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变之时·未变之人

　　掀开医院厚厚的棉布门帘，室外的阳光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这是另外一个世界，拥挤的，噪杂的，连颜sè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无声的yīn影，像隔夜的茶水。

　　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你看到的只是他们匆匆经过的颜sè。

　　无论从何而来，无论自何而去，无论是即将诞生，无论是即将焚灭。

　　此处，即是来去之所。生灭之处。

　　……当然，这些想法都不会是来自言峰绮礼的脑海。

　　此时的他，正悠闲地在医院外、被午后温暖灿烂的阳光所照耀的草坪上散步。

　　和煦的太阳的味道，和蒸腾起来的青草的香气混合成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忍不住飘飘然、忍不住放松全身似的懒洋洋起来。

　　今rì大概凌晨的时候，从这边的医院那里打来了电话，说是十几rì前由于重伤被送进急诊室的远野志贵在不久前已经苏醒了。目前身体状况已经趋于稳定，虽然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留院观察和治疗，但至少已经可以接受家人的探访了。而且据说病人的恢复状况相当良好，几乎是到了连主治医生都要吃惊的地步。好像这与病人有着相当良好的身体素质有关。

　　听到这个消息的远野秋叶相当的高兴，马上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要去医院探望自己的志贵哥哥。远野慎久也答应了这个要求。但由于远野慎久自己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没时间马上去看自己的义子。于是他就拜托作为远野秋叶的家庭教师的神父陪同雇主家的大小姐前去医院。

　　……嘛，想都不用想，所谓重要的事，就是去处理突然发狂并击伤了自己的妹妹远野秋叶以及义弟的远野志贵的远野家大少爷远野四季，同时也是由于远野一家体内所流淌着的人外之血所拥有的魔xìng而造成的悲剧的牺牲者之一。

　　之后按照原本世界线的发展，虽然远野慎久应该将其用“彻底杀死”的方式以防止四季再一次的【反转冲动】的出现，从而对远野家造成巨大危害，但出于私心，当远野慎久发现四季由于其妹妹对远野志贵使用了【共融】导致可以通过使用远野志贵的生命力而存活之后，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将其弃于地下室内囚禁起来，并在之后派遣目睹远野四季伤人的琥珀前去照顾。

　　但是现在，由于神父的出现，远野志贵并未死去，而远野秋叶也自然没有使用【共融】来救回自己的哥哥。所以关于远野四季这个人的一生早已被涂改的一塌糊涂。神父在击倒了他之后，就选择将其交给远野家的家主远野慎久来处理。至于他是选择将自己的儿子杀掉还是和原作一样看似监禁实是对其保护的关进地下室内，就不是神父需要考虑的事物了。

　　当然，猜测还是有的。远野慎久虽然是个变态的女·仆·控、萝·莉·控，超级咸湿佬，但毕竟也是一个有可能是会对自己儿子出♂手的男人，所以深♂爱着自己的骨肉的他在仍有余地的情况下应该不会选择前者。原本如果是像原著那样已经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的他，远野慎久一定会迫于压力、为了自己的家族而选择牺牲远野四季。但现在因为言峰绮礼的出手，事情就不好说了。

　　但在神父的心中，远野四季的价值可完全不在这里。事实上，连目前正寄宿于其身体深处的外祖罗亚，言峰绮礼也完全没有忌惮的想法。别说明了未来发展的他完全可以在其觉醒之前将远野四季碾成渣，就算真的是完全体的罗亚，他也没有任何可以畏惧的理由。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存在的残魂，虽然其敢于追求禁忌之物以及欺骗真祖的公主的勇气与为求生而锻炼出来的毅力值得称赞，另外他所拥有的轮回十七世的阅历和由此而觉醒的能看穿生之线的魔眼，还有来自其在真祖时代就威名赫赫的魔术水准，都是超越现今的存在。

　　但很可惜，这货明显脑子就不好使，不但情商低的让人发指，而且智力也明显是硬伤。辛辛苦苦寻求的永生之术不过是理论上能够达到的完美，而真正cāo作起来却是有相当致命的漏洞，还因此被白姬·爱尔奎特无休止的追杀，而且随著一代代的转生

　　其**都没有初代来的优秀而一代代的变弱.。

　　如果不是因为和自己有着深厚交情，并且最近成为了自己至少是有着明面上的的女友关系的【埋葬机关】第七代行者·希耶尔有着与罗亚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神父大概也懒得来管这件事吧。

　　因为，这并非是“计划”里所要求的事，所以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越少参与进去越好的麻烦。但如果因此而袖手旁观的话，也不是言峰绮礼的做法。

　　况且，这未必不是一个可以达到自己想法的较好切入点呢。

　　这样想着的言峰绮礼，忽然发现自己周围环境的变化。

　　——是一直在头顶照耀着的阳光忽然稀疏了不少。有更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来自前方那棵苍郁的大树散发出来的木本植物的清香。

　　乘着风儿zì yóu的飘荡在空中，还有不知疲倦的知了的鸣叫。

　　“郭郭，郭郭——”

　　“——哼，你还真是好兴致啊言峰绮礼。”

　　这样子，清脆而悦耳却带着无边的魄力的声音。

　　应该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但却带着一般女孩绝对没有的气质。

　　并不是说是像皇帝一般的独尊的凛然，与其说是高贵、不可抗拒的命令，不如说是任xìng。但也不是目空一切的骄横。只是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以自我为中心。准确的形容，应该说是自信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在自己的印象中，只有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独特的气质。

　　苍崎青子，使用第五魔法，别名“魔法·青”。被魔术师们以“MagicGunner”、“MissBlue”等名来称呼。身为魔法使加上是破坏高手，而且还有点人格失常，因此而被魔术协会看待成麻烦人。

　　但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中，却是一个关系相当亲密的友人。是在她真正成为魔法使之前就已经作为朋友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一起经历了一些即使现在都觉得有些心有余悸的危险事件，然后这些事件几乎影响到了自己此后的一切。曾经同生共死——可以是这样说的深厚羁绊。

　　言峰绮礼转过头去，于是就看到了手里提着一个旅行箱，正站立在大树底下望着他的的丽人。

　　苍崎青子——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美少女。这是在与她初遇时就无比深刻的印象。事实上，她是来到此世上后，自己碰到的第一个认识的人。所以从那时起，言峰绮礼就对她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说是友情的话——并不足以形容。又没有发酵到可以作为爱人的成熟地步。但是是言峰绮礼可以全身心托付和信任的人。

　　然后，在那一段错乱的时光，那段记叙着数人的冒险的经历过去了不少的时间。

　　如果只用时间来计算的话不算太长，但以距离来说这是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再遇。

　　在这个世界上是死亡后的复生，对言峰绮礼来说则是消失后的回归。

　　在这里，两人又一次相遇了。

　　高兴，是有的吧，但却不是占据内心最多的情感——更接近的应该是什么自己花一生笃信的事情在某一天变成了现实，这样的感觉。那时候即使欣喜也不会太失态。如果连出现自己的信仰这样的也会大呼小叫的，就不是真正全身心投入的“相信”了。

　　从来没有怀疑过，即使时光荏苒，言峰绮礼也会一直相信，眼前的女孩永远会站在自己身边。用这样凛冽而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踏上远途

　　从来没有怀疑过，即使岁月流逝，苍崎青子也会一直相信，眼前的男人永远会胜利，永远不会让自己失望。即使是这样狼狈地从地狱里挣扎爬出。

　　“……那个，好久不见了呢，苍崎青子。”

　　“……哈？那种打招呼的方式算什么啊？你以为我会像电视剧里那种遇到初恋情人就摇摆不定的愚蠢女人一样温柔地回应你吗？”女xìng魔法使这样很是不满的诘问。

　　“……当然不会。毕竟是青子嘛。”言峰绮礼苦笑着回应。

　　“算了。反正到这来也是一时兴起，如果是像你这种思维简单的男人的话一定会到这里来。我是这么想着的。”

　　“……”言峰绮礼稍微有些遗憾。相隔好久再相见，却全然没有xìng格上的改变。几乎完全没有“娇”的反应，让人觉得相当可惜。虽然说在外貌上已经成长到是能和自己的姐姐，人偶使·苍崎橙子相提并论的拥有着大人的魅力的成熟女xìng，但比起橙子那种虽然是为了掩饰内心高傲的虚伪，至少还算和善的音容，苍崎青子是毫不客气的锋利。

　　“说起来，虽然是自‘那天’以来见面的第一天，不过言峰绮礼你明明是回来很久了吧？！”这时候的苍崎青子忽然眯起了眼睛，用相当危险的语气问道。

　　“……那个，其实我回来之后马上就来找你们了。只是有珠说你们两个都离开了。比起四处各地乱转的你，一般会选择留驻在某个城市的橙子显然更容易找到。”被苍崎青子的气势所压倒，言峰绮礼赶紧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哼，就是说……你在这几年里一直和姐姐呆在一起喽？！”不过神父的解释显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目的，反而好像起到了奇妙的催化作用。

　　“……不……那个，倒也不是一直……”言峰绮礼的身体稍微有些僵硬起来。

　　“根据我的情报，似乎也不是这样。你在之前，是先去某个教会把自己的女儿接过来，然后送到了冬木市对吧？”

　　“没……没错……”

　　“之后，你又作为远坂家家主远坂凛和间桐家收养的间桐樱的魔术导师在冬木市待了相当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经常以修行为理由在作为教导场所的远坂宅邸留宿，彻夜不归。另外，据传言，间桐樱和远坂凛都是上一代远坂家家主远坂时臣的亲生女儿，只是由于魔道传承的缘故所以将间桐樱作为间桐家的继承人过继。……哼，看来你很喜欢魔道世家的姐·妹·花之类的嘛，言·峰·绮·礼。”苍崎青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念起上面的的内容

　　“不……这个……和凛和樱的确只是师徒关系……并没有……”言峰绮礼的身体僵硬的更厉害了。

　　“下一条。据传，【圣堂教会】【第八秘迹会】代行者，【死徒二十七祖】的言峰绮礼与【埋葬机关】第七位近rì被发现在观布子市的一家咖啡店里约会，举止亲密，似乎是在最近结成情侣关系。”

　　“……这……这个……”完全无法反驳。这次不只是身体，连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再下一条。近rì，【圣堂教会】【第八秘迹会】代行者，【死徒二十七祖】的言峰绮礼与四大驱魔家族之一的【两仪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两仪式（年龄不到十六岁），被目击到在观布子市的一家商场里同行购物。期间，二人举止亲密，言峰绮礼还为两仪式挑选了数量不少的洋服，二人离开商场行踪更显诡秘，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离开，随后不知去处。据事后调查，附近应有相当数量的爱情旅馆在此处营业。……啊，言峰绮礼，你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啊，都开始学会诱拐未成年的少女了啊。”

　　“不……不对！这个搜集情报的人明显对我饱含恶意！！”到底是谁！！如果让我知道一定会把你挫骨扬灰！！！

　　……嘛，不过这件事还是先放在一边吧。如果接下来不能活下去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下一条。据传，言峰绮礼某rì经过一处不良聚集地，发现了正要被一圈不良侵犯的来自礼园的大小姐浅上藤乃，似乎是与两仪家同为‘四大驱魔家族’之一的，但已经没落的浅神家的后代。言峰绮礼随后出手击倒了不良，随后与浅上藤乃进行了谈话，期间有明显的强迫调戏的行为。之后又将浅上藤乃带到一个已废弃大厦的地下室……”

　　……神父已经完全没有辩解的勇气了。

　　“下一条。言峰绮礼于某一rì深夜从一家医院里强行带走了在那里静养的巫条雾绘。另外，根据巫条雾绘的主治医生所说，那时的巫条雾绘已经双目失明，而且处于瘫痪状态。“

　　“下一条。言峰绮礼于一个月前不知原因来到了三咲町的管理者远野家，并用武力压迫远野家当代家主远野慎久交出两位名为琥珀、翡翠的女仆姐妹来作为私人女仆服侍自己。此后又强迫远野慎久答应其成为远野家大小姐远野秋叶的家庭教师。并且当着远野慎久的面做出了‘我对你的女儿身体有很大兴趣’这种问题发言。”

　　……啊，到这里，其实言峰绮礼已经开始佩服起那个搜集情报的人了。太厉害了。简直就是神技。

　　“……最后一条。某rì深夜，言峰绮礼从暂住的远野家离开，到某一处接近一个废弃市场的地方与一位坐着轮椅的美丽少女谈话。期间二人相谈甚欢，少女还不时有露出娇羞脸红的表情。”

　　“只有这个我绝对没法认同！！只有这个！！！完全就不对！！！请听我解释……”

　　“不用了。”魔法使用相当冷漠的表情望着神父，将纸头相当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你只要告诉我，以上这些事情，是否属实？”

　　“……是的。但……但是，这家伙的叙述方式绝对有问题！听我说……”

　　“不用说了。”再一次冷漠地打断了神父的话。

　　之后，二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神父满头大汗，想要想出什么话来，可惜完全做不到。

　　只是这样相对而立。

　　“……算了。”然后，魔法使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好像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在这个地方指责你。况且……这样的问题，我早就想到，迟早有一天会发生。”

　　然后，苍崎青子将自己的眼睛紧紧地与有些愕然的神父的双眼对视。

　　“……听好了，言峰绮礼。”

　　“我已经知道了你那个‘计划’了。作为你的……那个……好友，我当然会选择帮助你。”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同意你的计划。”

　　“……通过集合任何微小力量的方式一点一点改变几乎无可反抗的命运，是一种方法。”

　　“但之所以采用这种方式，是因为力量还不够强大吧？所以，才会用‘量’来代替‘质’。”

　　“……所以，其实如果够强，那么绮礼……你就只需要一个人了……对吧？”

　　“……我，我知道我还离那种地步还有很远，因为我也确实明白你所要对抗……是何种存在。”

　　“但……但是，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到达那个高度。”

　　“帮助你……和你并肩作战。”

　　“再也……再也不要……只是看着你的背影了。“

　　“……所以，请相信我，言峰绮礼。”

　　那个魔法使——苍崎青子，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凛然语气，向着神父宣言道。

　　“我——苍崎青子——一定会变强。”

　　“为了你，而成为最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