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丑奴

　　昭颜正色道：“也许是上天实在眷顾，虽然他那么顽劣，可总能遇到好心人。自从春天，平野先生乔装改扮，进来看过他后，小王子的日子突然大为好转起来。没有狱卒打他了，反而，狱卒把打他的大孩子们揍了个半死，杂役也对他客客气气，张口闭口‘殿下’，小王子也有自己的新衣服穿，有自己的新玩具玩了，他还能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唯一的好朋友鹰彻殿下。这些，这一切，都拜平野先生暗中帮助。平野先生给拘留所里所有的人都打点了足够的好处，从上到下，一个不少。”

　　端木东忍不住打个大大的呵欠，不耐烦地插嘴说：“你养父平野，真是好啰嗦。他想救小王子，救走便是嘛。在背后诸多小动作，不像男子汉啊。”又顶在枕头上，伸直懒腰，打了个呵欠。

　　昭颜也不生气，只管续道：“小王子十二岁那年的除夕，囚禁所里所有的狱卒和杂役都喝醉了。有两个男人畅通无阻地进入拘留所，身披黑色长斗篷，身材高大，特别是在血童国，人均身高很矮的国家，他们高大得像两个怪物。他们径直找到正在聚赌的小王子，彼时，这位曾经可怜的小王子因为时来运转，手头大大宽裕，竟迷上了赌博。小王子执意邀请两位披斗篷的男人一块赌，使眼色给几个小赌友，大出老千，把两个男人的钱骗了个精光。这两位男人踹翻赌桌，吓跑一众赌友，一边一个按着小王子的肩膀，不让小王子逃走，说道：‘我们是星月国旭烈公主的侍卫，特地来接你这个小混蛋逃出血童国。’小王子欣然答应，跟随两位勇士离开。小王子跑去找到好友鹰彻殿下，邀他一同逃走。临行，小王子立逼多年的小赌友，让他们还清欠自己的赌债，又难掩多年恶气，一把火烧了囚禁所的食堂。在穿越国境的时候，道畿洞的游击捕沸雪追了上来。小王子建议鹰彻，两人各逃各的，一块行动目标太大。于是两人约定好再见，便分了手。小鹰彻殿下只身一人，没有准备，仓皇往北而去。小王子被两个勇士保护，向东南前进，一路未遇阻碍，顺利回到星月国。”

　　端木东皱眉叹道：“是了，鹰彻被沸雪抓回了血童国，后来他自己又逃过许多次。”

　　昭颜续道：“刚入国境，小王子便得意地大笑起来，对两位保护他的勇士吹嘘道：‘亏得我神机妙算，让鹰彻一个人跑了。道畿洞知道我父王恨我，他们肯定认为我不敢逃回国，而是跟鹰彻逃到萨图国去了，所以游击捕肯定往萨图国追踪。所以咱们才能逃得这么顺利！’勇士们沉默着，年岁较大的一个开口道：‘胜木殿下，所以您逃走的时候一定要拉上鹰彻殿下，对吗？’另一个年轻些的开口道：‘胜木，你这个小混蛋。你这么神机妙算，有没有想到你的好朋友鹰彻殿下，现在可能已经被游击捕抓住了？你应该知道，逃犯被抓回道畿洞去，将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小王子的笑容慢慢消退了，他恨恨地说：‘我不管！我只要自己能逃回去！我再也不想呆在道畿洞的监狱里了！’年轻的勇士立刻抽出背后的长刀，要砍向小王子的脖颈。年长的厉声喝止道：‘一郎，你忘记我们行动的目标了吗？！’几天后的一个夜里，这两位勇士将小王子送到旭烈公主府的后门，将他交给接应的公主侍女，便告辞而去。原来，这两位勇士根本不是旭烈公主的侍卫，而是白狼战团的天佐和火一哥。小王子越狱的一切安排，都是平野先生计划好的。可平野先生并没有想到，小王子会邀请鹰彻殿下一同逃走，更想不到小王子有这等坑害朋友的‘神机妙算’。小王子的邪恶和力量，都令平野先生大为惊奇。”

　　她哼了一声。方才，端木东对小王子胜木没完没了的激赏，还不时热烈点评和鼓掌喝彩，且对平野先生大肆挖苦戏谑，都使昭颜恼怒。

　　端木东虽然知道这些烂事并不是自己做的，但不知为何，想到这副皮囊曾对鹰彻做过那样无耻的勾当，他心里又愧又恨。他想到白狼四杰侮辱自己时，鹰彻为维护自己曾说过的话，想到鹰彻一直坚信自己是英雄而从不怀疑，越发心痛。他听见昭颜在说，却集中不了注意力，半晌，才听清楚昭颜的话。

　　昭颜道：“小王子在姐姐家痛痛快快藏了数月，几乎跟姐姐旭烈公主的每个侍女都勾搭过。但他实在不懂女人心，结果所有的侍女都对他极为唾弃。姐姐拿他没办法。一次，姐姐气急，打了一名侍女小金。小金随后跳井而死。其实，小金只是被小王子强拉了拉手而已。可小王子却像缩头乌龟，自始至终根本不敢出来给小金洗冤。接着，姐姐出嫁了。小王子又藏进了哥哥由嘉骊亲王府中。小王子出生尚在襁褓便离开祖国，所以他回家乡，反倒没人能认出他来。他常年用丝巾掩饰颈窝的别西卜封印，也给自己编了好几套新身份：血童国杜山德公子、鬼隐修士、漱玉班主、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给自己起外号，是他最擅长的，哼。回国一年多未出纰漏，他有点得意忘形了，开始玩大的。他竟然在亲王府的花园里，拔花填池，养起了自己的亲兵团。三教九流、江湖大盗、采花淫贼，都被他招募进来，他和这些鸡鸣狗盗之徒在月下嗜血为盟，要‘共谋大业’。”

　　端木东道：“你别说了。你说的人，不是我。”他抬起头来，望见一双凄楚美丽的眼睛。

　　昭颜叹道：“唉，你可能早已忘记了，当年跟你一块将中指咬破，饮下血酒的我吧？那时，我只是亲兵团里一个末流的亲兵，那时，我的名字叫小丑奴，是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孩。我被我原来的主人打成重伤，扔到亲王府的后门。你晚上出去寻欢作乐，看到了伏在地上，满脸血污的我，托起我的下巴见我口歪眼斜，便可怜我，将我收入门下。你以为我对你感恩戴德，实际上，我并不想服侍你，我根本不会追随你这样的人渣。我只是遵从平野先生的安排，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也秘密保护你的安全。奸贼，你抹掉我的胡子时，就看穿我歪脸是假，看穿我的身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