何况曹孟德此举实在是有逆天意民心，我不去救，若是徐州军民有个闪失，到了九泉之下，我有和面目去见先祖？虽然我北海兵微将寡，这一次，我定会点起全军！不过在这之前，还请子仲容我先修书与曹孟德，若是他肯罢兵休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老头迂是迂了点，那股子正气倒是不假。刘基看着孔融傲然站立的样子，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人妻曹兵多将广，现在敢于去和他硬碰的，除了那几个本身实力也很强的诸侯之外，恐怕也就这个孔北海了，他可是只占据了一郡之地呀……从这一点看，他绝对是无愧于孔子后人的身份。

　　不光是刘基这样觉得，在座的宾客也是对孔融好感大增。在这之前，孔融的这些宾客，大多数都只是因为他的名声，他的地位而对他心怀敬畏。结果孔融这一番话一说，无疑让众人对他的评价更高一层了。

　　这里面，尤以糜竺为最。原本糜竺过来，是做好了苦劝一番的准备的。在孔融刚开口诉苦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孔融压根就不想出兵，所以才说的推脱之言，没想到孔融话锋一转，将他从低谷带了出来。所以说，糜竺对孔融，即使尊敬，又是感激。

　　孔融唤来两个近侍，附耳吩咐几句之后，便冲着糜竺和颜悦色地说道：“子仲，你一路赶来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就先入席吃点东西，再在我北海休息两天，等一切准备齐全，我就立刻兵！”

　　不亲眼看见孔融出兵，糜竺始终是有点不放心。孔融这话，正好击中了他的心坎上，当下他也不客气，只是很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便接受了这个建议。

　　在这个大厅之中，一共分了三个档次。第一档次，就是那些博学大儒，他们的座位，是离孔融最近的；第二个档次，就是那些在朝为官的，抑或是他们的家属，刘基和他老爸就是在这个档次，而且坐在这个档次的最前面；一二档次的身份没多大差别，但是孔融本人好文，又是儒家圣人的后代，自然是让大儒们坐在第一档次，而第三个档次，就是那些商贾了，他们虽然都是大富之人，但是却没有什么地位，还是孔融足够好客，不然这个档次根本就不会设立。

　　当然，这三个档次的位置并没有固定，毕竟每一次来做客的人数不是固定的，各个档次的人数更不可能是一层不变的，因此划分座位，是每一次晚宴开始以前，由孔府管家统计后负责的。

　　就这样还不够，为了处理好这种突然情况，孔府还特意在每两个档次之间，留了一个座位，这样即便有人突然来访，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其实以孔融的好客，他是没打算搞这些弯弯道道的，但是各个阶层如果混在一起的话，反而容易引矛盾，而现在这样，哪怕是只能被分为第三档次的商贾，也没有任何意见，似乎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以糜竺的身份，自然应该是归类为第二档次。照理说，坐在一二档次之间，二三档次之间，都能算是第二档次之内的。可是不论是看糜竺本人的官职，还是他代表的陶谦，第二档的末尾是轮不到他坐的。他的位置，应该是第二档前两位。

　　但是，第二档的第一位现在是刘繇在坐，如果糜竺坐在一二档之间，那么……这可是一个正牌刺史。

　　于是，第二档的一干人等，都把目光投向了刘繇。

　　他们是准备看热闹。

　　古往今来，混迹官场的人都是在乎那一个脸面的。座位之争，原本不是多大一个事，可是没坐好，这个问题就大了……

　　他们都可以预见，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情景了，甚至于，搞不好他们还能欣赏一出全武行。能看见两个平日里只能仰望的人，却像那些升斗小民一般大吵大闹，他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而第一档和第三档的人，也有不少将目光投向这边，高坐着的孔融更是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刘繇，生怕他和糜竺硬抗。

　　刘基上一世只是一个纯洁的宅男，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是不懂的，他只是很奇怪，这些人都望向老爸做什么……于是乎，刘基小同学也在稀里糊涂之中，当了一回看客。

　　不过，让那些看客们失望，让孔融松了一口气的是，刘繇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座位之争的重要性，他对着糜竺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糜先生，这儿空着的，不如你就坐这儿吧。”

　　这一下，除了少数人之外，现场是掉落了一地下巴。这家伙疯了？堂堂刺史，竟然向一个别驾从事低头，这……

　　孔融则完全愣住了，他是很希望刘繇退一步的，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一步退得这么干脆，这么的……急切。这已经不是让步了，完全是在示弱了。

　　糜竺则是微微一愣神，面色古怪地望了刘繇一眼，随即冲刘繇一抱拳：“多谢了！”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弱，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也能大概猜到是自己主公那一级的人……这一句多谢，不含半点虚情假意。

　　等到糜竺在座位上坐好，早有仆从把酒菜端了上来。孔融更是准备将舞女乐师再叫进来，没有歌舞，还算什么晚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那浑厚的男高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的声调格外的高：“兖州牧曹操的两位公子前来拜访！”

　　曹操的儿子来了！在座的人全都站起来了，这一下可就热闹了！来的人背景一个比一个强，而且接连来的两批还不对路子……隐隐的，不少人偷偷地往糜竺望去，眼里的幸灾乐祸任谁都能看得清。

　　糜竺一张白净的脸庞已经变得铁青！真是横生波折！今晚的事情，是注定无法善了了。

　　孔融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虽然极好宾客，但是刚刚还在商量怎么派兵去攻曹操，后脚人家的儿子就找上门了……

　　没过多久，两个少年便并排着走进了大厅。左边的少年十一二岁模样，眉看上去清目秀，一表人才的，身上白色的儒衫笔挺，小小年纪竟有些风流倜傥的感觉；右边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浓眉大眼的，肩膀很宽，而且他手臂上微微隆起的肌肉，给人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看上去就像一只蓄势待的猎豹一般。

　　两个少年走到大厅中央，向孔融深深地鞠了一躬：“小侄曹植（曹彰），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访孔世叔！”（那啥，给两人各涨了十岁，情节需要，情节需要……）

　　曹植，曹彰！刘基这下却是真的吃惊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这两个人有多妖孽的。曹植这家伙，不提他的七步诗，放在后世也是赫赫有名的，是哪个很装逼的说过什么天下的文采一石，其中八斗都是分给了曹植，一斗是自己得了，然后天下人共分一斗。刘基能记得个大概，还是因为不无恶意的猜想，那丫捧曹植是假，捧自己才是真吧，一人就当天下其他人之和呀……而曹彰，刘基记得很清楚，这孩子貌似是个暴力狂，武力值高得吓人。这两个家伙，一文一武，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

　　孔融毕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面前笑呵呵背后就给你来一刀的人，面对曹植曹彰二人，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干笑一声：“不知二位贤侄到敝府来，有何贵干？”

　　曹植面色微赧，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说出口：“是这样的，小侄向来听说孔北海文采风流，坐下宾客也都是饱学之士。而很凑巧，小侄恰好喜欢舞文弄墨，是以特意上门，请求指教一二。”

　　“可是这路上并不太平，搞不好就会有一堆黄巾贼人冲出来，杀人劫财。我兄长担心我的安危，这才陪我一起过来。小侄却是冒昧叨扰孔世叔一次了。”

　　说话的语气很客气，但是说的话可不客气！曹植的眼珠子更是在不住地滚动着，显然他并不是那种很老实的家伙。

　　尼玛，是来砸场子的呀！第一档的那些大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曹植话说得客气，但是仔细一听，就知道他的来意可不是那么客气的，还说什么“指教”……

　　第一档次的全都是饱学之士，虽然比孔融有些差距，但是他们平时在各自的地盘，哪个不是别人毕恭毕敬的？如今倒好，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毛孩子，居然都敢上门挑战了，实在是谁都不可忍！

　　而端坐在第二档第一位置的糜竺，更是脸色铁青。曹植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讽刺他们徐州。

　　要知道，徐州给曹操的答复，就是杀曹嵩之人，是黄巾军的降将……

　　这小孩，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真的不简单呀……

　　冷眼旁观的刘基，却是为那些大儒暗暗默哀，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在文才上折服曹子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