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回 赴东北钟馗擒鬼（一五）

    林福天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林福天今年二十五岁，广州黄花岗人士，出身贫寒，父亲在他年幼时便过早去世。他原有两位姐姐、一个哥哥，但都先后夭折。他是遗腹子，出世便没有见过父亲，由寡母靠纺织绣花、替人浆洗衣衫独自抚养他长大。母亲含辛茹苦将他自小送入私塾读书，林福天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分谈话、孝顺，而天资聪明，读书又刻苦用心，十六岁便在乡试中中了秀才。

    林福天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应该能够轻松通过以后的科举考试，能够金榜题名，为自己和家人改变生活际遇，可是，命运总是捉弄人，在接下的院试中，他连考三届均是名落孙山。他身为秀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担，母亲年老力衰，终于在两年前倒下了，卧病在床。这时，林福天才感觉到头上的天塌了，他望着躺在病床上老母亲，看着她那苍老、憔悴的脸庞，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孝。痛定思痛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放下自己手中的毛笔，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为了自己的老母亲，走进人间世界去闯生后。

    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知道一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穷秀才，身无一技之长的林福天想要在世上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养家糊口的生计有多难。那段时间，他可以说是吃尽了许多的苦头，他打过短工，可是在主家做事时，要不是打破东西，便是动作缓慢，不到两日便被辞退，很快便成了当地的“名人”，从此无人问津。他也到码头扛过活，可是那沉重的麻袋压在他柔弱的肩膀上时，立即就将他的腰杆压塌了，他一天要死要活的收入还不及“苦哈哈”们一个时辰的收入。要不是他还有一个自小特爱他的堂叔见他母子可怜，不时接济人们一二，恐怕他们早已经饿死了，可是林福天也知道自己这位堂叔，家中上有老、下有下的，都靠他一个人在一个叫“澳门”的地方打工挣钱养活，家境也是很不宽裕的。

    林福天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老母亲最终是死路一条。他听堂叔介绍说“澳门”那地方虽说是红毛子主事，但是只要你能下苦工，肯学习，便能生存下来。于是，他央求堂叔将他带到澳门去讨生活。

    就这样，林福天被他堂叔带到了澳门。

    林福天的堂叔在葡萄牙人开办的一个维修作坊做事，这个作坊主要是从事机械维修工作，老板叫维琴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葡萄牙人，尤其擅长枪械维修，加之他与总督府侍卫长是同一个村子长大的“发小”，因此，总督府的枪械都是在他这里维修的，再说他利用这种关系，还做上了军火生意，虽说他明里的维修作坊并不大，可是他的口袋中金币、银币却不少。

    维琴察是个有名的吝啬鬼，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苛刻作坊工人们的工钱，对华人工人更甚。林福天的堂叔是其中唯一例外的，因为他的手艺是一流的，甚至已经超过了维琴察自己，因此他是这个作坊的工头，负责管理着这个作坊的全部华工。

    在堂叔的介绍下，原本坚持作坊人员满员的老板维琴察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他附加了两个条件，一是林福天进来作坊必须要学徒三年，在学徒期间作坊只负责提供食宿，没有工钱；二是林福天的堂叔必须答应在十年内不能“跳槽”到别的作坊，否则要赔偿违约金十个金币。

    就这样，林福天终于进了“葡澳修配行”成为一名学徒。说来也怪，林福天心灵手巧，可能天生便是一个干技术活的天才，他对机械方面可能很有天赋，旁人需要学上三年的活计，他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经是滚瓜烂熟。而且他的语言天赋也十分出色，两年时间内他无师自通，已经掌握了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拉丁语等五六种语言。这让老板维琴察如获至宝，庆幸上帝恩赐给自己一个发财的宝贝。

    维琴察将林福天从作坊中带出来，带着身边，让他和自己一起去从事一些经办的具体事务。林福天是华人的优势，一下子得到充分的体现，因为那些“老板们”看到林福天那张脸，比起维琴察那张“鬼脸”的诚信度高得多。于是，维琴察的生意很快较以前高出了三成以上。

    今天，林福天的堂叔突然找到他，要他和自己一起去码头秘密检查维修一批枪械。这是堂叔第一次求助自己，林福天义不反顾的答应了，另外，堂叔告诉自己每检查一支枪能得到半个银币，修好一支枪便能得到一个银元，这可比在作坊中挣得多得多。他一直想给玛丽娜买上一份生日礼物，可是一直囊中羞涩，因为老板维琴察手中有他的签约，三年内他可以一分钱不用花无偿的使用自己。

    玛丽娜是维琴察的小女儿，两年前从葡萄牙来到澳门。当玛丽娜第一次踏上澳门这块土地，就深深的爱上了这片土地。当玛丽娜第一次看到林福天这个年轻的华人时，也深深的爱上了这个青年。而林福天在华人中的儒者的惊慌失措后，他也为这位葡萄牙的小姐给征服了，她那高挑的个头、白皙的皮肤、浅蓝的眼睛、高耸的鼻梁、金色的头发都深深的吸引着他。于是，两人深深的坠入了异国的恋情之中。

    维琴察是不同意自己的女人同卑贱的华人结合的，可是自己的女儿的个性他是十分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强行阻止势必事与愿违，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位“优秀”的年轻华人有这个古老国度中文人的通病----个性倔强高傲得很，于是，他提出一个唯一的条件----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今后的生活贫贱，但是没人能从他身上获得一毛钱的资助，他需要林福天在五年之内，提供一个至少一百金币的葡萄牙银行承兑。因为，维琴察知道，要想得到银行一百金币的承兑，没有上千金币资产的人是无法获得的。

    林福天的秉性果然被维琴察掌握得丝毫不差，他答应了维琴察的要求。于是，他为了自己的老母亲、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万分努力的工作着。

    还有一天，三年时光马上就要过去了，三年的契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当午夜的时钟敲打十二下后，林福天就要成为自有人，到时他就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挣钱了。通过近两年时间里，他的技能和自己掌握的人脉，他相信自己只要努力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让自己的老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能将玛丽娜娶回家来。

    他编织一个借口向老板请了一天的假，也没有告诉玛丽娜，和堂叔来到了一个旅店，见到一个洋人后，便被蒙上双眼，带上了一辆马车。

    经过较长一段时间颠簸，他们被带上了一只小船，他通过耳中听到的海风、鼻中闻到的海味、脸上溅到的海水知道的。

    果然当林福天眼上蒙住的黑布被取下时，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呆在一艘大船的底舱，中间摆着一个方桌、一条凳子，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还有他的工具包，桌子旁边一次摆着三只木箱。林福天一眼望去，便知道这几个木箱中放的就是枪械。

    林福天没有多想，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当他打开木箱时，顿时惊讶起来，原来展现在他面前的这种火枪，完全不同于自己所见过的葡萄牙人用过的火绳枪，而是一种利用机械击发的火枪。这让林福天觉得兴奋，他体内中对新生事物的痴爱，让自己早已按捺不住将这支枪抓到手。

    林福天利用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小心翼翼的将这支枪分解开来，然后又仔细的将它们重新组装起来。经过这样的经过，他很快掌握了这种新火枪的全部构造，明白了这种新火枪的制造原理，也检查出这支枪存在的故障，那是因为受潮，造成部分枪支的遂发击发装置生锈卡死。他很快将这支枪维修好。

    接下来，他检查、维修这种新火枪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个半时辰他便将三箱火枪，一共六十支火枪全部检查、维修完毕。

    在他敲击舱壁后，那个洋人走了进来，当他拿起火枪检验后，十分惊讶的林福天的手艺及速度。检验完毕后，他不由得向林福天伸出了大拇指。

    林福天见那洋人操控火枪，发现他手法娴熟无比，显然是一位入伍时间长久的军人。当然，林福天把他的发现放在了心里。

    林福天在底舱内等候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被蒙上眼睛，重新带回了旅店。

    等林福天从旅店中走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边装着五十个银币。

    饥肠辘辘的林福天回到“葡澳维修行”时，他看到一个高挑丰腴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内心立即冉升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