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浮澈无波定乾坤 第九章 形势转西辽封后

　　钟离宫，南宫翔为若璃安排的落脚点。

　　若璃蜷在厚实的被窝里听着南宫翔讲述着关于他与水镜心的点点滴滴，泪水悄然滑落，周身血液仿佛全部汇聚在胸口处凝结成块，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起来。

　　她抬起婆娑泪眼，于灯火掩映中观察着南宫翔笼罩在阴影中的侧脸，线条疏朗，刀削斧凿般刚硬，又因黑雾缭绕，更添一分深沉如海，一分柔和静默。

　　南宫翔转过身来，面上淡漠，眼中波光粼粼，衬得琥珀般的眸子愈发晶莹亮泽，晃得人心旌荡漾。

　　他走近床榻，缓缓落座，抬手揩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轻柔如拂面，掌内的薄茧蹭得娇嫩的皮肤微微发痒。

　　“若我没弄错，你就是莲姨的女儿吧。”

　　若璃木然地点点头，心中更添一分绞痛。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怕是在生下她不久之后被西辽国主秘密掳来的。天可怜见，看惯了轩辕弱柳扶风的她怎能习惯北地席天卷地的风沙，她孱弱的身躯怎经得住这旷日持久的寒霜冰雪，远离家国的离恨之苦？

　　四方宫墙，圈住一片小小的天地，终是困住了她一颗向往归途的心。即使没有那长年累月的毒药侵蚀，她也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生不如死。

　　心如死灰，万念俱灰。

　　“难怪，这般绝世姿容，倾世风华也只有她的女儿才佩拥有。”

　　南宫翔兀自低吟，声音虽保持着一贯的清冷，却沾染上一缕莫名的柔情。

　　若璃怔然抬头，从他那双眸子里读出了别样的情愫，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双柔荑被猛然攫住，力道之大让她不由蹙起了眉。

　　“若璃，做我的女人。”

　　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她并不感到荣幸之至，反而觉得是一种累重的负担。

　　她挣了半天，发现挣脱不掉，只得轻叹一声道：“王爷大概忘了我已经嫁过人了，还曾怀有一个……”

　　“我不管！”

　　他厉声嘶吼，眸中带火，手上的力道也愈发加重。

　　一阵捏筋碎骨的痛自指骨处传遍全身，比那最厉害的毒药还要来得迅猛强烈。

　　若璃痛呼一声，睁着一双水眸幽怨地望着他。

　　“为什么？因为我娘亲的关系吗？”

　　沉默。

　　有吗？因为莲姨的关系吗？他恐怕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想留住她，很想！自得知她出逃的消息便急得心急火燎，抛下刚刚稳定的宫内局势，策马狂奔生怕她遇见丁点危险，以致大哥伺机逃脱。那么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意？

　　“十天之后，我继承皇位，你将成为我南宫翔的皇后。新皇登基大典与封后同时进行。至于帝后大婚，我还要再筹备一阵子。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大哥逃脱，余孽未除，宫里也不是绝对的安全，我会抽空过来看你的……”

　　言毕，他松手，转身欲走。

　　“等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心有不甘，硬着头皮问道。

　　南宫翔朗声一笑，唇角带嘲道：“肖权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岂会听不出你话中掺了假，趁你不备，在你腰间系上一枚龙纹玉。那玉佩暗藏机巧，中心被凿空，填进一块追魂香。那香味浅淡特殊，普通人是察觉不到的，待放出受过训练的苍鹰，便可循着气味一路追踪，谅你奔逃千里也是徒劳枉然。”

　　门响，人去。

　　若璃盯着手腕处两圈红痕怔怔出神，她要认命吗，留在这里，和水镜心一样最后落个埋骨异乡，芳魂无踪的结局？

　　＊

　　十日后，雪夜。

　　若璃踢掉鞋子，散开头发，卸去一身沉甸甸的朝服，目光涣散地跌坐在床沿上。

　　对面紫檀木桌上的凤印散发着权力的金光，晃得她一阵眩晕，心中愈发烦躁不安。

　　西辽皇后？

　　她撇了撇唇，冷哼一声。

　　轩辕皇后我都不稀罕，一个番邦异族的后位就能困住我了？休想！

　　她旋即起身，踱至桌前倒了杯茶，一气儿喝下，试图消消心火。

　　粗粗地喘着气，拂袖将那金灿灿的凤印一把挥下桌。

　　金石撞击地砖发出一声铿锵之音，一道金光溅起，激亮了室内烛火。

　　“哗啦”一声门响，南宫翔高大的身影立时闪了进来。

　　黄袍加身，金冠束发，衬得他本就清冷孤傲的面容越发冷峻森严，深不可测。

　　鹰眸一眯，迸出一抹阴鸷的光，扫向躺在地面上的凤印。

　　“皇后心中有气，何必跟个死物过不去。”

　　他掀起衣摆，在若璃对面坐下。

　　“哦？活物我对付不了，还不能拿个死物撒气了，你是想让我活活气死吗？”

　　“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分，一只大手带着骤然钳住了她柔嫩的下颚。

　　愠怒灼得她全身发烫，疼痛让她的小脸皱成一团。

　　她桀骜地瞪着他，眼尾晕开不驯的清光，漠然而哀伤道：“你想让我步娘亲的后尘吗？”

　　“我……”他语结，陡然松了手。

　　琉璃美目中闪过一丝欣然，继续穷追不舍地发问。

　　“你想让我娘亲和你父汗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吗？”

　　依然是缄默，气氛死寂犹如枯水期的河面。

　　若璃顿了顿，复又开口道：“南宫翔，你应该知道我娘亲心里一直有个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思念轩辕的一草一木。我跟她一样，我也有爱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你看到我娘亲伤心难过，你会心痛，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变得和她一样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被你囚在这深宫之中等着你的爱怜和宠幸，同一帮妃嫔们争风吃醋，倾轧算计吗？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同你父汗那样囚着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让她心灰意冷，也让自己痛不欲生吗？一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抚琴起舞，流泪心伤，而她偶尔流露出的笑容和却不是为了自己，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即使这样我也愿意。”

　　良久，南宫翔低沉地开口，声音有些沉滞艰涩，眉宇间的却镌刻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若璃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抽痛，不知是为将来的命运而哀戚，还是因他的款款深情而感动，她俯下身子低低地啜泣起来。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像莲姨和父汗一样。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等你，等你忘记轩辕景曦，等你发现我的好，慢慢爱上我……”

　　虽是温声低语，却暗含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他眼带迷离，轻柔地抚上若璃的脖颈，一阵摩挲后，骨节分明的手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处反复流连，那是他初见她时留下的印记，居然还在。

　　若璃浑身一僵，呼吸不匀。

　　蓦地，他凑近，将薄削的唇缓缓印了上去，辗转，厮磨，轻噬。凉如冰雪的温度却酝酿出烙铁般的，让若璃的心不由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