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洪水

　　天色已经黑尽，淅沥的小雨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周思行的生日晚餐气氛虽然不热烈，但却很温馨。一瓶红酒下肚，梅小雪和黄立立两人都是满脸红霞，在红烛光下倍增娇媚。周思行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噼噼啪啪”骤雨的声音破坏了温馨的气氛。黄立立担心的说道：“糟了，雨又下大了，一会儿我怎么回家呀！”梅小雪也奇怪的说道：“这雨都下了四五天了，怎么还能下这么大呢？”

　　这时周思行隐约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因为下雨的声音太大了，他听不真切。但是梅小雪和黄立立也听到了有人在喊门，周思行心中奇怪，这么晚了，又是大雨天，怎么还有人来敲门呢？

　　周思行把画室的门一打开，一股冷风立刻灌进来，吹灭了好几支蜡烛。巨大的雨声中夹杂着敲打门的声音。周思行去拿了伞和手电筒去打开门，外面敲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见周思行开了门，她一脸紧张严肃的问道：“梁画家在家吗？”说着还探头向里面看了一下。周思行说道：“他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中年妇女说道：“我是街道居委会的，接到上级通知，让我们挨家挨户的通知大家要注意防洪。”周思行见她一身都是泥水，虽然打着雨伞，但人还是被淋得快湿透了，对比后来的公务员，他心中不禁对这样负责任的街道干部肃然起敬。忙说道：“大妈，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大的雨天还来通知，进屋去避会雨吧。”中年妇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小伙子，梁画家不在，你还是要注意作好防洪准备，我就走了，还要去通知别的几家。”周思行答应了一声，但他对这防洪的通知并没在意，因为去年江平历史上有名的洪水都没有发生，现在才不过下几天小雨，想来也不至于发生洪水吧。

　　进屋后，周思行才发现就这说一会话的功夫，他的裤脚从膝盖以下居然都被雨淋湿了。“好大的雨啊！我怎么回家呀？”

　　周思行看时间才8点多,就安慰她说道：“等一会雨小的时候再回家吧，我送你。”

　　黄立立摇了摇头，看着周思行说道：“你还要送小雪姐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周思行明白她说话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尽快完成和梅小雪双修的事，但是这样的雨夜他怎么能让黄立立一个人回家呢。他摆摆手说道：“姐你不要说了，如果等会雨小了，我先送你回家，如果雨还是这么大，你们俩干脆就在瘦斋住下吧。”黄立立还想说什么，但是她见周思行已经作了决定，就不再多说了。

　　这雨越下越猛烈，居然就没有要停息下来的意思，都十点过了，眼看回不了家，黄立立和梅小雪两人只好在瘦斋住下。

　　周思行一晚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难以入睡。到了后半夜的他刚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街上传来敲锣声，有人大喊着，“涨水了，大家快逃啊。”周思行一惊，翻身坐起来，听那喊话的声音焦焦无比、声嘶力竭，不像是有假。他忙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去，眼前的情形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院子里都积起了一尺深的水了，难怪他半夜里听到院子里的雨滴声音发生了变化。他顾不上打雨伞，三步两步的跑到院门前去打开门，门栓一拉开，一股大力把门猛的推开，齐膝深的水从门口往院子里灌，周思行大惊之下死命的把门推了回去，抵好门，眼看这老木门板也抵不了多久了。他脑中立刻意识到这次洪水非同小可，原来去年的洪水拿到今年来了，周思行心中十分后悔自已居然对此没有引起重视，这洪水一来，自已在江平所有的生意都会损失惨重，现在他只有希望Y市不会有洪水。

　　跑回到房门前，梅小雪和黄立立屋子的门开了，两女惊慌的出门来，看到一院子的水，被吓得一脸苍白。

　　“快！快！快去收拾东西，准备走。”周思行心知这洪水来者不善，历史上去年那次特大洪水是将整个县城都淹没了的，平均水深是近3米。瘦斋所在位置是城南边上，这里的地势比城北要高出近一米，现在院子里的水深已经有一尺，那么城北地势最低处的水位已经就有一米多深了，这不过是才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照这样速度涨水下去，这洪水要涨多高？周思行不敢想象。

　　看见两女还没搞清楚状况，周思行来不及解释了，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小雪，你去画室把所有的画收起来，姐，你跟我去师父的房间找装画的箱子。”

　　梁如海的房间是锁着的，周思行猛的几脚将门直接蹬开，拉开灯，周思行找了一口装衣服的大箱子，他将箱子一下翻转，把里面的衣服全倒在地上，把空箱子递给黄立立，急促的吩咐她：“快把箱子拿去画室，帮小雪把画收在里面。”然后，周思行找到梁如海存放他最得意作品的画柜放在一边，接着又是一番翻箱倒柜，空了两口箱子出来。然后把房间里所有贵重有价值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等他放好东西，去找绳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水已经漫过阶梯，马上就要进入房间了。梅小雪她们也把画室中各处的画装到箱子里了。周思行最初想把这些木箱吊到房梁上去，但是他看了下这房子已经有点年头，能不能在洪水中保得住都还是个问题。他一瞬间作出决定，带着这四口箱子往外逃。

　　周思行和梅小雪她们一起把四口箱子搬到客厅一起，用绳子穿在拉手上连起来，再将箱子分别捆绑。刚做完这些事，电灯猛的闪了几下就熄灭了。这时水已经漫进了屋内，周思行招呼着两女，拿着手电筒指着路，把几口箱子拖到院子里水中，木箱时装的东西不重，因此浮在水面上轻轻的就拖走了。

　　刚在院子的水中趟了几步，回头看见梅小雪和黄立立两人还站在台阶上没动。周思行一急，大声说到：“你们还愣着干啥，快走啊。”梅小雪迟疑了一下，说道：“思行，我们是不是再等一会，说不定这水过一会就退下去了。”周思行急得火上眉毛，回头一手拉着一个，把她们拉下水中，“快走，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两女跟着他跌跌撞撞拉着箱子往前走，黄立立问到，“弟弟，我们现在去那儿啊？”周思行现在那来得及想那么多：“先走出巷子，到水淹不到的地方去了再说。”

　　到了门口，外面一片嘈杂呼叫声，刚把门一打开，一股洪水冲了进来，把几人冲得东倒西歪，两女尖叫着，周思行忙松开手中箱子，一手拉住一个，站稳马步，用力把她们拉住。这股洪流一冲，院子里的水位陡然就上升到了大腿间，周思行电筒一照，巷子里面全部是衣衫不整的男女老幼，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所有的人都拼命的向巷子南面挤，呼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周思行行思考了一下，就要拉着两女加入往南逃的队伍之中。这时黄立立脱开他的手说道：“弟弟，你和小雪姐往城外新区去吧，我……我要回家去看看。”说完就向巷子北面走去。“快回来！”周思行大急，冲上去拉住黄立立，就吼道：“你没看见水是从北边来的吗？南边地势最高水现在都有一米多深了，到你们家那里水起码要淹到脖子上，你不怕危险，但是我怕你有危险，你知不知道？”

　　被周思行一吼，黄立立愣住了，泪水混着脸上的雨水流下来：“可是我好担心爸她他们！”周思行又急又气，“你担心他们做什么，你们家在五楼上，水再怎么淹，也淹不到你家里去啊。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几个要快逃到高处去。”黄立立这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忙拉着周思行的手，和梅小雪拖着箱子，跟着逃亡的队伍向城外新区方向走。

　　整个江平城的地势南高北低，越溪河、长宁河在城北外交汇，流入金沙江中。此次洪水，肯定是两河的江水暴涨，冲毁了城北的防洪大堤。现在唯一的去处就是城南外边的新区，那边是本来是一片山丘，后来三线建设时在那里修建了2376厂，生产军用汽车配件，后来县上又在此处修建了绵纺厂，罐头厂等，因而发展成为了一个工业新区。

　　成千上万逃难的人们靠着不多的手电筒和两旁的建筑来辨别公路，在这样的情形下，周思行想走快点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洪水从北向南，夹着树枝、木材、门板、锅、衣服……以及各种各样的飘浮物冲来。幸好越往南走的地势越高，终于在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后，逃难的人们终于走出了洪水之中，但是洪水还在后面不依不饶的追击。沿路两边的住户都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中。一路足有数万人的逃难大队，一直逃到新区地势最高的几家工厂所在地才停下脚步。这时候在新区这边有亲戚朋友的人纷纷去投靠他们去了，更多的人是去2376厂、绵纺厂寻求帮助，但是这几个厂的厂房宿舍都紧闭了大门，说是里面已经再也无法收留人了。这时候路上，山坡上挤满了逃难的人们，随处可以听到妇女小孩哭泣的声音，一副无比凄惨的景象。周思行看见梅小雪和黄立立两人都浑身湿透了，在风中打着哆嗦。他关上手电，自已靠在箱子上，把两女搂抱在怀中，但是三人都是湿透了衣服，抱在一起也是冷得发抖。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前才和黄立立浑身湿透了一次，现在居然又出现这样的情形，不同的是还多了梅小雪。估摸着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天亮，这一分一秒的真难熬啊。要是能找一个暂时能栖身的地方就好了，周思行想努力想着在新区自己有没有可以得到帮助的亲戚朋友。

　　突然周思行在心里大骂自己糊涂，他想起了江平家电公司的一个仓库就在刚才一路逃过来新区的路上。这仓库自己还曾经去看过的，怎么就忘记了呢。去年他还在Y市的时候，当时认为一定会涨洪水，他让小叔父通知刘双溪一定要作好防洪的准备，当时刘双溪就租下了在新区羊毛坡的一处仓库。后来没有发生洪水，但是因为那仓库是以前县武装部存放物资装备的地方，条件非常好，而且价格也便宜，所有就继续租下来在使用，守仓库的人是他爷爷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叫赵本刚。

　　周思行把这情况给梅小雪两人人说了，两女都高兴起来，立刻和他拖着箱子，沿着公路往回走，一路还有源源不绝的逃难的人过来，看到他们往回走都十分惊讶。沿公路往回走不到５分钟的地方，靠着山坡有一处看起来像一户农家大院的建筑，一车道宽的水泥斜坡直通两扇紧闭的铁门。周思行上前敲了门，但是没有人应声，他大声喊着：“赵叔，赵叔，我是周思行啊”喊了十多分钟，终于有人到门边上来，再三确认了他是周思行之后，铁门这才打开来。一个40多岁，忠厚老实模样的中年男人拿着手电筒让他们进里面去，然后又把大门关上。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走到自己住的屋里里，这才用手电照了一下周思行，又照了梅小雪和黄立立两女，吃惊的问道：“小周，出了什么事？外面下着大雨，你怎么半夜三更的带着箱子跑到仓库这边来？”

　　周思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赵叔，你还不知道吧，涨洪水了，县城都快给淹了。”

　　“什么？涨洪水了？”赵叔被这消息惊呆了，手中的电筒都差点落到地上去。他失神片刻，说道：“难怪半夜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还有人在敲门，电又停了……”突然他着急起来，“糟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不知道他们逃出来没有。”他忙问周思行道：“小周，现在城里的水有多深了？”周思行答道：“我们从城南逃出来的，那时候已经有一米多深的水了。”赵本刚一听大急起来，“不行，我得回家去看看。”说道他把桌上一大串钥匙拿给周思行，说道：“小周，麻烦你帮我守一下仓库，我要回家去一趟。”周思行忙阻止他，梅小雪和黄立立也劝阻他，说回去太危险了，但是赵本刚担心家人，无论如何要回去看一下，周思行无奈，问到他也是住在城边上的后，只好让他去了，但是要他尽快把家人也带回仓库来躲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