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水煮鱼

　　　　米露做的正是早些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水煮鱼。水煮鱼属于川菜，但并不是一道传统的川菜，大概总共也就有几十年的历史，是当年在一场厨艺比赛后诞生的。

　　早些年水煮鱼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只要是川菜馆，无论大小，几乎都有这道菜，甚至一些街边小铺和食街排挡也把它作为当家主菜。近些年有了酸菜鱼、火锅鱼的平分秋色，水煮鱼倒是没有红得那么夸张了，但是爱吃的人依旧不少。

　　当然，米露做的水煮鱼，总要有些不同之处。

　　厨房里确实如同关沛沛想象的那样香气四溢，麻辣鲜香从砂锅里直窜而上，让人既想深深吸一口气，又怕受不了，只敢轻轻地吸上一口。

　　其他店里是水煮鱼，要么就是大大的一口铜锅里，咕嘟嘟地煮，要么就是用大碗盛好，端到餐桌上来。然而米露的水煮鱼，用了小巧而精致的砂锅，煮出的鱼肉别有一番风味。砂锅传热快，散热慢，离开火后里面的汤还能沸腾上好一会儿。

　　米露干脆不让砂锅离开火，准备给客人上菜后依旧用小炭炉温着，砂锅就是这点好，适合小火慢炖，砂锅里的汤炖的时间越长，鲜香成分溢出的越多，煨出的汤的滋味就越鲜醇，被煨食品的质地就越酥烂。

　　水煮鱼虽然吃的是一个麻辣，但是鱼肉的鲜香也十分关键。米露用的是小条的鲈鱼，小一点的鱼肉质更鲜嫩，砂锅煲出来的味道，简直无懈可击。

　　米露开口唤道，“阿初。”两人原本正在试验新菜品，如今米露需要阿初尝尝味道。阿初刚一抬脚，看到关沛沛又有要跟着他进厨房的架势，也不好明着阻拦，只得说道，“米露，不如你就完全按回头给顾客吃的顺序来，先让关小姐尝尝我们的新品。”

　　关沛沛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她理解让她尝尝还没有加入菜单的新品，但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按照回头给顾客吃的顺序来，吃一道水煮鱼，还需要有什么顺序？

　　砂锅带着下面的小炭炉，一并被端到大堂里的餐桌上，关沛沛只得落座，看着面前还保持着沸腾的水煮鱼，的确如同她想象中一样香气四溢。

　　满眼的辣椒红亮亮的，看着就勾人食欲，既然是独一份的还没有上菜单的新品，卖相又如此好看，关沛沛自然是要直播的。

　　阿初也是希望关沛沛的直播，能再带动一些人气，才对她如此客气的。

　　关沛沛夹起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鲈鱼肉一点也没有老，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满口麻辣鲜香，辣而不燥，麻而不苦，最难得的是没有丝毫的鱼腥味。”

　　听到关沛沛这样诱惑极强的话，观众们嗷嗷直喊饿。

　　两三口间，麻辣滚热的鱼片接连下肚，关沛沛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和了起来。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这倒真不是在观众面前故意表现的，而是不由自主地真实流露。她又夹起一筷子豆芽，豆芽脆生生的，麻辣里又透着股别样的鲜爽。

　　辣和热相得益彰，因为热显得更辣，因为辣显得更热。肉鲜味美，又麻又辣，吃得人酣畅淋漓。关沛沛并不擅长吃辣，额头上已经在止不住地冒汗，甚至眼泪都被辣出来了，可就是停不下嘴。一口接着一口，对着镜头说道，“好吃！”

　　观众们早在心中口水直流三千尺了。

　　砂锅小巧精致，其实里面的鱼肉并不算多，两人吃分量刚刚好，三人吃有点勉强，关沛沛一个人吃得酣畅淋漓，竟然也吃掉了七七八八。

　　这个时候，关沛沛才发现，砂锅的重头戏才刚刚到。

　　如果只是吃水煮鱼，其实用不用砂锅区别并不会很大。然而现在，等到锅里的鱼肉吃得差不多后，米露将上面的红辣椒捞起扔掉，端了一碟冻豆腐、一碟粉条、一碟地瓜、一碟娃娃菜上桌，一股脑地倒进砂锅里，又往锅里添了奶白色的高汤。

　　关沛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刚才阿初说的，按照给顾客吃的顺序来。这也的确和她吃过的水煮鱼都不一样，又多了后面一种吃法，可以算得上是一鱼两吃。

　　砂锅里的汤咕嘟嘟地翻滚着，随着气泡的破裂，鲜香麻辣的气味再度浓郁起来。如今锅里只见红油，不见辣椒，红油也被奶白色的高汤稀释，看起来没有刚才那样辣得可怕了。

　　煮了一会儿之后，汤表面上的红油，越发的少了。关沛沛正在纳闷，就看到锅里的冻豆腐，已经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娃娃菜上也吸满了红油。有这两样吸辣小能手，怪不得汤上的红油都不见了。

　　砂锅这时才显出它最大的优点来，小火慢炖，炖出来的蔬菜和粉条格外酥软，吸饱了鱼汤的鲜美，素菜的味道比荤菜还要更美味。

　　冻豆腐吸足了辣味，关沛沛一边吃得吐舌头，一边又停不下来，娃娃菜也九分辣，只能尝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本身的清甜，可这一分甜更显得诱人。地瓜吸辣倒是少一些，因此甜味辣味对半分，筷子一夹就碎了，绵绵沙沙的，入口即化。

　　从砂锅里捞出来的蔬菜都滚烫，但关沛沛根本等不及，略微吹一吹便放进嘴里，吃得满头大汗也不亦乐乎。

　　这时候，服务员给关沛沛盛了一碗汤，关沛沛鼓足勇气喝下去，却意外地发现，口中的汤只是微辣，更多的是融进汤中的鱼肉的鲜美和蔬菜的清甜。

　　这样的汤咽进刚刚吃了辣菜的胃里，说不出的舒服，像是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胃，十分熨帖。

　　关沛沛没有想到，麻辣非常、浓墨重彩的水煮鱼，吃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滋补的鲜汤，如此适口。

　　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也都惊呆了，“天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水煮鱼……”

　　“好神奇的菜啊，真想尝一尝。”

　　“这绝对算是原创菜了，和那些摆个不一样的盘，就自称是原创的根本不一样，好巧妙的心思啊。”

　　关沛沛看着飞快飘过的弹幕，半天才回过神来，也惊叹于米露的心思巧妙，厨艺高超。

　　原本她没怎么将米露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做菜的，哪个大老板会真正爱上一个小厨师？这样的事情少之又少。但是如今关沛沛心中已经对米露充满了忌惮——

　　平心而论，如果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每天都能给她做出如此美味的饭菜，天长日久，恐怕她也要动心。

　　关沛沛不动声色的打量米露，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脸单纯，挺可爱的，但是长相比自己还是差远了。关沛沛眼睛转了两圈，不知道心中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关沛沛看向米露的眼神，自认为掩饰地很好，但还是被细心的阿初捕捉到了。阿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深沉地看了关沛沛几眼，脸上很快恢复了自然平淡的神色。

　　米露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水煮鱼上，对关沛沛和阿初两人的暗流汹涌丝毫不觉。水煮鱼做好后她尝过味道，但是之后又放进的蔬菜，以及被吸走了辣味的汤，端给了关沛沛吃，让她一边吃一边做直播，米露和阿初自然就没有办法尝味道了。

　　时间久了，关沛沛心中生出一点点气恼来，自己和阿初两个大活人就在米露面前，米露却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们，眼里似乎只有这锅菜。

　　米露突然抬头，看向关沛沛，问道，“咸吗？”

　　关沛沛一脸茫然，“什么？”

　　米露说得更加具体了，“吸辣后的冻豆腐咸吗？还有娃娃菜，叶子上面挂满了红油，吃的时候咸不咸？还有后来喝的汤咸吗？”

　　关沛沛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咸嘛……不咸吧……”

　　米露继续问，“辣度呢？”

　　关沛沛说道，“辣！很辣！”

　　米露一脸若有所思，“太辣了？那你是不是觉得稍微不辣一点，味道会更好？”

　　关沛沛一脸纠结，“啊……我不知道啊，虽然很辣的，但是吃着也挺过瘾的。”

　　米露眼中露出了淡淡的嫌弃神情，辛辛苦苦做出的新品用来招待关沛沛，她成为了第一个尝到新品的顾客，却连咸不咸辣不辣都说不出来。

　　阿初十分了解米露，听到关沛沛的回答，就知道米露会不喜欢。阿初在心中笑笑，担心米露心思单纯，脸上流露出一二来，连忙挡在米露身前，与关沛沛开始聊直播的事情。也婉转地提醒米露，和关沛沛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是为了让她在直播上帮米家私厨做个广告，增加一些人气，至于她懂不懂食物的味道都没有关系。

　　米露却哪里能听懂这样委婉的提醒？双眼依旧盯着砂锅，下面的小炭炉还没有熄，半锅鱼汤依旧在咕嘟嘟地冒着泡，里面的蔬菜也还剩下一大半。

　　这次改进，阿初还没有尝过味道，如果不尝一口的话，回头还需要再一模一样地做一遍。

　　“阿初——”米露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阿初。

　　阿初看到米露一直看着砂锅的眼神，突然目光灼灼地移向了自己，立马明白了米露心中所想。没有丝毫犹豫地打断她，“不行！”

　　想让他品尝关沛沛吃过的剩汤剩菜的味道？绝对不可能。

　　“哦。”米露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垂头丧气地答应道。

　　关沛沛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两人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