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欲上青天揽明月 第十一章 十步往事

　　夜祈欢陷入无尽黑暗之前似乎听他说了很多，很多不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能说出来的话，很多令他悲伤到难以自抑崩溃又无助的话，很多在她心头留下一块块疤痕永远去除不掉的话。

　　连昔乐，自你动手，你就该知道，休想再从她口中听到“小乐儿”三字！

　　连昔乐该是任性肆意的，而不是那般压抑黯然。夜祈欢相信，她死了，他亦不会好过，就像当初她杀死夜门首领她的义父一样，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教养之情，背叛宅自伤伤人！

　　夜祈欢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片坚定。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坐回榻上的泠姜就发现了她身上质的变化，心头一凛，手中的书信也被攥成了一团。

　　这个男人让她爬到内室汤池去，除了爬，她已别无他法，是忍耐，也是无奈，夜祈欢很少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

　　还记得当时连昔乐红着脸说：“一晌贪欢，耽误了不少时辰，到了那边肯定有不少危险，祈欢你……你莫要怪我，我只是太舍不得！”

　　当时不理解，现在才明白“有不少危险”是为何意，连昔乐，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把她送到这样的地方来！

　　“嗵”地一下，夜祈欢好半天才翻了个身，在泠姜的打量中，一点一点艰难地蠕动。

　　一步……

　　夜祈欢自小事儿，从她出生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被孤儿院收养，过了五年暗无天日的生活，那个时候她不会说话，甚至不会走路，因为没人教她。

　　两步……

　　五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夜祈欢发现了孤儿院和某国黑市有交易。院长将院里天赋不错到了年龄的孩子送给他们，明面上却说是被好心人收养。一个资质普通的孩子当时都能卖到二十万，不错的还会加价。

　　至于送去哪里做什么，夜祈欢后来查得，各种场所、暴力场所，进行买卖。夜祈欢当时看不出来天赋，但也被送了去，原因是她长得漂亮，有很多人喜欢豢养幼童。

　　三步……

　　夜门前任首领当时在他们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夜祈欢几无波折被送到他那里。夜祈欢庆幸自己遇到了他，然而这也是一切不幸的开始。那人一开始并未看上她，以他那挑刺的性格，那边人送了五十个漂亮的孩子，他一个也没看上。

　　四步……

　　送她到玻璃展览箱笼里的人说：如果你不能讨好这位爷，事后就把你送去和老虎关在一起。夜祈欢当时知道，和老虎关在一起，估计会像她之前看到的那些孩子一样，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整颗脑袋被拧下来。夜祈欢不想死，所以在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死也不放地瞪住了他。

　　五步……

　　她尖细的下巴被挑起，他停了下来饶有兴味地说：从来没人敢这么瞪我，你是小子还是丫头？眼神这么狠，有意思！

　　六步……

　　夜祈欢被他带了回去，送到夜门。在这之前，她了解到他是一个口味很奇怪的邪恶男人，如果不是他喜欢自己身上纳子狠劲，她可以在他面前耍狠反抗，夜祈欢想，五岁那年就会被他夺去童贞。

　　七步……

　　夜门里的人都不是好人，夜门里的规矩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规矩，所以夜祈欢在那里过了十年非人的生活。即使你在里面可以正常生活，可以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爱人，甚至可以养小猫小狗，但最后……你都要亲手杀了他们，一个不放，否则就会被驱逐夜门、五马分尸、剁碎喂鱼。

　　也就是，不想他们死，死的就是你！

　　八步……

　　夜祈欢在夜门里有过三对父母，每一对父母都极喜欢她，把她当亲生女儿宠爱呵护。然而对她越好，她越下不了手，最后被逼下手之后，她有种急剧的变化，就是从心软变得残忍，越发残忍。

　　那个男人的目的达成了，他说他训练出来了一条好狗。他还说，祈欢你知道吗，那三对父母中有一对是你的亲生父母，就是对你最好的那对。可祈欢，你那是什么眼神，解气吗？当初他们把你丢弃，现在杀了他们是不是大仇得报？

　　九步……

　　那个男人丝毫不吝传授他的歪理给她，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夜祈欢一开始大为不屑，后来慢慢坐到他的位置，才发现自己变成了自己最恨之人的模样。

　　夜祈欢恨那个男人，恨了一辈子，可惜她一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尽管最后她杀了他，可他却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心软，祈欢，希望你别学我。不过我觉得，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十步……

　　无尽的风流用在那个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他经常会把自己用过的美人，不分男女赏赐给下属，他们觉得这是一种至高荣上，欣欣然接受享用。夜祈欢讨厌这些，可当她坐上夜门首领之位后，她不仅没有废除旧制，反而变本加厉。

　　她走了那个男人的老路，因此体会到他不曾言说的无尽孤独。可她幸运的是，心头有一抹，有个叫连昔乐的孩子一直陪在她身边。

　　夜祈欢想，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曾这样认为过——她是他心头的一抹？所以在意识到自己背叛他时，他才会顺其自然地选择结束？

　　关于这点，夜祈欢深有体会，既失，活有何用？生命无趣，倒不如终结！

　　十步的距离，夜祈欢用了半个时辰，最后一头栽进了温泉水里，生死不知。晕迷前只听红衣男子诧异惊呼：“不要弄脏了我的池水！”

　　泠姜大步跨来，险些被自己华衣绊倒，头一次慌乱至此，倘若再耽搁，恐怕他真的会失去这个玩具。而刚刚，他竟然瞪了这个玩具足足半个时辰！

　　银针包被泠姜隔空从桌上取来，嘭地一声，他跳下了水，身手利落，先是将她从水中捞出来放在温泉中间流水潺潺的大青石上，后又将她剥得赤条条的一丝不剩。

　　泠姜十根手指上下翩飞，在她身上数处重急点，银针上下颤动，他有条不紊地把她扎成了刺猬。

　　“公子，平亲王有请！”小侍的声音突然从外面紧迫地传了过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