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浮澈无波定乾坤 第十五章 掩人耳目混出城

　　当夜，云来客栈。天字号最大的一间客房内，二十来个冥殿教众哗啦啦跪了一地，恭迎林月然及若璃的到来。

　　若璃被这阵仗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月然的大掌，他则有力地回握，让她心安。

　　“恭迎主上和夫人！”

　　若璃一怔，夫人？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夫人了……他居然命他的下属称她为夫人！

　　她先是不解地望向他，在触及到他饱含着爱意的眸子时，不禁心旌荡漾，面色绯红起来，赶忙低下脑袋。

　　底下已是笑意吟吟，再抬头时看见他们一个个皆小心翼翼地憋着笑，一脸暧昧地偷偷望着他两。

　　林月然的面上也飞上两朵桃花，他握拳低咳一声，掩饰他的羞窘。

　　可他身上还是那套在宫里的女装，发饰妆容一应俱全，此刻的模样更像是一名扭捏害羞的怀春少女，看上去虽别扭极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意态风流。

　　“柳夏！”若璃在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时，立刻惊叫起来，甩了林月然的手冲向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若璃紧紧抱住她，嘴角弯得大大，眸中泪光轻闪，璨如繁星。

　　“娘……夫人……”柳夏用力地回抱了她，一边哭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道：“我没事，我没事，见到你真好……”

　　林月然一脸微笑地抱胸注视着，由着二人又是哭又是笑地叙旧。

　　一盏茶后，若璃被林月然霸道地捞进怀里，惹得众人讪笑不已。

　　他撩起衣摆坐在房正中一张桌前，不顾旁人讶然的目光将她稳稳地抱在了膝上。

　　若璃赧然，藕段般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满脸通红地将脑袋埋进他的衣襟，活像只汲取温暖的小猫。

　　“昼歌，现在城内形势如何？”

　　“启禀主上，就在你和夫人刚出内城，南宫翔的捉人谕令便下来了。属下方才遣人去外城查探过了，灯火通明，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今晚我们只能在暂住一晚，明日再作打算了。”

　　＊

　　翌日，外城城门紧闭，门上贴着两张告示，一张悬赏：大皇子一党犯上作乱，有报其踪迹者赏金千两云云，然后便是赫然四张人像：若璃的，林月然的，以及两人假扮的宫女。一张禁止出城的通告。

　　林月然勾起唇角铺开一抹诡谲的笑，心中冷讽不止，南宫翔，这样严防死守，难道我就出不去了吗？

　　一行二十余人去了趟棺材铺，一番布置妥当后，守城兵士只见铺着薄雪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一支送葬队伍。

　　早晨出摊的商贩并不多，街上行人甚少，如此突兀的一支队伍不仅显得浩浩荡荡，更衬得在寂静空幽的街道越发诡异惊悚起来。

　　白幡飘扬，在冷冽的空气里划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线条，如同亡灵最后的舞蹈，冤魂泣血的控诉。

　　纸钱纷纷扬扬和着星星点点的雪粒子洒了一路，哀乐阵阵，哭音不绝于耳。

　　队伍的中间是一口四人抬的薄皮棺材，粗糙且廉价，显然是家底并不殷实的小门小户。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一身缟素的年轻女子，面相普通，顶着一双哭肿的眼一面凄凄哀哀地啜泣，一面从竹篮里抓出大把大把的纸钱，向天空抛去。

　　“站住！什么人？”守成的兵士一声暴喝，打断了根本不成调的吹吹打打。

　　若璃顿时收住了哭声，一脸迷茫地答道：“官爷……您行行好，我家相公刚死……这是要出殡……”

　　那兵士皱皱眉，用含着锐光的眸子将整个队伍扫了一眼，又用带鞘的佩剑指了指墙侧贴着的两张告示，严正道：“看到了没，这竖主昨晚刚刚下发的谕令，捉拿乱党，禁止出城！怎么，你还要违令不成？莫非你们这伙人就是乱党？”

　　他瞬间拔高了音调，惊得若璃一阵哆嗦，她面色惨白如纸，装作一副惧怕的样子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实在不知情……可……可寿爷……若是乱党一日抓不到……我们便一日出不了城……我相公正赶着下葬……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停……停尸家中吧……这……您行行好，通融一下放我们出行，好让我相公入土为安吧……？”

　　若璃一边掩面抽噎，一边从袖笼里掏出几粒早就备好的碎银不由分说地塞在他手里。

　　那兵士见她哭得凄惨哀恸，不像作假，又体谅到情况特殊，应该区别对待，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地点了几个兵将整支队伍来来回回查验了一番，仔细观察每个人的神色表情，与通缉令上的画像一一比照，发现并无不妥。本想掀了棺材盖看看，却发现板上钉钉，严丝合缝，想要打开后再原原本本地钉上的确需要耗费一番功夫。又本着对已故者的尊重，索性作罢。

　　守城兵士不耐地挥挥手，懒懒道：“行了，行了！快赚快住赶紧寻个风水好的山头葬了！哎！真他妈晦气，一大清早就碰见这档子事儿……”

　　他一边骂骂骂咧咧，一边攥紧手里的银子，支使人开了厚重的红漆城门。

　　一股夹杂着雪花清冷的干爽气息霎时扑面而来，若璃深吸一气，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她诚恳道谢，垂着脑袋抽抽嗒嗒地踉跄出城。

　　待众人尽数而出，城门缓缓闭合，她从狭长的门缝里看着一道微光渐渐消失，心中宁定非常，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抬首看了看城门顶上掩映在冰雪之下的“苍都”二字，踌躇片刻，想起南宫翔那张刀削斧凿的脸，琥珀色的眸子，终于不再回头。

　　＊

　　送葬队伍到了城郊之后立刻改头换面，分作两批人马，一批是林月然带着若璃以及护法玄武和暮歌往东而行，一批则是柳夏和护法昼歌易容成他两人的样子带着剩下的人一路向南，试图引开大批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