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光塔

　　这一走，便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之中，宋凝只看得到慕雪晗苍白的面孔，透过她被划破的衣裙能够看得到白皙的肌肤，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毒素似乎在扩散，使得周围的皮肤颜色也逐渐变深。

　　若是这样下去，她很可能因中毒而死！

　　此时此刻，一点银光仿若是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任凭风浪吹袭而漫无目的地漂泊，它缓缓飘动，极其羸弱。

　　忽然，宋凝呆滞的双眼中映出了一道微弱的光线，透过无数阴魂，宋凝看到了远处似乎有光，在这黑暗之中，光便是希望，况且能够存在于这里的光定然不简单！

　　本就已经快要无力支撑两个身体的宋凝咬着牙想要闪烁过去，可却在力量刚一发出之时感到毒素攻心，一口鲜血从胸腔中喷出。

　　“看来只能走过去了……”宋凝侧头看了看慕雪晗，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微弱到自己都快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在一片死寂、除了阴魂便没有其他生物的第三层，宋凝背着奄奄一息的慕雪晗前进着，这一刻，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人，恐怕他已经放弃，只是多了慕雪晗，多了一个生命，他便要对其负责，便要尽最大努力将其拯救！

　　宋凝再一次进入了麻木的前行状态，他双目呆滞，眼中映出那微弱的白光，此刻他心神里没有半点念头，仿佛整个人就是行尸走肉一般。

　　阴魂们早就感觉到宋凝状态的不同，然而宋凝那银色长剑之光不灭，它们就不敢上前。

　　时间流逝，又是不知多久过去了。

　　宋凝终于看清了那发光的是什么！

　　黑色的天地之间，一座闪着幽蓝色光芒的高塔矗立，在这光塔周围没有半个阴魂，一股圣洁之感瞬间传入宋凝心神，然而眼看着那幽蓝色光芒笼罩的地方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却没有了向前的力气，他整个身体向前倾去，若是他倒下了，光芒或许能够将他笼罩，可他背上的慕雪晗却会落在外面！

　　“若是这一刻，站在这里的是这个善良的小雪，那么她会怎么做呢？”这是宋凝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用了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后一丝力气——轻轻转动了身体。

　　慕雪晗从宋凝背上滑下，恰好落在了幽蓝色光芒之中。不知是跌落在地的痛楚被她感觉到，还是她的体力有所恢复，就在宋凝倒地之时，她竟蹙了蹙眉，有了苏醒的迹象。

　　许久以前，曾有人问：若是你做了噩梦，醒来之后第一眼希望看到的人是谁？

　　睫毛轻颤，双眸张开，落在慕雪晗眼中的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而是光芒，落在她身体上的不再是阴寒，而是柔暖。出现在她眼中的人是宋凝。

　　“我明明拼尽全力救了他，可他却……”慕雪晗正想着，只见一道道纤细的手掌缠绕而来，仿佛情人一般，抚摸在宋凝身体上。

　　下一刻，那手掌便抓住他，想要将其拖走！

　　这时慕雪晗才发现宋凝身旁那银色长剑的银光消失了！

　　“唰！”

　　清脆的剑鸣！

　　慕雪晗挥剑斩向阴魂，虽然这一斩不能将阴魂杀死，可却打断了它们的动作，她急忙去抓宋凝的手试图将其拖入这光芒之中，可却发现两个人的手竟一直在紧握。

　　恍惚之间，十指相扣，竟若千百年来不曾变化的动作，那样熟悉，那样温暖。

　　慕雪晗将宋凝拉入光芒中，她本以为会很费力，可却轻松做到了。在这幽蓝色光芒中她的体力恢复很快，懂得治疗的她明白，这是因为此处并不阴寒，所以才能够令自己有所恢复，若是离开了这里自己恐怕还是无法承受那份阴寒所带来的消耗。

　　被拉入光芒中的宋凝也不再面如死灰，而是面色有些红润，他此刻躺在慕雪晗双膝上，那只握着慕雪晗的手非但没松，反而更紧了。

　　宋凝苏醒，从他昏倒到苏醒，只有着一瞬息的时间，刚才他就感觉自己像是扎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便来到了这光芒之中。

　　“你醒了。”慕雪晗道。

　　“谢谢。”宋凝知道，自己一定又是被慕雪晗救了。

　　慕雪晗摇摇头：“若非我二人都想要对方活着，若非我二人生死相依，恐怕早都命赴黄泉了。”

　　宋凝一想，的确如此，这落神星中人人都想着自己活命，又有多少人会去在乎别人的生死？

　　“我们为何会来到这里？”慕雪晗问。

　　宋凝凝重道：“此事怪我，我事先并未告诉你，若是在击杀双头魔犬时受了重伤，恐怕会被第三层的阴魂所察觉，将伤患之人拖入其中……”

　　闻言，慕雪晗问道：“按照你的意思，若是没有受到重伤，本不会进入第三层？”

　　宋凝点点头。

　　沉默许久，这一刻的寂静令宋凝有种回到了之前的黑暗中的错觉。

　　“其实……”

　　“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声止。

　　他们看着彼此，又不由得低头看看，这才发现十指紧扣。宋凝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慕雪晗也将手缩了回去。

　　少顷，慕雪晗才开口：“进去看看吧。”

　　宋凝应声，两人起身朝着光塔走去。

　　光塔没有门，走进之后才发现，其中并不如寻常的塔一般有着许多层，而是如同另外一处天地。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着一切时间所拥有的，这里景色怡人，空气之中有着淡淡的花香，令人闻之神清气爽，可即便如此却始终给人一种缺失感。

　　此处到底缺了些什么？他们都说不出来。

　　这世间有种芬芳

　　谈笑间孤伶独放

　　它之名唤做忧伤

　　这天地有种命运

　　冥冥中祸福已定

　　它之律无处可寻

　　妾之愿，渺无茫

　　空蔚蓝，草木香，

　　若那时，即便身死亦无妨

　　为君而歌为君唱，且请君来分忧伤。

　　天地之外若有界，问君可否破天荒？

　　一阵婉如百灵鸟般优雅的歌声传来，优美，婉转，落在耳中令人为之惊叹，落在心神令人为之震撼。很难想象这是人所能发出，宋凝与慕雪晗向远处眺望，倾听着每一字每一句，一种背上涌上心头。

　　“为君而歌为君唱，且请君来分忧伤。

　　天地之外若有界，文君可否破天荒？”

　　这最后一句落在慕雪晗耳中，被她深深记在了心中。

　　“少女美，少年俏，你二人为何会来到此处？又为何打搅与我？”那优美的声音徐徐传来。

　　宋凝与慕雪晗的目光同时落在这说话之人身上，那是一处凉亭，凉亭之中一个如百合般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她双手抚琴，一身幽蓝色绫罗拂动，轻音传来，沁人心脾。

　　“没有人的气息，她也是阴魂！”宋凝感到头皮发麻，他下意识挡在了慕雪晗身前。

　　然而此刻的慕雪晗却没有因宋凝的话而对这个女子产生半点畏惧，她从她的歌词中感觉到一股忧伤，从她的声音中又感觉到一阵凄凉，这种情感并不是阴魂所能够拥有的。

　　“呵呵。”女子笑了，笑声也很温柔，很好听，她缓缓开口：“少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人……”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说话之时，她身体转动，渐渐地，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