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西都之夜，释怀

　　几天前，名为沙鲁的怪物以一种绝对的绿色恐怖席卷了全球。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在听到沙鲁游戏的宣言之时觉得是满嘴胡言，但接下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在民众眼中无敌的军团，在那个怪物面前竟如同纸一般脆弱。

　　沙鲁仅仅是轻飘飘的挥了下手，千百人的军队，竟然……一下化为了灰飞。

　　那一刻，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当人类最大的希望国王亲卫队都被轻而易举消灭的时候，民众能够期待的，还剩下什么？难道，真的有人类能够比地球上最强的军队更厉害，在那个所谓的沙鲁游戏上打败这个怪物拯救地球么？

　　……开什么玩笑。

　　从那时起，这个世界的所有城市都陷入了无比的恐慌与绝望之中。这一次，与当年比克大魔王一役完全不同，如果说当年比克只是造成暴徒们的动乱的话，那今日的沙鲁，这个明明白白宣言人类末日的沙鲁，带给人们的，就是绝望，一种眼看着自己死期临近，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

　　于是，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被这种绝望压迫得痛苦不堪的人们更加珍惜剩余的日子。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几天，最想要的的，会是什么呢？是名利还是感情，放纵还是凌虐、或者说……祈求那种自欺欺人的生的希望？

　　不管是哪种，所有人都开始努力的寻找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物质清洗掉一样，变得纯粹而真实。

　　这个时候，在这个身为四大都市之一的西都的午夜，也依然有几群人在成群结队的走动，享受着这最后几天的夜景。不过，如今的西之都已经不是以往的昼夜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了，原本属于商铺的霓虹灯几乎是一片黑暗，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些零星的路灯与住宅的灯火来为那些夜行的人们照明。

　　然而，谁也没有留意到，在高空的某处，两个人影悄悄的从天而降，落在了一座摩天大厦楼顶的天台。

　　这幢大厦是西都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在这之上，明亮的星辰在夜空中不知疲倦的闪烁，一轮巨大的明月仿佛触手可及；在这之下，西都全貌清晰可见，一切的街道与建筑也都尽收眼底。就在这种浩瀚与街景之间，这大厦的的天台可谓是无比的空旷，仿佛安静的自成一个世界。

　　这个时候，小飞背靠着围栏，在天台的边上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特南克斯也缓步跟上，坐到了她的旁边。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小飞紧紧的抓着身上的外衣，眺望着远处的星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特南克斯也体贴地没有催促小飞，只是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着星空，等着她想开口的那一刻。

　　沉默了许久，小飞终于开口了。不知为何，小飞并没有立即回到刚才的话题，只是侧面问了特南克斯一个问题。

　　“特南克斯，你恨那个世界的人造人么？”

　　特南克斯一下子愣住了。虽然不知道小飞这么问的理由，但他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恨之入骨！”特南克斯顿顿了几秒，渐渐的，清澈的声线中染上了一种压抑着的愤怒。

　　“我无时无刻，不希望将这些可恶的侩子手从那个世界铲除！”

　　小飞下意识的向特南克斯看了去，虽然少年之前也有提到过未来的情况，但第一次听到这个纯净的少年语气中染上了那么强烈的恨意，小飞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沉默了几秒，小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未来世界的人造人有一天突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再作恶了，你还会想要杀死他们么？”

　　特南克斯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开口。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放了他们。”

　　“为什么？”小飞一下子愣住了。“他们不是杀了很多人吗？”

　　特南克斯的手撑着冰凉的台阶，抬起头看向了广阔无垠的夜空，缓缓的说着。“如果他们真的改邪归正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杀死一个不再是坏人的人呢？”

　　见小飞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特南克斯语气一转，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飞一征，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可不是嘛，哪有这种假设呢……但下一秒，小飞却小心翼翼的再次向特南克斯看去。

　　“那这个世界的人造人呢，你看，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如果以后我们能把他们从沙鲁的手中救出来，那你有没有可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呢？”

　　“大概……”特南克斯想了想，最后不确定的说道。

　　“不会吧！”

　　小飞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机械的转头看向了特南克斯的侧脸，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

　　特南克斯轻叹了口气，无奈向小飞耸了耸肩。“即使他们真的不是坏人，但我看见他们脸就会想起未来世界发生的事情，不讨厌已经不容易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喜欢起来啊！而且……”

　　特南克斯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先不说是否这个地球是否真的能够平安渡过沙鲁游戏，就是真的渡过了，那身为这个时空的过客的自己，对于这些与众不同的人造人是否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啊……”

　　小飞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一抹明显的失落，许久都没有出声。

　　看小飞不说话了，特南克斯却是一脸的郁闷。过了一会，他碰了碰小飞的胳膊。“小飞，我刚才都说这么多了，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小飞缓缓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渐渐的，她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苦笑。“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好了。”

　　在特南克斯震惊的目光中，小飞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也是被人改造的怪物啊！”

　　特南克斯的瞳孔一缩，下一秒，他突然抓住了小飞的肩膀，表情十分的凝重。

　　“小飞，你在说什么啊！告诉我，那天你和人造人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别开了视线。

　　突然，小飞的肩膀轻轻一动，挣开了特南克斯的双手，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天台的中央。

　　“那天，我和人造人离开之后，他们告诉我了一件事。他们从盖洛博士的资料中发现，我身上19号染色体γ片段的基因与悟空有80%的相似度，然而，那段基因却是……”

　　渐渐的，小飞与特南克斯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天台上也显得越发的飘渺。

　　就这样，小飞把17号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统统向特南克斯复述了一遍，然而，在复述的过程中，小飞的双眼一直无焦距地望着遥远的夜空，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看特南克斯的表情。

　　当复述完的那一刻，小飞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少年的宣判，这一刻，她的手脚已经无比的冰凉。小飞几乎不敢想象，得知了这一切的少年，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宛如怪物一般的自己。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身后的少年终于给出了答案。

　　然而，小飞想象中的鄙夷没有出现，但在空旷的天台上突然出现的一阵大笑却是如此的醒目。

　　“哈哈哈哈……”

　　小飞顿时怒了，猛地回过头向瞪着特南克斯瞪去，仔细看来，还能轻易的发现她的眼中还带着一丝的泪光。“你笑什么！”

　　【有这样的嘛，这么严肃的事情，这个家伙竟然……在笑？！】

　　半晌，特南克斯终于止住了笑声。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小飞，但眼中残留的笑意还是没能藏得住。

　　“不要告诉我，你之前一直避开大家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不行嘛！”小飞气鼓鼓的看着那张笑得欠扁的俊脸，在不知不觉之间，刚刚那低落的心情被这人刚才的一闹冲的一干二净。

　　特南克斯叹了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缓步向小飞走去。“小飞，你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啊，你看看比克先生和我的父亲，原来哪个不是想征服世界来的，但现在不都和大家相处的很好么？比起他们，你做的事，又算是什么呢？”

　　“啊？”

　　小飞怔怔望着特南克斯，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大脑一时间有些呆滞。

　　在小飞发呆的这段时间里，特南克斯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了。他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既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小飞，你和人造人是不一样的，别忘了，你可一直是大家的伙伴啊！”

　　小飞轻拉着身上的外套，极为缓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眼中仍然带着几分的不确定。“可是，我做出那那种事之后，他们……还会原谅我么？”

　　特南克斯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认真地向大家道个歉，他们就一定会原谅你的！”

　　想到前两天在天界发生的事，小飞又有些退缩了。“万一，他们不原谅我怎么办？”

　　“那就努力的去想办法吧！”看着眼前的少女，特南克斯不禁叹了口气。

　　“小飞，不要忘了，几天之后，就是沙鲁游戏了！”

　　看着小飞那张迷茫而不知所措的脸，特南克斯心意一动，突然拉主了小飞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天台的边缘。

　　看着街道上三五成群漫步的人们，特南克斯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你看看，现在的人们也都因为清楚了这一点，在这剩余的几天都那么拼命的活着。小飞，试想一下，如果，如果那天我们真的失败了的话，你就彻底……连后悔的机会都失去了。”

　　“你说的对。”小飞的眼眸低垂，缓缓低下了头。

　　“下次，我见到大家的时候，一定会向他们道歉的。”

　　特南克斯笑了，刚刚的担忧全部消散了。他有种强烈的信心，身旁的少女已经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而少女和伙伴之间的矛盾，也会因此而化解开来。

　　然而，就在特南克斯欣慰的时候，小飞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这个少年，脸上尚有没有褪去的稚嫩，身高也仅仅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左右，然而，他的眼睛里，却几乎没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活泼，而他的肩膀上，所背负的东西更是任何人难以相信的沉重……

　　不知不觉之间，一种莫名的情绪悄悄涌上了小飞的心头。

　　“那么你呢？”

　　在一片静默中，小飞轻轻的说着。“特南克斯，你是那个世界最后的战士了吧，但是，你为什么会留下来，为什么会留在这个世界，面对着本不应该由你来背负的这一切？”

　　特南克斯出神的看着小飞，缓缓听完了她的最后几个字。

　　“你，不会后悔么？”

　　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少女，渐渐的，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了特南克斯的心头。特南克斯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努力掩盖着的痛苦与挣扎的内心，就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被这个少女揭露了出来，毫无保留。

　　沉默了许久，特南克斯淡淡的露出一抹微笑。接下来的回答，既是对着面前的少女，也是对着，他自己的内心。

　　“小飞，我可是一名赛亚人战士啊……我，不会逃避！”

　　特南克斯的话，每一个字都仿若敲响的擂鼓，震慑着小飞的心脏。这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在身旁这个少年的身上熊熊燃烧着的——赛亚人骄傲的战魂。

　　小飞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震撼，感动，惋惜，或者……是别的什么？她无法形容。

　　这时，看着小飞一脸的茫然，特南克斯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情不自禁的，将手抚上了小飞的头顶。

　　“别露出这种表情，沙鲁游戏，我们一定会赢的！”

　　“真的吗？”小飞疑惑地抬起头，打量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能做出这种保证。

　　少年揉了揉小飞散乱的黑发，笑容温暖而炫目。

　　“一定会！”

　　小飞就这么看着这个微笑着的少年，愣了许久。

　　这一刻，一种诡异的沉默在二人的周围弥散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小飞终于反应了过来，发现了在头上的大手时，某根筋瞬间崩断了，一下子拨开了特南克斯的胳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你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一声，让特南克斯也反应了过来。他呆呆的看着小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跳不自主的加快。半晌，特南克斯默默的别过了脸，心中的茫然与无措不断扩大。

　　【为什么，刚才怎么会做出那种动作，明明已经决定了，不让自己在这个时空有太多的牵挂的……】

　　这个时候，正在处于纠结和发呆中的特南克斯，却没有留意到那逐渐向自己袭来的，一只不怀好意的黑手。

　　眼看黑手马上要碰触到自己了，这个时候，特南克斯终于反应了过来，本能的后跳了一步，躲开了刚才的偷袭。

　　特南克斯定睛一看，刚刚黑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和自己聊天的小飞。特南克斯疑惑的眨了眨眼，“小飞，你刚才在干什么？”

　　谁料，被发现的小飞却仍然不知悔改，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再次向特南克斯扑去。

　　“太不公平了，你刚刚都把我的头发弄乱了，作为回礼，我也要……揉你的头发！”

　　这一刻，特南克斯刚刚涌起的莫名情绪彻底被小飞这种脱线的行为扰乱了。在躲开了这一波的攻击之后，特南克斯也玩心大起，顿时扬起了下巴，向小飞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打败我！”

　　谁能想到，本来只是忧伤的倾诉竟然演变成了单纯的打斗，特南克斯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小飞也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就这样，两人打斗了很久很久。

　　在打斗中，两人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享受着这种简单的快乐，原本烦闷的情绪也在这场打斗中逐渐的消弭于无形。

　　未来会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是此时的愉悦的心情，却已经深深留在了二人的心底。

　　漫漫长夜，街道上的人声逐渐变小，皎洁的明月也渐渐的落下，少年少女的影子彼此上下交错着，打斗声和欢笑声不断从这座摩天大厦的天台上传出。

　　这里，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