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浮澈无波定乾坤 第三章 鸿门夜宴帝垂危
魅莲乱天下 | 作者:敛微 | 更新时间:2016-12-12 05: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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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疾驰,一路畅通无阻,一个时辰后,在凌霄宫前停下。
“下车。”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帘外响起,一只沉稳有力的手递进车内。
若璃本就心情欠佳,又枯坐在马车里颠簸一路,苦不堪言,一时气番任性地拂开他的手,掀帘而出,跳落于地。
南宫翔尴尬非常,面如黑锅,那直直伸出去的手只得紧握成拳,默默收回。
“凌霄宫。”若璃望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喃喃道。
南宫翔仍在为她方才的无礼而置气,瞥她一眼,推门进殿。薄唇轻启,踏着清冷的空气传来两个字。
“进来。”
若璃一时自得,轻笑出声。心中暗道,这个男人啊,明明是气度不凡的铁血王爷,怎么偏偏有时候小气得跟个半大的孩子似的,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还放在心上。
尔后,她噤了声,依言入内。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南宫翔不回答,径自走入内室,取了个金漆镂空的梨花木盒出来。
徐徐打开,一袭白衣赫然入目,一缕幽香悄然入鼻。
他伸出一手,极其轻柔地摩挲着质地的衣料,似在玩赏着稀世珍宝,绝世古董。他的眼底蓦地流露出温暖的光芒,熔熔得好像能将殿外的冰雪融尽。眉梢带笑,唇角微扬,好像陷入了某种温馨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良久,他的目中转而乍现悲戚之色,复又恢复孤高之姿,冷冷道:“换上它。”
语调生硬冷涩,却不容拒绝。
若璃一时怔然,呆愣地看着盒子里的白衫。
质地上乘,做工精细,却稍带暗沉之色,显然不见天日已久,应是前人旧物无疑。
她眯着困惑的眼,也不问缘由,接过轻如鸟羽的衣衫,施施然步入屏风后。
半晌,敛容提裾,缓缓而出。
她冲他清浅一笑,却见他身形微震,如遭雷击,琥珀般的眸子带着研判和眩惑的光来来回回地在她身上扫视。
他唇瓣微颤,贝壳般的细齿间挤出久违的温暖气流。
“莲姨。”
什么?若璃皱眉,大惑不解,实在受不了他这副一反常态的样子,正欲张口询问,却见他眉宇间重现清明,面色恢复冷峻,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蓬莱幻境,虚无踪影。
南宫翔苦笑一声,箭步上前牵住她的柔荑。
“随本王赴宴。”
不管她的强烈挣扎,严重抗议,他只是捏紧她的手,的俊颜上滑过一丝漠然,将呼之欲出的哀伤情绪尽数埋在心底。
*
铜雀台,人声鼎沸,把酒言欢。
西辽建国不长,民风剽悍,大口喝酒,大口啖肉,言辞粗鄙,不拘小节。
若璃浑身不自在,她向来不喜热闹,偏偏宫里就是饭局多,若是身在轩辕后宫倒能勉强应付,可如今人事皆非,面对着一张张陌生的异国面孔,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奇珍异兽。
她紧挨着南宫翔,垂首把玩着系在腰间的流苏。再次抬眸却刚好瞧见坐在对面的男子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时而惊艳,时而邪肆,时而困惑,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南宫傲突然站了起来,端起羊骨酒杯,朗声道:“听闻轩辕皇后惊才绝艳,姿容无双,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二弟乃人中龙凤,得妻如此,实乃天作之合!来,为兄敬你一杯!”
若璃冷笑,狠狠剜了身侧南宫翔一眼。暗道:你们西辽刚刚开化,礼义廉耻观念淡薄,不以父子共妻,兄弟共妻的那一套为耻,我可是介怀得很,丢不起这个人呢。
南宫翔轻笑一声,振衣而起。酒杯递之唇爆鼻尖轻动,手上略微一滞,面上却淡然无波,仰头一饮而尽。
若璃状似拨拉着碗里的几块油腻腻的烤肉,眼神却是朝着南宫傲的方向。
宫灯闪烁,穿叶而过,那张和身侧男子有着五分像的脸正笼罩在一片斑驳的树影中,显得鬼魅而骇人。
酒过三巡,南宫翔霍然起身。
“时辰尚早,诸位还请继续。本王离国甚久,该去探望父汗了,就携美先行了。”
南宫傲也不挽留,只是略微颔首,唇边漾起一丝算计的笑。
*
沧澜宫,西辽国主寝宫。
“父汗。”南宫翔一声轻唤,声音僵硬,毫无温度。
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睁开眼,却是一片浑浊不堪的死寂之色,看来的确是时日无多了。
若璃呼吸一凝,这就是书上说的那个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将西辽版图扩大了将近一半的国主吗?
身形枯槁,一脸倦容,双目无神,俨然一副油尽灯枯的老迈之像。
“回来了。”南宫越缓缓开口,嗓子里似含着北地沙石般喑哑不堪。
“这位……是……”
他艰难地偏了偏头,一双幽暗的眼借着明亮灯火在若璃身上反复逡巡,最终停留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
是她,是她,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如此貌若天仙,气质出尘。
眸子里的灰败散尽,逐渐由清亮取代,似两根遽然被挑亮灯芯的蜡烛。他喉间一阵咕哝,终于难以置信地发出几个艰涩的音。
“心儿……心儿你回来了……”
若璃怔然无话,吓得连连后退。
心儿?他叫自己心儿!
娘亲的闺名,他把她当成了娘亲。
她忽地森然一笑,目光变得狠厉如电,直直飞向身侧一脸得色的南宫翔。
“这就是你的目的!”
南宫翔笑得一脸玩味,双臂抱于胸前,一副纨绔子弟的看戏模样。
他忽然俯下身子,凉薄的唇擦过她的耳廓,语带蛊惑道:“你只要助我夺了皇位,我便放你回轩辕。”
若璃浑身一僵,那温热的气息竟然她不由自主地脸红。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她,魅惑一笑,仿佛料定了她会答应一般。
若璃一愣,她几时见过他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蹭蹭直冒的心火霎时间消去大半。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暗骂自己好没出息,居然被这个冷面男人的美男计给诓了。她见过的美男不算少啊,轩辕景曦,沈墨涵,林月然……
月然,哎,她是真的很想念他。
一别数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南宫越咬牙费力,挣扎着要起身,终因若璃一时心软,上前扶住了他,顺手捞起一只靠垫放在他身后。
南宫越此时已是神智不清,他一脸柔情地注视着若璃,干枯的手掌带着粗粝的老茧一遍遍地抚过她细致的眉眼,倾诉着他多年以来的入骨相思和近乎痴狂的绵绵爱恋。
若璃的脸皮略感,一双柔荑也被他另一只干枯的大掌得生疼。
“心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我又是在做梦……对不起,心儿,对不起……是我太过自私,只想把你牢牢捆在身边……却没想过……你根本……根本不喜欢这里……你是来接我走的吗?你终于来了……我等着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你为什么会和翔儿出现在一起?我年纪大了,很多事记不清了……翔儿幼年常粘着你,对你极为依赖……你也待他极好。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定是恨透了我,连梦里都不曾来过。如今……我快死了,你此时前来难道是想让我传位于翔儿吗……”
若璃呆愣地听着,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心中疑云顿起,若璃的娘亲不是早在生下她之后就撒手人寰了吗,怎么会和西辽国主还有一番牵扯?更重要的是南宫翔和她的娘亲还关系匪浅,原来这就是他不惜大兴干戈也要掳她来西辽的原因,他要借着国主对她娘亲的愧疚和眷恋逼他就范,传位于自己。
当听到传位一事时,她登时双目流光,柔婉一笑,装出一副慈母样轻声道:“是。翔儿经天纬地,功勋卓著,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西辽交给他,你可以放心地去了……”
“这么说……你是……是原谅我了?”
若璃见他双眼燃起希望的火光,干脆心一横,下了一剂猛药。
“是……若是你传位于翔儿,我便原谅你。”
南宫越忽地释然一笑,声似沙石却坚定无比。
“我答应你,传位于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