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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与李的偶遇[上]】

路鸟 | 作者:狂言千笑 | 更新时间:2017-05-08 05: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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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从市里出来他买了一大袋方便面还有一些罐头肉、市鲜榨的果汁。

  Z刚从他家离开犹如蝗虫过境。冰箱里所有食物都被清空连过期食品也不例外。经鉴定Z绝对是一个外星生物消化系统能容万物对所有类型的食物中毒免疫。

  Z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则带着新购置的时尚彩壳笔记本电脑——其实那台花里胡哨的东西配置根本就是糟糕透顶用杨和Z两个人都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绣花枕头草包芯。Z则说:“黑客技术高低与否跟电脑配置如何并无直接因果关系。”言下之意该非人类oTaku即使用奔2处理器也照样能进五角大楼兜风。在杨的住地逗留的两周内Z查出几个通用软件的漏洞在瑞士某网站上挂号销售单是出售漏洞数据就入账三百多万欧元。

  这几年杨和Z来往甚频在她的影响下杨也开始偶尔到黑客联盟里一逛。

  这是一个水很深的世界常人往往以为黑客离自己很远殊不知这个特殊行当的从业者们离所有人都很近——只要你上网他们就在你身边。

  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潜规则黑客也是如此。他们称自己为自由职业者不用按时上下班有自己的时刻表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情工作而且是高收入人群。比起研究木马程序的“明者”、散布病毒和木马程序的“传染者”、捕获肉鸡的“捕猎者”这群自由人中有一类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这类人具有高的技术与极其丰富的编程知识他们几乎与电脑语言融为一体几乎一眼就能查均软件编程中的漏洞。他们只是寻找漏洞然后出售自己并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的电脑所以并不犯法。

  他们被称为网络世界的“探索者”他们处身于黑客金字塔中的顶端不但其他黑客要向他们购买漏洞数据编写木马正版软件开商也在寻求他们的帮助。

  Z就是“探索者”这群人中的尖端人物。可是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尖端人士其实却是一位冰箱终结者万能消化者真人版午夜凶铃走廊里的深夜游魂……总之杨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忍受得了与她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慢慢地走回想房间里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收拾。鉴于Z昨天刚刚享用过他的浴室杨决定回家后立刻对浴室进行全方位清洁。

  以Z年均五十二次澡的人品推算她在昨天那次入浴时的新陈代谢物厚度绝对过两毫米为了确保安心杨决定第一遍清洁绝对要用盐酸。

  他记得从这里往左拐的一条小巷里有专营化学试剂的店家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巷子很深而且狭小刚刚下过雨地上很泥泞。

  洛杉矶地处美国西南沿海常常被暖湿气流影响而阴雨连绵。所幸城市清洁做得不错大部分街道上的积水都是清澈的然而这个巷子是贫困区域地面凹凸不平破损的水泥路面上积攒了不少灰尘一旦下雨就变得糊涂一片。

  杨不怕脏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家被污染而已Z称他是“局部洁癖病症罹患者”“典型爱家男人”。潘朵拉的其他成员都称赞Z的取名才华声言这是非常能说明本质的称号。

  小巷曲折幽深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杨低头慢慢走也不着急。直到他看见了地上躺倒的一个人。

  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东方人侧躺在水泥路面的灰浆里略长的短被人为揉得很乱丝间沾满沙泥白色的褂子仿佛了霉的奶酪沾了斑斑点点的污秽。

  大概是个女人他冷漠地俯视脚边的人心里想。

  杨不是一个慈善家他只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社会水准以下的年轻人。如果遇见快要死掉的伤病员最多只会拨打一下综合热线911或分流热线311。报告完地点掉头就走大多数情况下对医疗人员在电话那边交代急救办法听而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女人好像已经死了啊胸口不见起伏脸上白得像墙灰一样。杨蹲下去把市纸袋抱在胸前腾出一只手戳戳她的脸。

  冷得和冰棍一样。而且好脏……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的一点泥污决定就让她这么躺在这里好了。反正死都死了他还是赶快撤离留在一具尸体旁等待警察找上门来做例行公事的问话可是很傻的事。

  杨正要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看是Z的来电。

  “嘿有办法弄到眼角膜吗?a型血的。”Z说。

  “……你可以跟医院申请。”

  “来不及有很多人排队现在申请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什么人这么急?”

  “罗诺诺亚我的朋友一个雇佣兵。”

  “哦雇佣兵啊难怪这么着急这可麻烦了。”

  “怎么办?”

  杨再度蹲下腾出一只手撑开尸体的眼睛现它的瞳孔扩张角膜部分澄澈并不浑浊。

  “Z啊你在电脑旁边吗?”

  “在。”

  “帮查查角膜浑浊是死后多久才会生的状况?”

  两秒后——“一到两小时。”

  “再查一下角膜的保质期。”

  立即回答——“六个小时内取下二十四小时内移植。”

  “我身边有个很新鲜的尸体在保质时限之内。型号有可能符合你的要求要不要我带回去?”

  “啊不管怎样你先带回来再说。我去黑市上看看这两日有没有合适的角膜出售。”

  杨把死者拉了起来让它坐在地上靠在自己手臂里。

  普通来说稍有同情心的人都会用他或她来指代已经往生的人但是杨分得很清楚。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不论遇到怎样的遭遇都不会反抗是冷冰冰的玩具。

  他习惯把尸体归类为“它”。he和she都不能用在毫无灵魂的冰冷事物上。

  他对尸体有一种独特的怜爱感情。

  它身上湿了个透彻看来是一直在雨里浇着。

  那身沾满泥污的褂子太招人眼了他把自己的立领外套一脱盖在它的外面然后转身背负上肩。杨单手抱着市购物袋单手扯着它冰冷的手臂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租住的仓库路上遇到几个和杨有点头之交的人都被他以朋友生病的接口成功忽悠过去。

  门打开杨立刻知道自己家里来人了果不其然Z从厨房里晃荡了出来。她的头一如既往的乱穿着黄的麻布长裙手里抱着新购置的小型电脑:“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不用麻烦了黑市上正好出售新鲜的角膜我调出了死者生前资料无病史很可靠。价格也比较合适我朋友那边已经先付款了。”

  杨把鞋子脱在玄关外换了室内拖鞋进来一路冲进浴室把肩膀上挂着的人放在立式浴柜的浴盆里才直起腰说:“你有时间去黑病例库就没时间通知我一声?现在我把它带回来了你说怎么办。”

  他对于居室装修比较挑剔浴室保持了格外的干燥整洁立式浴柜把湿气都阻隔在磨砂玻璃内浴柜外的地面铺了一层织花地毯只是如今也被从尸体上流下的水滴弄脏了。

  杨不愿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要搞一次卫生于是扯着Z离开了浴室。

  Z才说:“谁弄来的谁负责。”

  杨恶狠狠瞪她半晌不能言语。

  “正好前一段时间我在哪个网站上看到三步骤处理尸体方案好像先要王水再要什么的总之能够用化学药剂把人完全溶解一点渣都不剩。”

  “然后呢?然后把那些溶解了**毛骨骼的溶液倒进我家的马桶从我家的下水道冲出去?”

  “……”

  “我告诉你我宁愿把我自己的血涂满墙壁也不愿意让别人一滴鼻涕沾染我家的地板何况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那你现在都把‘它’带进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Z很不道德地说。

  他们都是一类人道德水平在社会基准之下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了谁或者是相互传染。

  两个人正在说话浴室那边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不论是杨还是Z都闭上了嘴仔细倾听。

  Z问:“你家有老鼠?”

  “不可能。就算你这只万年蟑螂死了都不可能。”

  “……那是什么声音?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吗?”

  “……”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背后寒。

  “你确定你带回来的‘它’已经死了吗?”

  “你认为我会看走眼吗?”

  不可能Z知道杨是什么样的人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也常常与死人打交道还是个死人制造专家不可能会认错。

  基于来自同一国度的文化底蕴他们两人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被雷得全身麻。

  杨龇牙咧嘴地说:“那么就是……诈尸?!!”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杨不信教即使信也是信的魔教比如太阳神教之类的那种。对于有可能遇上诈尸这样罕有的案例他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不可能会觉得害怕如果你天天面对Z这种午夜游魂类型的非常人类那么即使黑山老妖再生也不可能会觉得可怕。

  至于房间里的飘行者Z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抱着莫大的好奇心说:“先去看看什么回事。”

  “想不到除了电脑语言之外世界上还有让你感兴趣的事”

  ******

  最喜欢的是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空间最讨厌的是别人任意糟蹋自己的空间——杨的习惯让人一目了然他圈划了自己的地盘认同的人可以随意进入反感的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只能涂在他家门口外。

  他过着像头狼一样的生活只是身边没有自己的狼群他是独自生活的头狼。

  他容得下任何垃圾填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前提条件必须是他自己带进来或自己制造的。尸体没有生命算是一宗大型垃圾但如果尸体还没完全死透并且突然复活了那就变成了杨无法忍受的大活人——何况眼前这个会动的尸体凄惨万状让他一眼看到就心生厌恶。

  “讨厌”是最能恰当形容他当时心情的词语。

  那已死的尸体变活了它变成了她。这个事实让杨从心底泛起恶感。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靠在立式浴柜的磨砂玻璃壁上脸色青白难看皮肤上混杂着不知道是雨是汗的液体。

  真是肮脏要赶快丢出去。杨想。

  他刚俯身下去要把它抓起来紧接着就现她正在轻微地抽搐淡淡的血色液体从嘴角滑落。几乎是几秒内的事情她开始猛烈地抽搐剧烈到杨以为她会在痉挛中把自己舌头咬掉。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到她的冷汗涓涓不绝地渗出皮肤仿佛皮肤变成没有阻滞力的薄膜无法把□禁锢在人体之内。

  Z大喊道:“抓紧她这是戒断症状啊。”

  他呆立了几秒忽然重重摔倒下去额头磕在立式浴柜的浴盆边沿出沉闷的声响。Z张大了嘴就算自己电脑防御系统被攻破都没有这么惊讶的。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杨丧失了一切力气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顺着浴盆滑倒下去躺在浴室的地毯上。

  Z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杨又突然有了反应。他仿佛是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地震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地毯的绒毛贴着脸颊干燥柔软这个原本是仓库的居处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看不出先前是不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舒适的家庭。

  然而这根本不是家庭这里仅仅居住着一个人——他自己。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Z问。

  杨摇头厌恶地瞥了一眼浴盆里的人又憎恶地别开了视线:“帮我把她丢出去。”

  “丢去哪里?”

  “后门出去右转二十米有个垃圾堆。”

  据说昏倒的人会比清醒的时候要沉重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不会配合他人的行动所以扛起一个昏倒的人所费的功夫是平时的一倍。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溺水挣扎的人消耗的力气会是平常的三倍以上因为溺水者会挣扎而且是拼死的挣扎。

  Z感慨自己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几乎干不过一个因为毒瘾而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的人不过她依然还是按着杨所说的去做了她看得出他的心情糟糕透顶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破坏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杨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他眼前浮动着的是难以忘却的场景走马灯似的轮番上场。这是一出戏一出比八点档肥皂剧还要泡沫的家庭伦理剧。被欺骗的痛苦不堪、被遗弃的躁动不安在这个夜晚纠缠着他。

  苦闷到了极处他也想试试用罂粟这朵禁忌之花来阻止对过去的回顾用迷梦的幻境来替代苦涩的记忆。只是想想而已他不会付诸行动在被毒品污染之前他会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憎恨厌恶所有与毒品有关的东西潘朵拉的二十四人都是这样。他们洁身自好宁死也不会沾染哪种罪恶的物品。

  杨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他与黑头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他被学校里的同学围观被说成是“小老头”因为他从小就是接近银白色的色明明是黑眼睛的东方人种却带着西方人的色。

  母亲却很高兴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纪念。如今回想起来杨会把那样的女性用“懦弱”这个词语来概括。

  后来他们移居到了美国母亲带他去与父亲团圆。

  ……

  杨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卧室门口现大厅里一片黑。Z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去验货从黑市购得的眼角膜。

  他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听得到远处街道上来往呼啸的汽车的声音就是听不到活人的声音。

  生活如此寂静。

  当吊灯打开的时候这里装帧辉煌像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然而当夜幕降临开关扯落所有的景象陷入黑暗于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轻微的按下开关的声响。

  杨闭了闭眼睛很快适应了这个亮度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他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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