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莲一现乱天下 第四十章 蛊惑乱风波乍起（二）

　　缄默无语，偌大的寝殿霎时沉寂下来。

　　淑妃见气氛尴尬不已，赶忙出声调和。

　　“皇上，臣妾虽与璃妹妹交情不深，却也知她素来心地善良，胸怀宽广，断不会做出此等阴险狠毒，大逆不道之事。怕是有人栽赃陷害，借此铲除异己。还望皇上明察，切勿中了小人奸计，冤了璃妹妹。”

　　若璃心底冷笑不止，顾曼柔，唱红脸的是你唱白脸的也是你，你一人分饰两角不嫌累吗。

　　轩辕景曦心念一转，似有所了然，冷然道：“淑妃此言何意？怀疑太后之病缘于巫蛊的是你，现在证据确凿，为璃妃开脱的也是你，你让朕究竟该说你什么好呢，是夸你心思缜密还是别有用心？”

　　淑妃闻言大骇，愣神片刻，一时无言以对，眼角微勾向一旁的瓶儿递了个眼色。

　　“娘娘，这料子……这料子，好生眼熟。”瓶儿会意后，怯懦地开口，声似蚊蚋，却在安静的大殿里一字不差地滑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瓶儿。”淑妃厉声喝止，佯装不适，掩唇咳嗽。

　　“让她说。”轩辕景曦声音冰冷，全无温度。

　　“启禀皇上，奴婢曾陪伴娘娘在璃妃娘娘被封为美人的那天到访过寻芳园。奴婢清楚地记得皇上当时上给娘娘的物品中有一匹天丝雪缎，其质地色泽与这人偶的布料尤为相似。奴婢知道这天丝雪缎选材严苛，织造技术尤为繁琐，一年也不过生产数匹。奴婢听说今年进贡的只有两匹，一匹赏给了宋昭仪，一匹则赐给了璃妃娘娘。所以，奴婢想，仅凭搜查出的人偶就断定事情是璃妃娘娘所为，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轩辕景曦凝神谛听，目光却紧锁在淑妃那张面色苍白的脸上，似要穿透她精致淡雅的妆容，一探究竟。

　　“淑妃身边果然是藏龙卧虎，连个小小的婢女都如此心细如尘，见识广博，朕真是汗颜，差点就一时冲动定了璃妃的罪。”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才，只是瓶儿向来乖巧伶俐，心思细腻罢了。”淑妃神色如常，心底泛起阵阵冷意，轩辕景曦话里的明褒暗讽她不是听不出来。

　　“李卫。”

　　“臣在。”

　　“带着你的人再将殿内给朕搜查一遍，把绫罗绸缎尽数取来。”

　　“臣遵旨。”

　　“林顺，传朕口谕，着御林军副统领吴刚带一队人去紫芙宫，将里面的布匹绸缎尽数取来，再派人将内务府的掌事姑姑宣来。”

　　“奴才遵命。”

　　若璃敛裾而坐，端起手边已然凉透的西湖龙井，闲闲地啜着，仿佛事不关己。心思百转，暗道：顾曼柔的这招果然狠厉，若是真从她这里搜出那匹天丝雪缎，怕是她和宋昭仪都难辞其咎。假使紫芙宫的那匹不完整，那轩辕景曦只能从自己和宋昭仪身上找个罪魁祸首出来了，宋昭仪身怀六甲，于情于理，都只能是她做着替罪羊。倘若宋昭仪没动过那雪缎，那毫无疑问，谋害太后之人只能是自己无疑了。不过，她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怕是白费心机，陷她自己于不利了。

　　放下茶盏，薄唇微抿，晕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启禀皇上，殿内所有布匹，皆在于此。来人，呈上。”

　　轩辕景曦略微颔首，沉吟道：“辛苦卿了，此处已无事，你且离去吧。”

　　“遵旨。”

　　良久。

　　御林军副统领吴刚领兵而入，将从紫芙宫带出的绸缎布匹放置于地上，一字排开。

　　不多时，林顺带着内务府掌事姑姑明霞步入殿内。

　　“参见皇上。”

　　轩辕景曦旋即起身，长身玉立，一手指向地上摆放的两摞布匹，一脸肃容道：“明霞，你去看看那两摞布里可否有天丝雪缎。”

　　“奴婢遵旨。”

　　半柱香后，明霞从一摞布匹里抱出了一匹色泽柔亮的纯白锦缎。

　　“启禀皇上，这匹便是天丝雪缎。”

　　望着明霞从紫芙宫那堆布匹里挑出的天丝雪缎，轩辕景曦心中竟陡生出一丝安慰和宁定，唇角微勾道：“你可看清楚了，当真只有这一匹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十四岁入宫，一直在内务府做事，负责的就是各类绫罗绸缎。况且今年的贡品每一件都经过奴婢之手认真查看过，这天丝雪缎珍贵非常，奴婢断不会粗心错认的。”

　　淑妃面上一怔，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胸中荡漾开来。怎么回事，刚才御林军那一番探查已将镜心宫翻个彻彻底底，怎不见那匹天丝雪缎？

　　她柳眉轻笼，似凝上一层消散不尽的雾气。

　　“你再好生看看这匹雪缎有无裁剪痕迹。”

　　“回皇上的话，奴婢刚才就已目测过，这匹雪缎尚未动过，若皇上不信，可差人取来量超一测便知。”

　　轩辕景曦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桌边的若璃。

　　“璃妃，朕想知道御赐给你的雪缎去了哪里？”

　　若璃面上平静如常，心中却喜不自禁，轩辕景曦，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请皇上恕罪，臣妾斗胆将那匹雪缎赠给了淑妃娘娘。”

　　什么，淑妃暗惊，正好迎向轩辕景曦带着审视和研判的目光。

　　“何时的事？”

　　“十日前。那日在寻芳园臣妾见柔姐姐对天丝雪缎赞不绝口，甚是喜欢，就暗自记下了，心想寻个妥帖的好日子就给姐姐送去。姐姐一向待臣妾极好，暗中照拂了许久，臣妾虽不才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于是待伤势好转后，便派人将雪缎送给了姐姐，以报姐姐恩德。”

　　轩辕景曦反复咀嚼着她话中的词句，发现并无不妥，只得带着满脸疑惑看向淑妃。

　　“皇上明鉴，璃妹妹此言差矣。十日前妹妹的确是遣宫人送了份大礼给我，不过，却不是什么天丝雪缎，而是一匹芍药香锦缎。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将它取来，臣妾可还没动过，就在臣妾内室的橱柜里放着呢，用嵌金鲤鱼纹的桃木盒装着。”

　　“林顺，你去阆苑宫一趟，将淑妃口中的礼盒带过来。”

　　“遵旨。”一盏茶后，林顺手捧桃木礼盒步入殿内，稳稳放在了八仙桌上。

　　轩辕景曦抬步向前，亲自揭开盒盖，众人皆屏息凝视不敢出声。

　　金色丝绒面的衬底上赫然安放着一匹天丝雪缎，纯白的面上清晰可见明显的裁剪痕迹。

　　淑妃突然花容失色，手足无措起来，下唇紧咬，眼神锐利如剑射向若璃。

　　若璃却神态安然，反而冲她欣然一笑。

　　十日前她的确是遣笼月送了一匹芍药香锦缎，又让假扮汀兰的柳夏将计就计，按照淑妃的吩咐将人偶藏在垫絮内，随后派她偷偷潜进阆苑宫将绸缎掉了包。

　　德妃则是一脸诧异，复又一脸开怀。暗道：斗吧，你们继续斗。

　　轩辕景曦登时头痛起来，事情倒越来越复杂了。一匹天丝雪缎居然牵扯出后宫三名妃子，实在是颇有些棘手啊。

　　若璃的礼是十日前送去的，母后是七日前开始发病的，人偶就不可能是若璃做的，淑妃收的礼若真是天丝雪缎，就不该蠢到用它来缝制人偶，哎。

　　若璃看着轩辕景曦的俊脸上满是纠结的线条，心里暗爽不已，她要的就是这效果，越乱越好。今日即使扳不倒淑妃，也足以给她警告，让她有所收敛，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而轩辕景曦经此一事也必当对淑妃另眼相看，难以待她一如往昔了。

　　果然，轩辕景曦沉思许久，终于无奈地开口道：“此事颇为蹊跷，到此为止吧。若有人再敢妄议，朕定斩不赦。”

　　若璃清浅一笑，宛若流云。

　　淑妃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拧着眉似乎犹在思索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心里涌起一丝阴谋未遂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