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煮师爷爷

　　当龙机飞身上了云气弥漫的高空之上时，四处巡视，却怎么也没有看到臌嫇和“姮灵海兽”的任何踪迹，连龙机这么思考敏锐的人，也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龙机只好聚集神念，打算凝结意波，和之前奉他之命，潜藏在裂天岛外，海底下某个非常隐秘位置的猪拱拱取得连系。

　　不过，就在他沉气立定，正要放出神念波束的时候……

　　身处在淡云纤纤，下方却是一片沉黑的空中，他忽然看到东北方大约六百丈左右的远处，好像有甚么如火般的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以龙机现在的眼力，虽然六百丈的距离绝对可以说是非常非常远了，从他现在的空中位置看起来，那一点轻芒，几乎是和水波纹漾下，反映而上的星光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龙机敏感的眼瞳，依然立刻就辨认出，那绝对不是平水如镜时，反晕而现的空中微星那种冷光，而是某种好像有甚么东西正在水面上“燃烧”时所发出来的热芒！

　　在水面上的“燃烧”？

　　几乎是才刚发现这样的淡亮一闪，在下一瞬间，龙机已经催气弹身，唰然往那个方位前窜四十丈！

　　薄雾般的云气，在龙机身后嘶然卷成相对的两漩涡流……

　　眨眼即过的速度，使得龙机的飞掠动作，好像在沉黑的空中绒布上，拉划出一条暂时倾斜的压痕……

　　龙机的气元收凝，将身体外侧力罩的破震波动锁住，不让因为急速穿越，所引起的尖锐啸音外传，以一种绝对的安静状态，飞快而又隐秘地从空中往原先发出闪光的地点前进。

　　差不多是在见到淡芒之后，眨两次眼的时间里……

　　龙机已经到了。

　　以他这样简直是世间难以想像的奇快速度，瞬间跨过了好几百丈的距离……

　　不管那发出火焰芒光的水面上，到底是甚么东西引起了这样微然的一亮，都绝对很难在龙机这样的飞越速度下，来得及躲藏起来。

　　甚么都很难躲过龙机这样的速度！

　　这是龙机至少还很有点把握的事。

　　只不过，当龙机纵体而近的那一刹那，入眼所看到的景象，真的让他想都没想到，简直差点就从空中飞掠的情况下掉进海里去！

　　一个身高大概只有龙机一半不到，可是白发白眉白胡须，杂掺丛垂，简直就快要过膝的矮瘦老爷爷，居然正正地蹲在沉黑深蓝的海面上，伸着棱棱的瘦臂，拼命地瘘着一支绿芭叶子。

　　而在这个白发长须的老爷爷前面，竟也正端端立着一个深紫中泛着微彩的石炉。

　　炉上轻置同色紫壶一只，底有轻火，还正“劈哩叭啦”地好像在烧着甚么沾湿了的燃材那般，微伸的淡焰中，常常爆出一点一点的芒星。

　　龙机在骇然之下，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裂天岛外几百丈的沉黑水面上，看到这么样的一副景象！

　　压下了满心的疑问，龙机轻而又轻地，落在白发长须老爷爷的身后六丈四尺。

　　平静柔软的水面，对龙机和这个突兀到了极点的老爷爷，就好像是铺衬着实地的水毯……

　　不但是龙机轻轻跨立，老爷爷稳稳沉蹲，连他面前正在努力着瘘着火星的沉重岩炉石壶，也都丝毫无动，坐海如地。

　　这样的景象，这样的人物，让即使是强如龙机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在意外之下，很自然地聚集了所有精神，提高警觉。

　　白发长胡子老爷爷好像一点也没有发现到身后的水面上多了一个人，迳自地在那里猛瘘着绿芭叶。

　　刮吹着的石炉里，伸窜的火焰，更热烈地发出了“呼呼”的气响，反倒是偶尔会喷出来的飞星已经没有方才这么多了，就好像持续的高热，已经让炉里的燃材所沾染的水气上蒸而散了……

　　到了这样的近处，龙机才注意到，这位正背对着他的老爷爷，前面浓胡揽垂，后面白发长披，看样子居然根本就没有穿衣服！

　　不过，也不晓得是因为这位老爷爷实在太矮，抑或是他所蓄留的发须太长……

　　从龙机现在的距离看去，那浓浓散披，雪白如丝的须发，就好像是这位老爷爷的外袍一样，几乎把他整个矮小的身材给完全遮盖住了。

　　只有他光裸而又纤瘦，而且正在扬动的手臂，从浓白的发须密丝里伸了出来……

　　粉粉的色泽，滑滑的皮肤，看起来居然好像婴儿般地软嫩。

　　这种感觉是如此地明显，让龙机猛然间竟也无法判断这个“老爷爷”到底是老还是不老。

　　“老爷爷……”

　　看着这么一个奇怪到了极点的人，龙机忍不住地就很谨慎地开了口。

　　不过老爷爷瘘炉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来回应龙机的意思，依然是这么“呼噜呼噜”地瘘着……

　　见老爷爷没有甚么反应，龙机当然不会笨到认为这个怪爷爷是年老耳背，所以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因此又等了一会，才再度开口。

　　“老爷爷……”

　　这一次，白发长须的老爷爷“啊”了一声……

　　歪着头往后瞧的动作显然表示了他终于把注意力移到了炉壶之外。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转头来看龙机，而是又“唔”了一声，把脑袋扭了回去，又盯着炉子继续捣了起来。

　　龙机看到老爷爷这一副样子，就好像他本来想回头看看谁在说话，但是后来马上又想到炉火正旺，还是保持火力比较重要，于是又改变了察看的意图，继续扬火的模样……

　　龙机忍不住又第三次地开口招呼。

　　“老爷爷……”

　　“啊？”

　　这次老爷爷的反应，只是带着一声回问的长音，白发苍苍的脑袋，连转一下头都没有。

　　“老爷爷，你在这里做甚么？”

　　龙机见他虽然没有转头，但还是很谨慎客气地先问了这么一句。

　　还是头也没回，不过蹲在水面上的老爷爷却居然好像看得到龙机的一些非常隐晦的特性。

　　“小弟弟，你没看到我现在扬得老骨头都快散了吗？这火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扬旺了的，要维持着能够烧热‘冰原草’，这炉里的‘陨星焰’，比起你身上的那种‘忻煊地热火’，可也没有好搞到哪里去呢……”

　　龙机听了这个老爷爷的话，也不由得心头微微一跳！

　　没想到他连头都没回，居然一下就抓出了连龙机自己，也有点忘了的“忻煊”特性……

　　看来这个白发长须的老爷爷，绝对不简单！

　　龙机正想继续问话，老爷爷的力扬之中，岩炉上的深紫色石壶，忽然“咕噜咕噜叽叽”地叫了起来，打断了龙机的后续……

　　壶上密盖的七、八个小孔里，喷出了七八条直冲而出的蒸气，虽然马上就消逸于空气中，但是也不知道为甚么，居然整个近十丈的周围海面，却好像在和这喷出的蒸气相映那般，“嘶嘶嘶”地凭空冒起了一阵阵的气烟。

　　氤氲蒸腾，立刻就使得老爷爷和龙机周围尽入一片浓浓的迷蒙之中。

　　当龙机正为眼前突然冒出的遮目烟气所迷时，心中早就先一步地提高了警觉……

　　身形微蹲中，重心下移，足跟立即微微下沉水面三寸七分。

　　烟气虽然漫漫而出，却再也无法进入龙机体外三尺七寸处。

　　“哈哈，你这小子根本还没来多久，看样子‘真人界’那些孩子的小心眼儿，倒已经学得非常全了呢……”

　　听到了老爷爷说的这一番话，龙机还没有想到其他，忽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朦胧蒸腾问，他猛地觉得脚下一阵轻震，感觉到了至少有几百个热泡已在他脚底“咕噜咕噜”地滚动着……

　　龙机心头一惊。

　　只不过水面上那烧开了的紫壶散气的外喷了一下，居然就让这附近的海水进入了沸腾状态？

　　那个老爷爷所提的甚么冰原草、陨星陷……到底是甚么东西？

　　龙机正在想着，水烟如突然浮现的疾雾，透海而起，但是逸散得也同样快速。

　　才一眨眼，龙机已经又看到了蹲在那里瘘火的白发长须老爷爷。

　　龙机又想起了之前他所说的话，心中快速地思忖着……

　　那老气横秋的口吻，居然把整个“真人界”，统统都叫成了“小孩子”？

　　这位老爷爷到底是谁？

　　此时，老爷爷倏地不再扬火，右臂一缩，很快就把那支绿芭叶给像变戏法般，不知道收到甚么地方去了，裸臂再出时，手里多了一个和炉壶同色的怪杯子。

　　他怪怪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左手也在这时从发须里伸了出来，搭住了壶边就是一提，完全没有甚么滚开的热气会烫手的样子，便即斜倾壶身，在右手的怪杯里倒出了一流深绿含紫的液体……

　　拿着这一杯显然是由甚么“冰原草”煮出来的怪茶，老爷爷终于转过了身来。

　　大大的眼睛，透着一种好奇的眼神，如果不是他那双目之上，长长倒拖下来的垂垂白眉，让他脸上出现一种很明显但又掺了一些喜意的老态，龙机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双孩童的眼眸。

　　从圆圆的鼻子以下，都是一片雪亮的胡子，终于让人有一种“他真的已经很老很老”的感觉。

　　不过，从他那不知道应该叫成像野人，抑或是很有仙气的浓密银须里，一手持壶，一手捧杯的双臂，却都是光滑红润，一条皱纹也没有……

　　这真的是龙机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一位怪爷爷！

　　老爷爷转过了身子之后，就听到现在变成在他身后的浮水沉炉，忽然“哗啦”一声轻响，突兀而又没有任何徵兆地，便这么沉进了水里！

　　水面轻漾起一圈散扩开来的波纹，带出了嘶嘶气响的滚泡外冒声，好一会儿才尽消于夜色的沉暗之中。

　　“呀！我可看到你了呢……”

　　老爷爷嘻开了嘴，好像看到了一个老朋友。

　　这一句话才说完，就引杯就口，“咕噜”地暍了一口茶……

　　龙机心里不由得有点奇怪。

　　“老爷爷，您认识我吗？”

　　“冰原茶，冰原茶，一口饮尽九万冰华……真的是通体舒畅呀……爽快得让我想放屁呢……”

　　老爷爷并没有马上回答龙机的话，自顾自地摇头晃脑说了这么一段，让龙机猛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最后，这个矮小的老头儿，居然还伸懒腰那般地歪着头，扭着臀……

　　“噗”地一声，竟真的放了个屁！

　　怪爷爷的这番举动，本来就已经让龙机够意外的了。

　　可是，在有点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中，龙机却忽然感觉到四望而去的所有海域，居然随着老爷爷的这一声“屁”，传来了宛如海央地震那般地隆隆闷响！

　　惊诧的心情中，龙机无比敏锐的感应里，这一瞬间他已经察觉了至少几千丈内外的所有水面，甚至深海以下，几乎没有尽头的深沉海底，都随着老爷爷的这一声屁，隐隐地起了一阵轻微的微震……

　　其范围之广大，其震源之深沉，连龙机也探不出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一次，连龙机也不由得色变！

　　虽然这样非常轻微，一般人几乎是感觉不出来的。

　　但是，对龙机而言，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么样举目千丈内外隐然而动的威势，虽然好像非常轻微……

　　但是实际上抑力沉沉，控压稳稳，光看这好像远在不知深海何处所引起的隐然闷震，就算是像龙机这样的超级高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别的不说，就光看这一点……

　　这个老爷爷所内蕴的力量，显然就不会逊于龙机！

　　正在诧然，龙机忽然又听到了这个老爷爷对着他哈哈笑道：“小兄弟，我只不过是放了个屁，你也不用难过得连脸色都变了吧？哈哈……呃……嗯，真的这么难闻吗？”

　　说着，他还仰鼻入空，“嘶嘶”出声地嗅了好几下。

　　这一次，龙机可不敢再有任何轻怱之心，很恭谨客气地对着老爷爷抱拳一揖。

　　“老爷爷，请问您是哪一位高人哪？”

　　老爷爷的脸上，立刻就表现出了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喂！你这个小孩是不是故意的呀？你看我这个身材样子，能叫‘高人’吗？”

　　龙机听得一愣，猛然一下子也抓不准这个老爷爷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呃……老爷爷，是是……晚辈说错了……请问老爷爷是哪一位‘前辈祖师’？”

　　“煮师？”老爷爷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很高兴：“不错不错……孤火催炉石壶沸，一饮破雪冰原茶……我老人家既然在水上煮茶，怎么不是煮师呢……哈哈哈……好呀好呀……这个名字我喜欢呢……”

　　龙机听了老爷爷这段话，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是真是假，只能啼笑皆非地望了望那似乎因为找到了个好名字，正在浑身扭动，简直就差点要手舞足蹈起来的老爷爷。

　　“老爷爷……这个这个……煮师嘛……呃，煮师嘛……”

　　“这个名字好呢……”老爷爷显然乐得很：“那么你就叫我‘煮师爷爷’吧……”

　　煮师爷爷？

　　龙机还是不晓得该说甚么。

　　虽然老爷爷看起来好像有点夹缠不清，可是在这很短的接触中，龙机却非常直觉地，发现到这个老爷爷好像真的很认真，并没有那种刻意嘻闹的味道。

　　老爷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非常真诚的活力……

　　龙机其实并不清楚他怎么会有这种直觉的感受的……

　　而且这种感觉，忽然让龙机想起子以前他以“飞龙”的身份，出现在真人界时，常常因为对世情的陌生，所闹出来的不少笑话……

　　正想到这里，这位白发长须的“煮师爷爷”，已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嘻嘻地对着龙机说道：“嗯，就这么说了，我老人家从此便叫‘煮师爷爷’……啊你呢？你这个小孩子这次又变成叫甚么了？”

　　语意虽然简单，不过龙机一听，心中倏然而动。

　　这次又变成叫甚么？

　　难道……

　　“煮师爷爷，小子现在叫作‘龙魔王’呢……”

　　煮师爷爷歪了歪头，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龙魔王喔？哈哈，看来不但人间的预言已经印证，现在连天地两间的传说，也快要开始出现了……”

　　说完，老爷爷又摇头晃脑地，喝了一口“冰原茶”。

　　虽然龙机不知道煮师爷爷这一喝，会不会像刚才一样地放一个千丈海域，隐然皆震的怪屁，但是他对“龙魔王”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意外的这一段话，却反而让龙机又吃了一惊！

　　“煮师爷爷，你说甚么‘天地两间的传说’？”

　　煮师爷爷一口咽下嘴里的怪茶，又歪头扭肩好一会儿，不过这次却没有放屁，只是好一阵子才嘘了口气，一副回味无比的模样……

　　“咦？你应该知道的呀……阿不达空，龙魔之王，破间升现，扶生挫妖，三空皆动，天地摧消，一切尽毁……臌肊王没有告诉你吗？”

　　听了煮师爷爷的这一段话，龙机简直就差点从海面上跳起来了。

　　不过，吃了一惊的龙机，还没有来得及多说甚么话，这个白发长须的老爷爷，居然瘦躯前倾，双手收拢，边倒着茶，边还马上做出了一副正要告诉龙机甚么秘密的样子……

　　“但是呢，我煮师爷爷偷偷告诉你……臌肊王被卡在那个怪异的空间里太久了，想过来的程度，已经有点想疯了，所以你如果曾经听她说起过这个‘三间龙魔’的解释……你最好听听就好，也别太相信她的解释……”

　　这时候的龙机，可真的有点糊涂了。

　　“煮师爷爷……您说的这个……是甚么意思？”

　　老爷爷那个好像正在说着悄悄话的姿势没有改变，但他两只大大的圆眼却是瞪了龙机一下。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笨？这意思很难懂吗？你到底有没有听说过‘三间龙魔’的传说？”

　　龙机愣了愣，有点被骂得莫名其妙，只能苦笑。

　　“呃……从煮师爷爷刚才的说法，好像多多少少听过……只是关于这样的传说，似乎也乱得很，没有个统一的说法……人间也有‘末世预言’和‘角魔魈’的启动毁灭说，这些都很隐晦不清，有点纷乱……”

　　“你真的有点转不过弯喔……”煮师爷爷吹了吹胡子：“既然是‘传说’，当然就是‘你传给我，我再说出去’，不就是这样吗？含混不清那才正常嘛……”

　　这样的解释，连龙机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点道理。

　　“是……煮师爷爷说得倒也对。”

　　老爷爷马上做出一副“真高兴你开窍了”的愉快表情，对着龙机挤了挤眼睛。

　　“这你就明白了吧？不管臌肊王她告诉你甚么，这也只是她对‘三间龙魔传说’的解释和看法而已，不一定就非得是真的不可……例如‘扶生挫妖’这一段，她老是认定‘龙魔之王’，必然便是来助她‘生灵’一族，然后把妖魔界的怪物们挫得吱吱叫……每次我听到她说到这一点时，我的反应一向都只是‘哈哈笑’而已……”

　　听了煮师爷爷这么样的解释，连龙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老爷爷说得摇头晃脑，似乎很尽兴地在对着龙机解释他的立论。

　　“龙魔小子，你瞧，如果真的像臌肊所说的，龙魔就是来这里扶救她‘生灵’一族的，后来怎么会‘天地摧消，一切尽毁’？你说对不对？难道她‘生灵’一族，就不在‘三间’之中吗？”

　　煮师爷爷的话，虽然只是在讨论着某种“传说”，但是连龙机自己也不知道，这里面讨论的话，所牵涉到的，是不是很可能就是龙机自己……

　　可是龙机能够确定的，就是当他听到这位老爷爷，提到了甚么‘天地摧消，一切尽毁’的语句时，只觉得一股灭厉之气，好像一束尖锐的冷流那般，从自己背脊直冒了上来，让他忍不住地心中暗惊。

　　这也让他想起了臌嫇初显于朦胧感应时，伸指点在他胸口，问他为甚么要“毁灭一切”的记忆……

　　想到这里，连龙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祖师爷爷……依你来看，这个甚么‘龙魔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机忍不住地，还是把这样的疑问提了出来：“还有，所谓的‘龙魔’，到底是善是恶？我现在用了这么一个名字，到底是不是妥当？”

　　虽然龙机并不真的清楚这位“煮师爷爷”，到底是哪个地方来的……

　　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矮小的白发长须，有些天真的老爷爷，绝对知道很多他龙机不晓得的玄奇怪事。

　　对于龙机的询问，煮师爷爷只是抬眼望了龙机一眼，便又嘻嘻笑了开来。

　　“连‘地间虚灵界’，生灵族最终极的圣王臌肊，都只能揣测的传说，我煮师爷爷怎么会知道？我这人只是比较喜欢抬杠而已……哈哈……”

　　龙机听了他这样的回答，也不由愣了。

　　不过，等煮师爷爷的这一段话刚说完，他又对着龙机挤了挤眼睛。

　　“小子，虽然你现在叫自己是‘龙魔王’，但在我煮师爷爷看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龙魔王’，可才真的还有点疑问呢……”

　　龙机一听，更有些呆了。

　　“煮师爷爷，你的意思是说……”

　　老爷爷哈哈一笑。

　　“你告诉我，你之所以会叫‘龙魔王’，是甚么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龙机想了一会儿，才很谨慎地回答。

　　“小子我会不知不觉地用了这个名字，主要还是因为臌肊前辈、还有变成了‘阿幽肶’的豳郁前辈，都无形中这么样地认定了……”

　　煮师爷爷忽然拍了拍手。

　　“是啦是啦……所以你这个龙魔王，是别人叫的嘛！其实连你自己，也不晓得你是不是就真的叫这个名字喽……”

　　对于这样的说法，龙机也不得不点头。

　　“严格说起来的话，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煮师爷爷听了龙机的回应，马上就忍不住又摇头晃脑了起来。

　　“所以啦……你现在虽然叫自己是‘龙魔王’，但实际上你是不是真的便即为那甚么‘三间皆动，天地摧消，一切尽毁’的‘龙魔之王’，可不真的有些疑问吗？”

　　龙机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对着煮师爷爷苦笑了起来。

　　“祖师爷爷，如果天地两间的‘龙魔传说’，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叙述……小子诚心诚意地，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就是‘龙魔之王’的……”

　　对于龙机的反应，煮师爷爷反倒又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龙魔小子你到底是真的假的，和你自己希不希望，一点也没有关系……你可千万别像臌肊王……或是她的女儿那般，总是这么一厢情愿地把所有讯息，都按照自己的希望去解释呢……”

　　龙机听到煮师爷爷在话语之中，终于提到了臌肊王和“她的女儿”，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

　　“嫇儿……煮师爷爷你有看到嫇儿吗？”

　　老爷爷只是耸了耸肩，看起来倒也没有甚么特别注意的模样。

　　“嫇儿？这是那个凶巴巴小女孩的名字喔？”

　　龙机连忙点头。看来这个老爷爷真的见过臌嫇了……

　　“煮师爷爷，嫇儿现在在哪里？还有……她身边有两只很大很大的姮灵海兽，煮师爷爷你有看到吗？”

　　白发长须的老爷爷“咕噜”一下，仰颈间将杯中的怪茶给一饮而尽，紧接着双手一缩……

　　左右拿着杯壶的双掌，忽然就好像变戏法那般，转眼间空空如也……

　　老爷爷雪白浓密的须发之下，似乎藏了一个另有空间的乾坤袋那般，就算是像龙机眼力这么精敏的人，居然也一下子看不清楚原本他手上的杯壶跑到哪里去了。

　　他显然将杯壶重新收好了之后，伸手拍了拍掌，哈哈一笑。

　　“甚么‘姮灵海兽’？看来你的见识，也没有比那个小妮子娃娃高多少……那两只奇兽的名字，叫作‘葺狰’……它们这仅有的四只奇兽，几乎可以说聚合了宇内最独特的两大奇物，所产生出来，绝无仅有的后代……甚么‘姮灵海兽’，简直鬼扯……”

　　龙机听了他这么一段话，又禁不住地吃了一惊！

　　看来，这个老爷爷的身份来历，更加让人无法臆测了……

　　“葺狰？煮师爷爷……这四只大海兽，居然还有名字？”

　　“当然啦……”煮师爷爷说着，两只手就捻着胡子尾，似乎非常得意的模样：“说到这四只葺狰嘛……那可真的不是我老爷爷在吹牛啦！虽然世间的玄灵们成千上万，但是要讲到嗅索之能、察微之力，能够像它们这么敏锐的，那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如果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的旱魃不算的话，我简直可以叫它们第一名啦……“

　　龙机听得心中大感意外，不过表面上倒也只有苦笑了笑，没有针对煮师爷爷这么特殊的赞语，多作甚么补充……

　　“煮师爷爷……我从看到这两只甚么‘葺狰’开始，除了它们又长又大，几乎宛如远古巨龙的身躯之外，实在是感受不到煮师爷爷您现在所说的超绝能力……”

　　“哈哈哈……”老爷爷又捻了捻胡子，看起来好像更加地得意了：“这你就看走眼啦！龙魔小子……你是不知道这四只‘葺狰’有多厉害……”

　　在龙机直觉的感受里，看老爷爷那种得意的样子，简直就好像说的是他的甚么非常让他骄傲的孩子那般……

　　“煮师爷爷，这些先等等再说……”龙机看老爷爷的样子，似乎就是一副说起来会没完没了的模样，连忙就先将他老人家的话头煞住：“嫇儿和那四只甚么‘葺狰’，目前在甚么地方？”

　　这个煮师爷爷，听了龙机的问话，居然伸手抓了抓头，一副猛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呃……啊……她们现在……嗯……”

　　龙机一看他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马上紧张了起来：“嫇儿没有遇到甚么危险吧？”

　　“危险？”

　　煮师爷爷愣了愣，马上就像个波浪鼓般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你别乱猜，在‘葺狰’的保护下，那个小妮子娃娃安全得很……而且，说实话，就算没有那四只葺狰，世间要说能够对付得了那个小妮子娃娃的，可真还没几个人呢……”

　　龙机一听，马上就继续追问着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她目前在甚么地方？”

　　煮师爷爷被龙机这么一问，随即就又伸手抓头了起来……

　　龙机见了老爷爷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臌嫇现在不管到了甚么地方，显然必定是和这个老爷爷有关的。

　　只是，这个老爷爷的样子，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对臌嫇有甚么恶意的模样……

　　加上，这个老爷爷虽然举止和反应都有一点滑稽突兀，很不寻常，但龙机却能够肯定老爷爷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区此，龙机也只有整了整脸色，再一次地对着老爷爷说道：“煮师爷爷……小子我受臌肊前辈所托，要照顾她的女儿臌嫇……所以如果煮师爷爷知道她在哪里的话，还请您老人家告诉我吧……”

　　龙机的话非常客气而又合礼，真的就像是一位晚辈在请教着他的某位长辈那般。

　　煮师爷爷只是望了望龙机，歪了歪头，好像一副也很无奈的样子。

　　“龙魔小子……不是我瞒着不告诉你，而是她们现在去的地方，我老爷爷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文字是思想的图画，虽然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文化，但是也没有熟悉到无论甚么东西，都能够解释得清楚的程度呢……”

　　龙机听了老爷爷的这番解释，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从他这样的话里听起来，似乎里面还有很多龙机意料之外的发展与可能……

　　“煮师爷爷，你这话的意思是……”

　　老爷爷又拍了拍手，好像做了甚么决定那般……

　　“这样吧……你一定能够看到臌嫇那个小妮子娃娃的，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只是现在那四只葺狰正在开始第一次地工作，小妮子娃娃也自己凑了个热闹跟在旁边，所以你可能没有办法马上看得到她……”

　　龙机一听，立刻就从老爷爷的话语之中，找到了他所不明白的关键。

　　“正在开始第一次地工作？”龙机沉思之中，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煮师爷爷……您老人家不但认识臌肊前辈，也知道那四只葺狰的来历，是不是？”

　　老爷爷只是耸了耸肩，但那种默认的意思，却已经非常明显了。

　　“龙魔小子……这些都先别谈了吧！我保证你不用多久，一定会碰到那个小妮子娃娃的……”

　　龙机又皱了皱眉，听了老爷爷这样的说法，龙机猛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

　　不过龙机还没想到其他的事，煮师爷爷已经又耸了耸两条长眉毛，脸上挂起了嘻嘻的笑容。

　　“龙魔小子……我本来还以为，你现在很想找的，会是旱魃和那个怪怪的家伙呢……”

　　龙机的心中又是一跳！

　　“煮师爷爷……你是说，你也知道旱魃和阳印在哪里？”

　　老爷爷又是嘻嘻一笑：“当然啦！否则我好端端地跑到水面上来煮茶作甚么？”

　　龙机听了这个怪爷爷，终于隐然透露出了他这些举动，是有心引起龙机的注意，一下子也弄不清楚他的用意到底是甚么……

　　不过，既然旱魃和阳印两个人的行迹，这位怪爷爷都说知道，那么很自然就让龙机继续想到了更关键的一个人……

　　“煮师爷爷，除了旱魃和阳印之外，小于想请问您另外一个人……”

　　老爷爷这一次，胡子又翘了起来。

　　“你小子是指一位神识不明，好像睡着了的另一个妮子吗？”

　　龙机心头顿然大喜！

　　“是的是的……煮师爷爷您知道她在哪儿吗？能带我去找她吗？”

　　老爷爷马上就点了点头，但是随即便又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却有些犹豫。

　　“这个神识浮离的妮子，在哪里我老人家知道是知道……不过，小子，她所处的地点，我可有点不大能够靠近呢……”

　　龙机既然好不容易从这个老爷爷的身上，得到了臌嫇和四只叫甚么“葺狰”奇兽的下落，甚至还出乎意料地掌握到了璇心的位置……

　　当下龙机的心也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老爷爷的话还没说完，龙机已经抢住了话头……

　　“煮师爷爷，她们所在的地方，距离这边很远吗？”龙机很快地便像等不及了那般地解释道：“小子请煮师爷爷帮个忙，带小子去找她们……顺便也诚请煮师爷爷，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向小子说明一下……”

　　煮师爷爷的胡子摇了摇，噗嗤一声轻笑。

　　“哇哈哈……我老人家还没急，你倒是先催起来啦？”

　　龙机听了这话，倒也弄不大明白这位老人家如此说法，是甚么意思。

　　“煮师爷爷，您这话是说……”

　　老爷爷摇了摇手，暂时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对着龙机嘻嘻一笑说道：“你说得对，我们这就上路吧……站稳啦……小子……”

　　说着，老爷爷忽然将手往下一弹，“波”地一声轻响……

　　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龙机和老爷爷的周围，忽然在那一声弹指的“波”地轻响之后，“哗啦”急音暴出！

　　一圈好像圆涡般的深蓝色水漩，猛地从两人周围暴卷而起，“唰啦啦”地浪片回旋，转眼问形成了一层融融的水球！

　　薄薄的水膜外层，龙机可以看到一条一条长拉向上的密密水泡，带着七彩般的丽色，往上直喷，看起来就像是无数条彩色的烟带一样，璀璨夺目！

　　龙机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这一位怪爷爷，正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在他们两个人所有的身躯周围，形成了一股像水膜般的薄薄力层……

　　而且，这个有点像是特殊水泡的液球，正在以一种非常疾快的速度，往水下沉落！

　　从龙机由微空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和“深海兽鱼宗”的海淰大群长接触开始……

　　龙机对于水中的世界，就开始越来越熟悉了。

　　加上龙机所经历的所有体验，真的可以说是无一不奇，没有一个不是令人匪夷所思……

　　因此，直到现在，虽然这期间所经过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是对龙机而言，水下的世界已经再也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了。

　　甚王，因为深海兽鱼宗和龙机现在的关系……

　　龙机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觉得水中的世界，似乎还更像是他原本就应该生活久待的世界……

　　也因为这样的缘故，当龙机发现这位神秘的老爷爷，在自己和他本身的外围，立起了这么一个水液软泡，同时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下沉时，龙机的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有甚么好害怕的。

　　他估计以他现在对于水世界的了解，应该是没有甚么情况，会让他搞不清楚状况的了……

　　可惜，龙机这样的想法，在液泡下沉约三息之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液泡下沉的速度太快，因此让整个水液球形的状态，变得有点像个下窄上宽的压浮椭圆型。

　　薄膜外滑的周围表面，因为破开水浪的速度太快，以致于挤得海中压在水里的气体“咕噜噜”催热冒现了出来……

　　像被彩色气泡倒挂水帘给包围着的液膜，因为发热的密泡绵绵而上，散射着瑰丽而又精细的彩波碎光……

　　这虽然非常美丽耀目，悦人心神，但却也阻隔了水泡里的人，观察水泡外面到底是个甚么样的情况。

　　龙机在这种情况下，很自然地就将感应波束透放到了水泡外面……

　　然后，龙机就骇然发现，他从来没有出错过的感应波束，居然出现了乍放乍缩，无法维持的不稳定状态！

　　正在大吃了一惊的龙机，忽然问就听到了煮师爷爷那圆圆的声音。

　　“你的感应先别就这么探出来……小子……现在我的缩胀变化比率你还没有搞清楚，小心你的神念波束被挤散喔……”

　　龙机听到了煮师爷爷说的“缩胀变化”四个宇，忽然间才明白为甚么感应波东一送出去，就出现了那种摇摇的不稳定反应……

　　受了这四个宇的提醒，龙机忽然了解了现在他和煮师爷爷两人外围的这个水泡，居然不只在下沉坠人海洋之心的深处……

　　在这个同时，水泡还正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胀大及缩聚！

　　这种猛烈的变化，使得龙机他们的下坠，形成一种非常怪异的“螺旋奇态”……

　　而这种“螺旋状态”，又牵得他们切进了巨型与微型同时存在的交集……

　　其实，连龙机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甚么意思。

　　想了一阵，险些有点头晕了起来……

　　一声轻叹，突然传来……

　　可是紧接着，又是“噗嗤”一声笑响。

　　“龙魔小子……你太急着要了解一切了……”

　　老爷爷的眼光之中，有一种非常苍老而又历尽沧桑的温柔，淡淡的语声，则是一种宛如针对着好奇孩子的切切提醒：“小子，你要记得，在剧烈晃动的船身上，要想很快地站稳，并不是在脚上使出多少力道，相反的，而是在于你的脚上收得了多少力道……”

　　站稳的第一步，不是使得出多少力，而是收得了多少力？

　　龙机猛地心里有了一种乍然的醒悟。

　　老爷爷的话语就像是一道晨间提意的钟声……

　　忽然让龙机错愕间猛地抓住了甚么……

　　瞬然之间，龙机单腿支地，神识猛地叭然内缩，因为波束暴集，从他的身躯外“叭”地闪现了一层薄薄的翠绿盈光！

　　忽然，注视着龙机的那一位老爷爷，长眉之下，也同时微微亮出一片郁绿……

　　“生灵之精，化变由心……”他凝视龙机的目光，盈亮如龙机身上的奇光：“最根源的生精之气已经由你身上转到了那个小妮子娃娃的身上……但是你留在身上的浓冽精气厚度，居然还是这么充盈？这……倒是有点让我意外呢！小子……”

　　老爷爷有点开玩笑味道的话语才刚说完……

　　左眼之中的光华一闪，紫光暴现！

　　右眼之内同样盈芒乍起，红霞赤洒！

　　老爷爷眼中的异象才出，龙机周身绿芒顿熄，“唰啦”一下，紫光由左布右，红光由右闪左，在他的身躯外层像闪电般爆亮于瞬间！

　　“紫阳赤阴……人类一族最终极的生命根源……”老爷爷的声音还是又轻又淡，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抑或是纯粹在自言自语：“以你这样的器械原身，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类阴阳根性的元气？这又是一件让我意外的怪事……”

　　“老爷爷……”

　　龙机在微眩之中，听了老爷爷的这一段话，当然更加吃了一惊。

　　这位老爷爷连他是器械原身的根底都知道？

　　他到底是谁？

　　老爷爷并没有针对这一点多说甚么，只是单手直出，食指中伸！

　　“嗤”地一声轻响！

　　指尖盈然“咕噜噜”出现了一点如水液般的炽亮影像……

　　而当他指尖的这一点水影出现之时，龙机轻哼一声，忍不住弯身而倾，双手撑地……

　　而就在这时，从龙机的胸背位置，“嗤嗤嗤”地发出了一串串的轻响，一条一条如带状般的半透明水涟，嘶嘶拉出，看样子好像就要在龙机的身躯周围，形成一种甚么怪异的护圈那般……

　　“好家伙……”老爷爷的声音，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天间四界所凝，用来协助世间真人的‘转元珀’，居然也在你的身上！”

　　说完，老爷爷指尖一缩，所有引力内敛……

　　“叭”地一下，本来在龙机胸背出现的波纹，同时暴缩进了他的身躯之中……

　　其速度之快之疾，让龙机本来有点浮起来的身形，整个“绷”地一下，差点就这么跳了起来！

　　“煮师爷爷你……”

　　此时的龙机，也不知道这个怪爷爷，到底是打算在他身上做甚么事……

　　不过，龙机显然被这个怪爷爷洞察能力之强，给吓了老大一跳！

　　龙机还没想到该怎么办，老爷爷的声音又已经传了过来！

　　“可是，生精阴阳，天间元珀……这些难得的机缘奇物，却都不如现在你的体内，居然会有这种东西而来得更加奇怪！”

　　老爷爷说完，双手忽然往两边一横，就好像是努力“剥开”了甚么无形的东西那般，做出了一种非常使力的模样！

　　而当他这样的动作一做出来……

　　龙机又是一声闷哼，已经浮空而起的身躯微微地转成了上仰的姿势，双臂同时往两边外绷而拉……

　　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绳索给吊在半空中一样……

　　除了这种很特别的姿势之外，最奇怪的，还是在老爷爷的双手一分之际，马上就从他的身躯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异金属轮轴挤压声……

　　嘎吱嘎吱……

　　那种好像甚么金属轮轴绞扭的尖锐声音，听起来实在让人耳膜感到一阵发麻！

　　现在龙机的样子，和一般的正常人并没有甚么两样。

　　薄肤肉肌，一应俱全！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从如此的身躯里面，居然会传出这样金属般的磨擦声响，就让人更加觉得怪异和奇特了……

　　至于龙机这时，只觉得身体里面，好像忽然间有个甚么非常尖锐的东西，猛然地由外直刺而入……

　　这种感觉，让他反射性地一痛！

　　“哎呀”一声轻哼，紧接着就是“嗡”地一声轻响……

　　在龙机身躯的上方，忽然就这么出现了一点银亮无比，闪着特殊光华的金属点块！

　　一个正在闪烁奇特光线，好像周体都在发亮的怪异银色金属块！

　　老爷爷看到了这一块银金属，整个人好像猫儿看到了甚么让其惊悚无比的东西那般，简直是连他披身的须发，都“唰”地一下，倒竖了起来一样……

　　这一点金属银块，大约只有指头般大小，而且也没有固定的形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水银那般地下断在变动着。

　　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在注视了第二眼之后，就发现在这个小小的金属里面，似乎正禁锢着一个甚么远古的骇人妖魔，让人从看到的第一眼开始，就会觉得有一种妖异的恐怖直渗于心！

　　然后，所有看到这一块银色怪金属的人，就会忽然了解，实在是没有甚么叙述，可以形容这到底是甚么东西！

　　老爷爷不但整个人好像毛发皆竖地警戒了起来，甚王于连他的眼光，也同样在这一块银金属出现之后，整个儿变得缩凝了起来！

　　“你的身躯里面，怎么会有这么一块‘妖界魔质’？”

　　就算像老爷爷这么神秘的老人家，面对这遇之必毁的“魔质”，也不由得不提高警觉。

　　“这是……这是……”

　　缓缓浮在空中的龙机，本来还想要解释一下这个魔质的由来……

　　但是这种魔质影像外抽显现的情况，总让他觉得身体中非常地不舒服……

　　老爷爷在沉思之中，忽然像是明白了甚么一样，拍手哈哈一笑！

　　“旱魃！这是来自旱魃身上的‘妖界魔质’！是不是？”

　　这位老爷爷高超的推断能力，真的是让龙机又吓了一大跳！

　　龙机并不清楚老爷爷到底是透过了甚么样的资讯，猜出了自己身上的这块怪异银色金属，会和“旱魃”扯上关系……

　　但是，旱魃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这位老爷爷显然也是知道的。“

　　点了点头，龙机只能承认般地说道：“煮师爷爷您猜得没错，这正是从旱魃身上硬折下来的‘妖界魔质’！”

　　老爷爷脸上的表情，还真的是一副被龙机的话给吓了一跳的模样……

　　愣愣地看了龙机一会儿，煮师爷爷方才有点欢喜地哈哈笑道：“太妙了，太妙了……”

　　龙机一下子也不知道这位老爷爷到底在笑甚么，因此连他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老爷爷倒没有多作甚么解释，只是带着肃然的眼神望了龙机一眼。

　　“龙魔小子……你也许不知道，要像你这样，从一个妖魔的身上，折下一块这样的魔质……得要经过多少机缘的巧合，才能够做得到……如果不是旱魃……如果不是你……”

　　说到这里，老爷爷本来外压而分，看起来非常使力的裸露双臂，忽然之间，“绷”地一下，陡地放松了开来……

　　而龙机本来胸前的那一点银色的金属影像，也随着老爷爷突然的放松动作，“嗡”地一声，好像一缕轻烟般地就缩进了龙机的身体里面，很快地凭空消失了踪迹……

　　随着一切外在影像的消失不见，龙机好像被紧束住的身躯，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好一会儿，龙机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正常。

　　对龙机而言，本来这一些经过，并不是这么样地毫无还手之力的。

　　在他心神因为弄不清楚水罩外面的真实情况时，有一阵子，他还真的有点像是遽失了重心那般地头晕了一下。

　　可是，这一下，并没有让龙机的神识松懈了警觉的心情。

　　很快地，他就察觉到了这个神秘老爷爷渗放而来的神识力量……

　　在这一刹那，龙机并没有对这个老爷爷神识采测动作，采取甚么强烈的抵抗手段。

　　因为，不知怎地，对于老爷爷这束探来的神识波动，龙机的感觉里，居然轻轻地就幻化成了一个非常慈爱的长辈，对着他的孩孙，所伸出来的一双大手！

　　在那一瞬间，龙机几乎是绝对地确定，这位老爷爷，一点也没有要伤害他，或是对他不利的念头！

　　因此，对于老爷爷后来在龙机身上所做的各种探测，龙机的神识波动，都非常内敛地藏收着，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射性的抵抗。

　　对于这一点，老爷爷似乎也非常清楚地了解。

　　因此，在龙机整个人都恢复放松状态时，老爷爷嘴角含笑地，补充了这么一句话：“看来你的神念凝束操控，已经到了收放由心，不受尘染的境界了呢……”

　　龙机好不容易从紧绷的探测中恢复过来，正放松般地喘了两口气，对于老爷爷的说法，只是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

　　而老爷爷这时，忽然往龙机的身前靠近了两步，轻轻地在水液软波上坐了下来，同时也对着龙机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前。

　　龙机抬眼看了看周围这个大约只有四、五丈宽的水液圆球。

　　透明的薄膜外，还是可以看到一层密密的彩色水泡，从下往上快速地猛冒着……

　　就好像在他们两人的周围，包上了一层由炫丽的泡沫，所组成的彩色沫厅。

　　急速的下沉，正在持续地进行着。

　　怪异而又无法解释的空间胀缩，也同样不间断地持续着……

　　这两者的同时并进，形成了龙机无法说得清楚，只能体会的“螺旋式”结构切入……

　　对龙机而言，他所能够了解的，就只到这样的程度而已。

　　老爷爷到底是要带他前往甚么样的地方，现在的龙机也不晓得。

　　在龙机也在老爷爷的面前轻轻坐下之后，老爷爷伸手捻了捻长长的白胡子，嘻嘻的脸容，只是一片纯然。

　　“我趁着现在，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说个故事？

　　龙机一下子也抓不准老爷爷要表达甚么，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这真的是久到了你恐怕很难想像的程度……那时，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你绝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奇怪生物……”老爷爷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有点悠悠袅袅地，宛如在这一刹那，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来自无法估计的远古之前：“那时这些生物，每个都是无比的巨大……而也因为这些生物们的体积惊人，一呼一吸之间，切合根源，汲尽天地日月的精华，几乎与山岳海洋同在……”

　　和山岳海洋同在的巨大生物？

　　龙机猛然间实在有点难以想像所谓的远古那时，到底是个甚么样的景象……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间，龙机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面有某一条神经线陡地跳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倏然转变！

　　虽然他现在的神念收东内敛，并没有对着这位老爷爷发动甚么抵抗的意识……

　　但是他依旧非常清楚地，发觉到主管视线和声音收摄的脑中神经，在老爷爷准确而又有力的穿透下，出现了宛如置身于幻境的反应。

　　龙机很快就明白老爷爷要透过这样的方式，带着他一游老爷爷所说的“神秘远古世界”！

　　因此，龙机的神念并没有做出反制的动作。

　　相反的，他还调整了脑子里面的精细神经，让自己更投入地被拉进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奇异空间。

　　在这一刹那，龙机发现自己的周围，“唰唰唰”地闪出了一条一条宛如扭曲光影的怪异带纹，宛如他整个人就这样地被丢进了一个全部都是绞变景象的世界……

　　这种扭曲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下一瞬间，“嗤”地一声轻响……

　　好像所有的讯息，都调对了角度那般，一切景象倏然清晰了起来。

　　这时候的龙机，发现到自己正浮在一个非常高远的空中位置。

　　龙机左右一望，马上就看出了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空中，那可能是不知多久以前的远古世界，天空的景象是如此地不同！

　　深蓝色的天空，所呈现出来的各种云气，简直不知道有多少种完全不同的鲜艳颜色……

　　红的红如血，黄的黄如金，绿的绿如草……

　　一层一层重重相叠的浓厚云彩，感觉上就好像是用沾满了厚厚颜料的彩笔，一条一条地重覆涂在深蓝色的厚绒画布上！

　　那种凝结沉聚的感觉，是那么样地强烈……

　　以至于，身在空中的龙机，几乎可以感受得到，空中流流浓彩的那种厚厚的重量。

　　龙机差点要开始怀疑，这么浓重的云层，到底是怎么能够浮上天的？

　　他放眼望去，一叠一叠往远方长积出来的彩气云霞，就好像在水面往海天眺望的水线一样，最后总隐于过浓的晕染之中，根本让人无法看得到边在甚么位置……

　　而在这一滚混彩之上，龙机看到了那不知道多久以前，一样挂在最上方的太阳！

　　那时候的艳日，似乎比后来龙机所熟悉的尺寸还要小上大约一半，乍看之下，几乎比一般黑夜中所看到的星星，大不了几倍。

　　可是，在这一点晶烈的小太阳周围，龙机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条一条好像爪子般的滚滚焰舌，正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伸缩窜动着……

　　感觉上，那时候的太阳虽然小了约一半，但是却多披了一件纵横之间，几达长空一半有余的飞扬焰冕！

　　浓叠于空中的彩气，在这样烈烈而照的强光映射下，闪出一团又一团，眩人眼目的扩散晕芒，就好像在地平面的上空中，另外有一层充满奇迹的空中地面……

　　一层由浓气烈彩所凝聚起来的云朵地毯！

　　一层现在的龙机，在惊心于那种瑰丽下，觉得就算自己往上一跳，也会被柔软的云流给托住的蒸腾地毯！

　　好在，龙机虽然有点目眩于这样的奇景，神迷于如此瑰美不可臆测的神秘世界……

　　但是他依然知道浓浓的云层，能够撑住他的体重，其实只是一种强烈的感受下，所生出的错觉。

　　所以，龙机并没有真的纵身往云流之上窜跳出去。

　　他只是移眼往下，对着遥远的地面注视了起来。

　　半空中，横铺了这么浓密的彩流云气，使得最上方的高空里，几乎好像听得到正“劈哩叭啦”烈烈而烧的小太阳，强透的光线，都被盖顶般的云层给遮隔了下来……

　　偶尔从云薄的几个地方，嗤然长射而下一道道聚亮的强光，就已经足以把浓云之下的海面，照得宛如一面平平的水镜。

　　而且，那一道道透云而下的光束，接触到了平镜水面上时，马上就“嗤嗤嗤”地放出了一团团滚滚而开的水气……

　　漫雾渐渐布满了整个水面，使得那下方的镜面，好像披染上一层薄薄的水烟，朦朦胧胧的，宛如仙境般的美丽。

　　这，就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远古时代……

　　海上的世界？

　　龙机有点愣愣地惊望着。

　　怎一幅仙境般的地狱……