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梦起 第十章 妙影（一）

　　聂母心想：姑娘面皮薄，许是认生吧。且再等等，过些时候再问也不迟。遂打了笑脸道：“不愿意说咱就不说。”

　　说罢扭过头扯着嗓子喊聂梦盛碗稀饭过来。

　　聂梦端了稀饭进屋来，一直垂着头却不敢看那姑娘一眼。将饭碗往聂母手中一放，转身正要走，却听那姑娘道：“是你救了我么？谢谢。”

　　她的声音柔柔地传入他的耳中，和在梦中时一模一样。聂梦一转头，看到那姑娘冲着他嫣然一笑。轻薄的日光穿窗而过，正好落在她清秀的面容上，衬得她的笑更加的温和美丽。

　　聂梦心驰意摇，脸却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他木纳地“嗯”了声后一扭头就冲了出去。未得到回应，反倒让那姑娘觉得有些尴尬。

　　聂母冲着门外好笑地骂道：“呆小子，你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替人家姑娘熬药喂药，殷情照顾的时候怎么好意思的？”

　　聂梦本就没走远，守在窗子外，听得母亲这般说，脸涨得更加红。却无话可回，只得圆地跺脚。只是他却没有发现，那姑娘的目光已穿过窗子将他的一举一动窥了个清楚。只觉聂梦木纳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聂梦每日一大清早就要往镇里赶，待回到家时已是夜半三更。家里的人早已入睡，因此跟那姑娘照面的时候也只是早上匆匆一面。他也不敢上前找她说话，只是偶尔偷瞄她一眼，瞧见她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心里头是说不出的高兴。可是每次，正当那姑娘转眸看向他时，他又急急的垂下头避过她的目光。心里直发虚，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一般。可是过后，他就又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只觉得那姑娘的脸上像是长了花似的，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有吸引力。

　　这一天大清早，刚吃过早饭聂梦别了父母，匆匆出门而去。那姑娘每每总见他早出晚归的心觉奇怪，遂向聂母问道：“婶子，大哥他这是到哪里去？”

　　聂母正喝着稀饭，嘴里吧唧吧唧地直响，闻听此话，随口道：“他到镇上干活。我们村离镇上远，所以每天他都得早早地出门，深更半夜才能回来。”

　　姑娘秀眉微拧，怪道：“好好怎么到镇上做活？半夜回来，那一天还睡不到二个时辰，久了身子怎么受得了？”

　　聂山早就心疼儿子，听到那姑娘这样说，忍不住道：“你前些天烧得厉害，咱们是穷人家请不起郎中。我那呆儿子就巴巴地跑到镇上给你请郎中，郎中只认钱，哪肯凭白无故的跑来穷人家看病？为了凑诊费他就把自已押给人家做工，拿了预支的工钱，这才请回了郎中，救回了你一命。”说罢又沉沉地叹息了几声。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之前昏迷也就罢了，眼下都清醒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把自己的家底说一说。瞧她这副样子，难不成是想留在这里白吃白喝？

　　姑娘起先对聂梦的救命之恩已心生感激，此时听得此话，更觉讶异。萍水相逢，他竟这样为她。而她的家人此刻又在何处？她生死未明，他们又可曾会为她担心？

　　夜深人静，深遂的苍穹上，只有一轮上弦月无声地挥洒着清亮的光辉。月辉流辉下，村道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隐在一片朦胧中。

　　户户皆已掩门，村民尽已入睡。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声，在静溢的夜色下格外响亮。聂梦拖着一身的疲惫，推开了自家的院门。他的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会扰到爹娘的好梦。

　　刚掩好了院门正要回屋，忽地听到身侧有细小的脚步声传来。他侧头一看，却见那个姑娘盈盈地立在屋门边，手上似乎还捧还捧了个东西。月华如水，洒落她的一身，更凭添了几分娇媚。聂梦心中奇怪，为何她这么晚了还未睡觉。难道是起夜如厕吗？想到这里，他的脸又是一红，低了头便往屋里走，也不敢开口说话。

　　刚要与她擦肩而过之时，却听那姑娘急急道：“聂大哥先别进去。”

　　聂梦足下一滞，愣了愣，心道：她不是如厕吗？那为何要叫住我？正疑惑间又听那姑娘道：“聂大哥，谢谢你三番两次的救我。”

　　听到这话，聂梦这才恍然。原来她半夜不睡不是为如厕而是特意候着他，就为了道声谢。聂梦心里欢喜，心也随之扑通扑通跳得更快，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打颤：“不，不用谢。”

　　“聂大哥，我知道你的名字，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姓李，双名妙影，美妙的妙，影子的影。”她笑着报出自己的名字，笑容浅浅，在月光下美丽不可方物。在聂家生活了几日，她从未向旁人道过自己的名字。但此时却想让他知道。

　　“妙影，妙影……”聂梦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原来她的名字竟是这样好听。也只有这样好听的名字才配得起她。

　　“聂大哥，我原来那身衣裳还值两个钱，你明天拿到镇上当了。然后把借的钱还上，省得这么辛苦。”说罢便将手上捧着的衣裳塞到聂梦手上。

　　“不，不行。不能当你的衣服。我，我有力气，年轻，多干点活没事。”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又将那衣裳塞回到妙影的手上。

　　妙影急道：“聂大哥，就是一套衣裳而已，当就当了不值得心疼。别让我欠你太多好吗？”

　　原来她急于如此，竟是为了不想欠他人情。她应该是个大家小姐吧，那样的衣裳哪能是普通人家的闺女穿得起来？是呀，大家的小姐，自然看不起穷家的小子，自然也不想欠穷家小子什么。聂梦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道了句：“你不用觉得欠我。我救你也不图你报。”说罢径直走入了屋。

　　妙影愣愣地呆在院外，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生气了。难道说想叫他少受点累也有错吗？

　　第二日清晨，聂梦扒了几口早饭后急急地就要往镇上赶去。刚走出院门，就听身后一声脆嫩的女声传来：“等等我聂大哥。”

　　回头看去，却见妙影正背着个包裹跟了上来。

　　身背包裹难道她想走吗？也是呀，她身子都好了，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可是聂梦却觉得心里突然一阵难受。也罢，该走的总要走，何必强留？聂梦在心中暗叹一声后，道：“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姑娘家上路不安全。”

　　妙影闻言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送我回去？我没说要回家呀。”

　　聂梦心头蓦一喜，忽地又觉奇怪道：“那你背着个包裹要上哪去？”

　　“跟你上镇上去”，说着取下包裹拍了拍道：“忘了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了吗？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件死物叫人受累。”

　　“可是……”

　　“别可是了，快些走吧。你要不愿意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万一走迷路了，或是遇到了坏人可就是你害的了。”妙影语带威胁，歪着头笑嘻嘻地。与聂梦羞涩的模样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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